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青年記憶</p><p class="ql-block"> <二十六></p><p class="ql-block"> 學罱泥</p><p class="ql-block">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如春風般吹拂大地，農村悄然掀開了“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的新篇章，變革的種子在希望的田野上生根發(fā)芽，親眼見證了這一歷史性的時刻，農村的每一寸土地都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農村生活的點點滴滴就像一幅幅質樸無華的畫卷，永遠深刻在我心底。</p><p class="ql-block"> 八一年上半年，農民們把菜籽莊稼收好后，生產隊在隊長的帶領下，積極響應國家號召，分田到戶，包干到戶。把生產隊的全部垎岸分到各戶，由各戶自行自主種夏季莊稼。全生產隊的垎岸分為三個等級來分，最高（水難上）的垎岸為一等岸；離水平面高出不到一米的，而比較寬的（也叫實心岸）為二等垎岸；離水平面高出一尺到二尺而寬度六米左右的為三等垎岸。為了平等，這三種等級的垎岸每家都分到。對于那些適應了集體生產隊人們來說，突然要面對一家一戶勞動單干的現(xiàn)實，無疑給每個家庭一次巨大的挑戰(zhàn)。</p><p class="ql-block"> 分田到戶，是農村生活的一次重大變革。農業(yè)從此實行家庭式生產，勞動與家庭生活的性質變得更加直接和密切，全家人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片土地上，收獲的多少直接關系到家庭成員的生活，甚至關系到全家人的命運。因此，大人們總是竭盡所能，帶領全家人在田地里辛勤耕耘，期盼著豐收更多的果實。</p><p class="ql-block"> 我們倆是新戶頭，生產隊分給我們的是：一等垎岸分九分地；二等垎岸分五分地；三等垎岸分一畝地。當時我陷入了困境，我要上班，妻子做縫紉，根本沒時間去種田，但分到手的格岸又不能不種，每年每戶還要按分田的畝數(shù)上繳國家任務。于是妻子主動放棄了縫紉，一個人擔起了種田任務。當年夏季，我們把一等垎岸種上了籽麻，二等垎岸種上了生姜，三等垎岸種上了龍香芋。妻子一個人每天起早貪黑的下地干農活，我只有星期天幫她干一天農活。垎岸上的重活她干不了，只有等我星期天去干。當生姜和龍香芋長到一尺左右高時，就要除草、松土，準備布水草或灌澆泥漿，保持土壤濕潤。因我沒時間去絞水草，只有澆泥漿，但我又不會罱河泥，無法，只有去學。</p><p class="ql-block"> 罱泥是我們蘇北里下河地區(qū)的一項重要農事。罱泥是指使用一種罱子的農具，從水里抓取淤泥的過程。罱子一般有兩種：一種是在兩根竹篙的根部用火熏彎成弧形，再用一只連活結的鐵箍，箍住兩根竹篙的彎弧上面，用小竹片把它們錮錠好。用有等腰三角形的兩片麻布的等腰邊用小麻線連結好，等腰兩邊所夾的角再用中等麻繩扣好，另一端扣在連活鐵箍上，等腰三角形的兩片麻布的另一個長邊是用有彈性的兩個竹篾，長一米左右，寬2寸，細扣在兩片麻布長邊上，做成“一"字形刀口（啃泥），也叫罱口。通過竹篙可以自由開口或閉口。罱泥時，罱泥人雙手并緊竹篙（此時罱口封閉），探入水底，分開竹篙，罱口自然張開，用力抓取，淤泥便被夾入罱布內，然后雙竹篙一合，罱口閉起，奮力拖上船，再把竹篙分開，罱口自然張開，河泥便瀉入船艙中。第二種，是鐵制的罱子，竹篙箍緊在鐵罱子尖上，操作和布罱子其本一樣，但容量小，滿泥重大約七十斤左右，是硬性泥，一般是想增高垎岸才使用此鐵罱。只不過鐵罱子是用真硬力氣端上船艙，而布罱子容量大，比較重（一般在兩百斤左右），只靠硬力氣是端不上來的。農民們雖然不懂力學，但他們在實踐中利用了扛桿、慣性原理操作。</p><p class="ql-block"> 罱泥這活，不是所有人都能罱的，因為罱泥既是力氣活，又是技術活，同時也是個苦活。不掌握其中的技巧，是沒法干此活。