<p class="ql-block">昵 稱:愛琴海</p><p class="ql-block">美篇號:9253197</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換紗窗,換紗窗布——”熟悉的拖著長音的叫賣聲穿過雙重玻璃窗半開的縫隙,隱隱的傳到我的耳邊。我豎起耳朵細聽,是的,就是那聲音,在長沙,在益陽,在我生活的小區(qū)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聽到的叫賣聲,第一次在東北,在沈陽,在門禁森嚴的大院住所聽到,完全相同的口音,完全相同的韻律,一下就把我的思緒拉回到五年、三十年、五十年前的舊時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五十年前,我生活的桃江武潭那個偏遠小村莊,山清水秀卻物資匱乏,孩童時代的我一日三餐能吃到不摻紅薯米的白米飯已屬奢侈,更別說零食水果。記得那時候吃得最多的零食是紅姜,口袋里、枕頭底經(jīng)常有我藏起來的紅姜,那酸辣甜爽的味道至今記憶猶新。有兩種叫賣聲貫穿了我的整個童年,成為年少時我的快樂源泉。其一是唯有夏天才有的“綠豆白糖冰咯——”,這個聲音一響起,猶如炎炎夏日刮起的一陣涼風(fēng)。我和小伙伴們旋風(fēng)般循著聲音狂追,手里攥著幾枚鋼镚,腳下的塑料涼鞋踩在被毒辣的日頭曬化的瀝青路面上保不準(zhǔn)就跑斷了鞋幫,終究是追上了那個背著木箱滿身是汗沿途叫賣的人。幾個人圍攏過來,幾個小腦袋湊在一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人家打開箱蓋,再掀開一層小棉被,一股涼氣直沖腦門,花花綠綠的冰棍攪得人心癢癢,攥著鋼镚的小手爭先恐后地伸到賣冰棍人的胸前:“我要一支白糖冰!”“我要一支綠豆冰!”攢夠了錢的我偶爾能買支五分錢的綠豆冰,這時我總會高高地舉著拿冰棍的手,抬起頭從冰棍尖開始吮吸,不讓冰水滴落一滴到地上。綠豆冰里面的綠豆一般沉淀在尖尖上,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截,沙沙甜甜的口感,是如今哈根達斯都比不上的美味。越往上甜味越淡,冰棍很快吃完了,反復(fù)地吮吸過那根薄薄的冰棍把兒,咂咂嘴將嘴唇上的余味打掃干凈,才心滿意足地憧憬著下次“綠豆白糖冰咯——”的叫賣聲響起,那些時光里滿是簡單的快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還有一種叫賣聲一般響起在吃冰棍之外的季節(jié)。那是一種清脆悅耳的鐵器相互敲擊的聲音,伴著“賣打白糖咯——”的蠱惑人心的叫賣。打白糖是一種鄉(xiāng)下自制的黃色麥芽糖,凝固成一大塊,放在木板或者竹篩上,用兩只籮筐挑著,走村串巷地賣。那時候的我們極少能吃到包裝的糖粒子,打白糖甜度不錯,自然成了誘惑力極高的東西,但價格不是孩子手頭的鋼镚能對付的。于是總要在媽媽面前哼哼唧唧地軟磨硬泡,媽媽拗不過滿女的那股子饞勁,從排柜抽屜里摸索半天,反復(fù)確認后拿出一張兩毛的紙票子給我,我樂顛顛地直奔打白糖擔(dān)子。那漢子接過毛票,拿起鐵錘和銼刀,估摸著大小,叮叮當(dāng)當(dāng)開始分解打白糖?;蛟S是熟能生巧,敲下來的一塊糖價值總能八九不離十。不用交代,他將稱好的糖再敲成小塊,用牛皮紙包好。我接過糖的第一時間揀了一塊入口,才嚼兩口,糖就粘在了牙齒上,那甜味瞬間在口腔里彌漫開來,我的時光便填滿了打白糖的味道,原來幸福是如此簡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86年,我成了省城一名在讀大學(xué)生。岳麓山下校園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很多的經(jīng)歷如今都歷歷在目,那一聲聲悠長的帶著濃濃長沙口音的“甜酒,小缽子甜酒——”的叫賣聲猶在耳畔。師大宿舍樓的一側(cè)是麓山路,那聲音應(yīng)該就來自那里。我們聽了四年的叫賣聲,卻從不曾見過賣甜酒的人,也沒有買過一次甜酒?,F(xiàn)在想來,每月幾十元的生活費應(yīng)該是負擔(dān)不了這種額外的開支的,但女生宿舍樓前馬路邊的瓜子、麻花攤位是我們女生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因為師范生有政府補貼的生活費,每月以飯票形式發(fā)放,女生飯量小,結(jié)余的飯票全拿到小攤位上換了瓜子和麻花等零食。小攤販都是用裁剪好的報紙卷成喇叭筒裝瓜子,女生人手一個喇叭筒,回到宿舍,將喇叭筒攤開來,坐在書桌前,一邊嗑瓜子,一邊看書,窗外楓葉由綠轉(zhuǎn)紅,時光流轉(zhuǎn),歲月如歌,麓山下留下了我們青春的身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畢業(yè)后的十七年我都生活在家鄉(xiāng)益陽,市文化局院子破舊卻也清凈,我在那里成家、生子,生活的瑣碎讓我與叫賣聲更近,“磨剪子哎,鏘菜刀——”、“甜酒糯米漿咯——”、“收廢品咯——”……無數(shù)韻味十足的叫賣聲,平平仄仄地在院子里響起,雖然沒有王季夷“小窗人靜,春在賣花聲里”的詩情畫意,可叫賣聲竟成了我柴米油鹽的日子里不可或缺的內(nèi)容,讓我那不甚富裕的生活里充盈著濃濃的煙火氣。但叫賣聲里也有不和諧的小插曲。那時候媽媽幫我照料女兒,操持家務(wù),有次從賣米人手上買米,不知道是著了人家的道還是自己一時糊涂,付錢時誤將四張五十元的紙幣當(dāng)作五元給了人家,等媽媽驚覺,賣米人已不知去向,媽媽在周邊找了好幾個小時,人影都不曾見到。那時候兩百元已經(jīng)是我半月的工資了,雖然我沒有責(zé)怪媽媽半句,懊惱與愧疚卻一直埋在她心里,直到今天,媽媽快九十歲了還常常提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說也奇怪,后來我舉家遷往長沙,如今客居沈陽,叫賣聲似乎越來越少,或許是城鄉(xiāng)變遷、文明迭代使然吧。有些叫賣聲還在,有些已經(jīng)隨著時間遠去,可我始終記得,它們曾溫暖了我的舊時光,在那些艱苦的時代讓我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與活力,成了我心底一道永不褪色的靚麗風(fēng)景。</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