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和“大哥”告別后，汪帥又往杯子里加滿了水，繼續(xù)與坐在大廳里的那些為兒女高考錄取而愁眉苦臉的家長們扯亂彈，餓了便到小店里胡亂吃點什么，渴了便到附近小店接點開水，吃飽喝足又去與家長侃大山。</p><p class="ql-block"> 在“熊貓”煙的感召和無聊寂寞的驅(qū)使下，幾個泡在省招辦大廳的男人們很快聚到了一起，幾桿“煙炮”吞云吐霧，放肆亂談，倒也快活！常德的警察邵陽的老板湘西的農(nóng)民老大哥都成了他無話不談的哥們。</p><p class="ql-block"> 邵陽老板罵罵咧咧地說：“你們莫看我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其實做生意的人最可憐了，四面磕頭，處處燒香。吃不好，睡不好，錢沒得好多，人都搞垮了。最惱火的是人太下賤，被人瞧不起，我到長沙幾天，招辦的人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嗨?！崩习彘L嘆一聲，說：“什么老板？講起來好聽，其實惱火得狠，你們莫沒聽過‘一個老板，兩部手機，三餐不定，只為四季有單，拼得五臟俱損，六神無主，仍然七點起床，八點出發(fā)，晚上九點不返，十分辛苦！十年生意，九州跑遍，八面玲瓏，忙得七竅流血，換得六神不寧，五體欠安，仍然四處奔波，三更不眠，只為兩個銅板，一生拼搏！’”常德警察聽了一臉壞笑，“玩（我）就搞不懂噠，你當(dāng)老板的精桿子（名堂）天長，又不缺子彈（錢），你就不曉得搞幾個包包（紅包）去炸一下？”邵陽老板急了，“我能搞包包早搞了，你以來我愿意吊在這棵歪脖子樹上??？我的礦一天可以搞上萬塊錢哩，我坐到這里心都慌得跟貓抓似的，我硬是提到豬腦殼找不到廟門??！”常德警察笑了“你講的倒是真話”，接著也眉飛色舞地講了一個段子，他家鄉(xiāng)的王老板，兒子的高考分超過錄取線二十多分，可沒收到通知書，于是便跑到省招辦來，用“芙蓉王”和紅包從招辦的門衛(wèi)、清潔工、辦事員一路過關(guān)斬將，一直找到管事的那個人，那個人拿了紅包，態(tài)度和藹地查閱了相關(guān)記錄，告訴他高考錄取通知已發(fā)出一個星期了。他火速趕回家才曉得，錄取通知放到他鄰居家都好幾天了。因王老板長期在外，老婆文化不高搞不清場，小伢又與同學(xué)出門旅游去了，老板特意囑咐他的鄰居代收通知，哪曉得鄰居代收錄取通知后就出差去了，忘了跟他打個電話。王老板花了幾千塊錢去辦了一件根本就不需要花錢就能辦好的事，一時在朋友圈中傳為笑談。湘西農(nóng)民老大哥聽罷趁興說道：“你老鄉(xiāng)好歹收到了錄取通知，我的一個老鄉(xiāng)就背時了，他怕他屋兒取不到，就跑到省招辦來，又一個卵人也認(rèn)不到，就只好到招辦的欄桿外頭旋來旋去的，看到一個頭發(fā)梳得光光的‘政府’模樣的人，就麻起膽子打招呼，那個人聽他講要幫兒子搞錄取，拍到胸脯講他是這里的處長，幫這個忙就像壇子里取粑粑十拿九穩(wěn)，不過他也需要錢去打點人家，我那老鄉(xiāng)就把早就包好的一千塊錢遞給了他，那人接了錢后告訴他，三天后就到這個地方來取通知。三天后我那老鄉(xiāng)按時來這里等，接連兩天啊，就像野老公等野老婆一樣，哪曉得鬼都不見一個，跟到報了警，省招辦一查港（講）“那人是騙子，不是我們內(nèi)部的人。騙子是哪個？我們也不曉得。你那個錢算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眾人笑得前仰后合，所有不快不爽的事仿佛煙消云散。</p><p class="ql-block"> 汪帥對他用“熊貓”煙構(gòu)建的和諧世界十分滿意，也充分發(fā)揮了中學(xué)語文教師的強項，一會兒勸這個“牢騷太盛防腸斷”，一會兒要那位“風(fēng)物長宜放眼量”，喋喋不休，樂此不疲，搞得家長們還以為他是省招辦派來的專做群眾思想工作的。當(dāng)知道他只不過是個從湘西一所中學(xué)來幫學(xué)生落實高考錄取的吃粉筆頭的“教桿子”時，眾人啼笑皆非。用那位湘西農(nóng)民老大哥的話來講“你和我們一樣白天白港（講），夜頭黑港（講），港（講）了和沒港（講）一個樣。”</p><p class="ql-block"> 幾天后，到了老麻指定的時間，汪帥和胖女人早早來到省招辦大廳，可等到上午十一點，老麻才要癢不緊地從省招辦大樓下來，開口便道“你們也不想想，高考信息是想改就改的嗎？信息弄錯了也是你們的事，找省招辦有什么用，現(xiàn)在只能將錯就錯！”老麻乜斜了一眼汪帥，說：“莫港（講）你一個教中學(xué)的教桿子，就是我老麻麻科長也沒有辦法改！”頓了頓又說，“你就是把省教育廳廳長叫來也改不了！”胖女人一聽，哭喊著撲向麻科長：“我女兒到了分?jǐn)?shù)都錄取不到，我冤??！”麻科長氣急敗壞地指著地上的一根黃線說：“你放清白點，這是警戒線，莫亂闖！”邊說邊往外推胖女人。