我爸是全莊出了名的罱泥好手，罱起泥來干脆利落，一船泥罱滿，身上一點泥水點都沒有，站的地方，干干凈凈，當然力氣大與小也有很大的區(qū)別，但力氣大的不等于會罱，這里的巧妙可多著呢。</p><p class="ql-block"> 某一個星期天一大早，我撐著船，來到大河中心停下，我爸拿起布罱子，開始罱泥，他邊罱邊講，每一個動作都講出了它的作用與要領，雙手、雙腳、腰、及呼吸怎樣靈活配合，特別關鍵的是，把滿罱子的河泥提到水表面時，怎么能把二百多斤左右布罱子的河泥弄進船艙里，滿罱子河泥在水里提上來并不難，因為有水的浮力，然而出了水面一般大力氣的人都無法用臂力提起。只見我爸把滿罱子河泥提到水面時，右手緊握著雙竹篙，用點力向右后方一傾斜，此時竹篙根部弧形上方就擱在了船綁上（從杠桿原理上講，這就是支點），而罱口的左角以露出了水面，同時突然彎腰，右腳向后退一步，左手及時托緊竹篙的彎部上面，猛吸一口氣，左手向上向左用力一勾抬起，腰也同時挺直向左一扭動，罱口的上端受力后沿著船綁滑進了船艙里（利用的慣性原理），此時，右手立即松開一根竹篙，只抓其中的一根竹篙，另一根被左手抓住，在罱子里河泥的重壓下，罱口竹篾自然張開，河泥沖瀉而下。其實就是以船綁為支點，罱竹篙為最長杠桿，往下一壓，滿罩子河泥就自動翹起來，左手用力一抬起就是借住翹起的力道慣性，力借力而滑進船艙的。不到半小時，一船河泥己裝滿，船舷己和水面平交了。我撐船的水平還可以，平穩(wěn)的撐著，因為稍有不慎，會有翻船的危險。我把船緩緩停靠在龍香芋格岸邊，我們各自用長臂鋁戽锨把船上的河泥凌空甩入芋頭行里。我一低頭連續(xù)不停的用鋁戽锨舀著河泥，用勁往芋頭行里甩，不到十分鐘，我面紅耳亦，氣喘吁吁，腰酸背痛，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我只好停下，喘著粗氣，坐在船上息氣。抬頭看見我爸在一字一板的甩泥，好像一點也不費力氣。他邊甩泥邊說：“傻瓜！這樣蠻干，你一天也完成不了兩船啊，還把自己的身體搞傷，你看我的動作”。只見他雙手分開緊握鋁戽锨長臂，兩腳叉開，略彎腰，向船艙舀去，然后挺直腰桿，把鋁戽锨在空中向左擺動了一下，轉頭看岸上的芋頭行子，用力一甩，同時腰向右一扭，左腳跟抬起，河泥從鋁戽锨里脫口而出，直奔想要的位置飛去。我爸接著說：“每一個動作都不能少，按步就班的連續(xù)做，既省力，又快，決不能心急，一口啃不了一個大餅。像你一舀泥就用力往上甩，第一甩不遠，第二得不到息氣，用鋁戽锨舀完泥，這是第一次用力，向左擺動，無形中在息氣，然后再用力，向右甩，人就不什么吃力了”?！芭丁?，我服氣的答道，于是我再次拿起鋁戽锨按照他的做法去做，感覺確實不怎么吃力了。二十幾分時間我們倆把滿船泥就甩完了。我把船再次撐到大河中心，我爸叫我嘗試罱，并囑咐我，只罱半罱子泥試試看，于是我拿起了罱子，手握雙竹篙，輕輕地把罱子放下河底，把竹篙分開，剛用力往下壓時，就感覺不對勁，船在我用力之下，訊速往后移動，想用腳來錮錠船時，以來不及了，雙手握著罱子竹篙，而腳下的船以飛快離罱子有不到一米了，整個身子以和水平面成45度了，越想把船勾回來，越弄越糟糕。“啪嗵”一聲，掉到河里。當我冒出水面時，聽見我爸在船上大笑，我生氣的爬上船，摞干了衣服，不服氣的繼續(xù)干，當我再一次用力往下壓時，只聽我爸提醒道：“當你下力時，及時抬腳勾住罱篙，控制船，不讓它移動”。我按照他的說法做了，果不其然，船被控制了。雙手用力提起，移一下罱子的位置放下，再一次用力，及時用腳勾住。又聽爸在說：“行了，可以提上船了，不能罱滿”。照做，我慢慢的把罱子提到水面，以船綁為支點，右手竹篙往下一壓，罱子左角一半離開了水面，同時彎腰，左手托住下面的竹篙，猛吸一口氣，借著罱子向上翹的力道，用力一抬直腰，同時向左一扭腰，果然罱子滑進了船艙。成功了，當時我高興極了。經(jīng)過一天的試學，終于學會了罱泥。</p><p class="ql-block"> 過去的歲月，筒樸純真，奮斗熱烈。而今，我們在享受物質充沛、高科技便捷的同時，有時倒著看看，捕捉逝去的影子，有的是回味和美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0二五年七月二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