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清晨六點三刻，老街的青石板還沁著夜露，轉(zhuǎn)角處那盞紅白藍三色旋轉(zhuǎn)燈已然亮起。陳師傅用麂皮擦拭著剃刀，刀鋒在晨光中劃出一道雪亮的弧線，像切開時光的利刃，露出記憶里柔軟的襯里。玻璃門上“紅星理發(fā)”的鎏金字體已斑駁，卻依然倔強地映照著往來行人的面容——那些被歲月雕刻過的，帶著皺紋笑意的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老式剃刀在牛皮帶上打磨的聲音，是這條街最早的晨鐘。陳師傅總說，磨刀要四十九個來回，“少一下剃不凈胡茬，多一下傷刀魂”。他布滿老人斑的手腕翻轉(zhuǎn)時，能看見藍青色血管沿著骨骼走勢蜿蜒，如同老榆樹的根系。墻上褪色的發(fā)型海報里，波浪卷發(fā)的女郎永遠年輕，而海報下方木架上的玻璃罐里，泡著的梳子已由透明染成了淡茶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老陳，給我剃個精神頭！”八點整，銅鈴輕響，穿藏藍中山裝的趙老師拄著棗木拐杖進來。不必多言，陳師傅已抖開圍布——墨綠色細格紋的，洗得發(fā)白卻挺括如初。他們之間有種默契：趙老師要的是“干部平頭”，鬢角修成四十五度斜角，后頸發(fā)際線留一指寬。這把老榆木理發(fā)椅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銀發(fā)老者微微仰頭，任由剃刀游走于松弛的皮膚，像一艘小船滑過平靜的湖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您家小孫子要高考了吧？”陳師傅的推剪在白發(fā)間行進，碎發(fā)簌簌落在圍布上?！翱刹皇?，那小子非要報考古系...”趙老師閉著眼，話音混著剃須膏的薄荷味飄在空氣里。墻角的老式收音機滋啦滋啦響著《茉莉花》，陽光透過磨砂玻璃，在瓷磚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此刻的對話與三十年前并無二致，只不過當年討論的是趙老師兒子的升學，而今談?wù)摰囊咽菍O輩的前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正午時分，穿堂風掠過門楣上的銅風鈴。李阿婆挎著竹籃進來，籃里新摘的梔子花還沾著露水?！敖o你帶些香花，放鏡臺邊上?！彼挥美戆l(fā)，只是習慣每周三來坐坐。陳師傅給她泡的茉莉香片永遠擱在第三把椅子上——那把藤編的，扶手磨得發(fā)亮的舊椅子。二十年前李阿婆丈夫去世后，這里就成了她排遣寂寞的驛站。有時他們整下午不說話，只聽掛鐘的鐘擺搖晃，看浮塵在光柱里起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暮色爬上窗欞時，陳師傅開始清點工具。牛角梳三把，剃刀五柄，最舊的那把德國雙立人是他學徒時師傅傳的。正當他準備收工時，突然銅鈴急響，快遞小伙頂著彩虹頭沖進來：“爺爺救命！我媽明天要來視察！”陳師傅笑著搖頭，卻還是取出最細密的推剪。當電動理發(fā)器嗡嗡響起時，老座鐘的報時聲恰好敲響七下，兩種時代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里奇妙地交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華燈初上，旋轉(zhuǎn)燈箱在夜色中格外醒目。陳師傅鎖門時摸了摸口袋里的鑰匙——銅質(zhì)的，齒痕都快磨平了。他突然想起三十年前改建時，施工隊建議他換成時髦的霓虹燈箱?！凹t白藍就挺好，”當時他這么回答，“人要知道自己從哪里來?！贝丝搪窡魧⑺挠白永煤荛L，影子盡頭連著街角新開的美容會所，那兒的LED屏正閃爍著"量子嫩膚"的廣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57, 181, 74);"> 回家的路上要經(jīng)過護城河。陳師傅常在此駐足，看河水載著碎銀般的月光流向遠方。有次趙老師說這河水像剃刀上的銀光，他當時沒接話，心里卻覺得更像梳齒間溜走的年華。遠處廣場舞的音樂隱約可聞，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那里裝著李阿婆今天塞給他的梔子花，潔白的花瓣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黃，香氣卻愈發(fā)沉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撰文：元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音樂：唯美古風</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