</p><p class="ql-block"> 看到旁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汪帥忙說：“麻科長，我曉得廳長來了也搞不成，可縣官不如現(xiàn)管，只要你肯幫忙，肯定比廳長還管用，要不然龍主任也不會要我找你了?！甭犃送魩浀脑?，老麻終于露出了一點笑臉，說“還是你們教書的人會講話，你講的倒也是實情，我老麻也不是白吃這碗飯的，各人門前三尺硬土，我也有我的一畝三分地嘛?！庇谑寝D(zhuǎn)頭問胖女人，“我?guī)湍闩浫〉绞〖Z食學(xué)校怎么樣？”胖女人講，“她爸爸是銀行行長，我們?nèi)诣F了心要讀省銀行學(xué)校！”老麻氣得起了高腔，“我都是看汪老師面子才肯給你幫這個忙，你不肯算了，后天錄取結(jié)束，你哪個學(xué)校都去不了了！”說罷，揚長而去！汪帥想，現(xiàn)在是用王八摳底的時候了，干脆找石副省長試一下，是兒是女就是這一盤了！便勸了胖女人回家。</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胖女人飯也沒吃便進屋睡了，汪帥下了點面，邊吃邊無聊地看著省電視臺新聞，忽然眼睛一亮，屏幕上石副省長正笑容可掬地在湘西的一所希望小學(xué)視察作指示，旁邊是一大群點頭哈腰的地方官員。汪帥想今天是周末，石省長女兒小慧可能在家，搭到石省長不在家，正好向自己的得意門生小慧攤牌！想罷，心頭一陣狂喜，撥通了石省長家的電話，果然，電話那頭傳來小慧那熟悉的聲音，當(dāng)聽說汪老師到了省城，小慧驚喜地說“汪老師你到哪里，我要請你吃飯?！蓖魩浾f，“等會我請你吃飯吧?！辈②s緊把來意告訴小慧，問她有何辦法?！毙』壅f，“汪老師你莫關(guān)機，晚上十點前我給你回話?！蓖砩暇劈c半，小慧來電話說，她怕她老爸太馬列了，不肯幫這個忙，找了老爸的秘書胡叔叔，胡叔叔說一切都搞定了，要你明天上午九點到省招辦去落實一下。 放下電話，汪帥深感小慧冰雪聰明，人小鬼大，自嘆不如。</p><p class="ql-block"> 喜從天降，胖女人興奮得很，第二天早上六點半便叫醒了汪帥，一看時間太早，還請汪帥到省招辦大樓旁的一家頗為講究的店子里很隆重地吃了頓40塊錢一次的自助餐。汪帥想到前幾天老麻對自己愛搭不理地好慪人，便慢悠悠地享受著早餐，過了約定時間半小時才到了省招辦大廳。 </p><p class="ql-block"> 遠遠的，汪帥就看見麻科長像熱鍋上的螞蟻般走來走去，四處張望，一看到汪帥便趕緊走過來，臉上笑得稀爛的，緊緊摟著汪帥的肩說：“老哥子（哥們），我都等你們個把小時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船上人不急岸上人急啊。你喊家長先等一下，我倆上去落實一下錄取的事。”走到那根黃線前，汪帥站住了，對老麻說：“我不敢過那警戒線，我一個窮教桿子莫無事找事?！薄澳隳梦覈u毛嘍，你是什么角色？昨天那個電話把我們那個最牛皮的羅處長嚇得尿滴，聲音都打抖了！你手眼通天啊，連省長都搬得動！”</p><p class="ql-block"> 大廳里的人聽說有“連省長都搬得動的人”，都齊刷刷地盯住老麻和汪帥。麻科長見了便壓低聲調(diào)問，“你和省長是什么關(guān)系？”汪帥說“真想曉得？”“當(dāng)然想曉得了！”麻科長一臉兒笑，緊緊地盯著汪帥?！澳俏腋嬖V你吧”，汪帥停了一會一本正經(jīng)地說，“省長不許我說?！崩下闊o奈地笑了笑，說，“那是，那是，天機不可泄露?！闭f話間，便帶汪帥來到了高考錄取機房。汪帥看到孫梅已被省銀行學(xué)校錄取了。“真要感謝你了，等會一起吃個晚飯吧?！蓖魩浾f。“算了吧，又不是我?guī)湍沅浫〉模乙粋€小小的科長，人微言輕啊，你要多擔(dān)待點?！崩下檎f罷轉(zhuǎn)身走出了機房?？粗下槁淠谋秤?，汪帥想，其實“老麻”挺可憐的，他們只可以撲撲平頭老百姓，卻擋不住省長秘書的一個電話，不過，好在有驚無險地“拉大旗作虎皮”了一盤，汪帥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p><p class="ql-block"> “孫梅取到省銀行學(xué)校去了，你可以放心了?！蓖魩浾驹诖髲d高聲宣布，胖女人喜極而泣。大廳里的人們都圍了上來，問是哪位貴人相助，讓孫梅的高考志愿失而復(fù)得？汪帥矜持地笑著，說是一個管得了省教育廳和省招辦的人，眾人大驚，你真是手眼通天??！ </p><p class="ql-block"> 汪帥沖出重圍，給王校長打電話報喜。電話那頭的王校長顯然沒想到有這個結(jié)果，說汪帥啊汪帥，平時看你悶悶的，三腳踢不出一個屁來，真沒看出你有這一套手眼通天的功夫?。?lt;/p><p class="ql-block"> 晚上，汪帥請小慧過來，胖女人請大家吃飯，并給小慧送上了一本精裝本的《辭?！?，給汪帥送了一本美國牛人戴維斯的自傳《手眼通天》。</p><p class="ql-block"> 手眼通天？汪帥拿著厚厚的《手眼通天》，禁不住哈哈大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