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節(jié)氣的轉(zhuǎn)換是那樣的立竿見影,梅雨季剛過一天,就沒有梅季的溫熱,但是想起梅雨季節(jié)最后的那兩天還是讓人不由的心生敬畏。</p><p class="ql-block">自然以它的暴烈與溫柔,無聲地教育著我這個匆匆的過客……</p> <p class="ql-block">連續(xù)兩天都在黃昏時驟然來雨,山間本來還是一片靜謐,瞬間天空驟然變臉,頃刻之間便吞沒了自然間所有的亮光。一道閃電過后,瞬間映得滿山慘白,緊隨其后,炸雷響徹山谷,那聲音讓人心膽俱顫,雷公電母相互合作制造出驚天駭?shù)氐谋W和雷鳴,一聲驚雷,空氣開關(guān)跳閘,剎那間屋內(nèi)一片漆黑,一時間讓人措不及防,弟弟站在門口掏出手機對著天空錄著閃電,我趕忙阻止,我在想既然老天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只可存于記憶而不能存于科技中,咆哮的雷聲仿佛是巨大的胸腔里涌出的憤怒,或是吶喊,也或是積蓄已久的憤慨……</p> <p class="ql-block">沉悶的雷聲在敬告著人們別忘記了出門別忘記了帶上雨傘,而后當瓢潑大雨來臨時在忠告著人們水火無情。</p><p class="ql-block">以天地自然為師可感悟人世間的悲歡離合以及生老病死,智慧之人方能無為自化,他們對人對事對兄弟門生行不言之教,而我天生愚鈍唯恐他們不能懂其規(guī)則克己復(fù)禮,隨之反復(fù)絮叨的掰開揉碎解釋其中道理,卻忘記了自然萬物各有其命,滿山遍野的物種都郁郁蔥蔥自有天地照應(yīng),看那振翅的鷹隼,看那奔跑的山貍,看那挺拔的松,看那山崗上盛開的杜鵑……</p> <p class="ql-block">或許沒有缺陷的,自在自有甚至是萬有的,無形無相的師者,便是天地自然本身。在我無助的時候,挫折,悲痛,以及內(nèi)心灰暗的時候,可以對著樹,對著瀑布,也可以對著山,甚至可以對著夜空訴說我內(nèi)心的悲涼,盡管它不會主動安慰我,我卻隨時可以去找它,與虛空相擁,它不會陷入問題的本身與我辯論,從而讓我靜靜的思考,所以我說天地無言卻又有萬語千言……</p> <p class="ql-block">暴雨過后,天光漸明,滿天的星斗掛在如洗的天空仿佛唾手可得,凌晨,借著星光我摸索著走到院中感受雨后的清涼,山里的空氣清新異常,刺鼻的涼氣飽含著濕氣吸入胸肺,宛如走出田野卸下重負的老牛一般靜怡而悠閑反芻,雨沒有了半小時前的暴虐與瘋狂,或許是呻吟過后的短暫停歇,蟲兒也開始重新開始低聲鳴叫了,起初還畏畏縮縮,只在草根與樹葉的暗處試探著。漸漸地,它們的聲音便大膽了起來,院外懸崖邊飛舞的螢火蟲閃著詭異的白光,圍繞在涯上老樹的樹根旁邊來回的繞來繞去,忽然,一道白光從眼前掠過,如夢,如幻,如閃電,如流星劃過……</p> <p class="ql-block">人生何嘗不是如流星一樣,人是永恒的移民,有些人一輩子都在遷徙,在中國五代同堂長居一地的絕對是鳳毛麟角,只有那些富貴俱足,家族龐大香火綿長的人家才能在家鄉(xiāng)長久不衰,歷史上一個家族有三十多位在同一座城市里做知縣巡撫級別官員的不是傳說而是存在,可謂是絕對的門閥,他們通過各種聯(lián)姻方式形成龐大的權(quán)利體系,家族龐大而不可撼動,只有族群興旺才能久盛不衰,那需要一代又一代齊心協(xié)力的共同托舉,至于富甲一方的大戶自不必說,據(jù)說一巨賈在山里修建的一個巖洞可以抗狙核爆,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不足為奇,但也不乏一些富足以后并具有鄉(xiāng)紳情結(jié)的開明之士,我早年說過鄉(xiāng)紳文化,提到過士人即是擁有君子情懷之人,也做過縱深的分析,鄉(xiāng)紳也是目下已經(jīng)漸漸失去的近似于士人的一種精神之上的領(lǐng)帶人士,他們修路種樹而深居簡出并深愛足下厚土,他們勵精圖治,耕讀并進,遠離城市的喧囂,卻又領(lǐng)帶著農(nóng)村的精神文明,以己之長澤及鄉(xiāng)鄰,成為華夏土地上不可或缺的文化傳承者。</p> <p class="ql-block">雷聲已遠,濕氣尚存,南方的梅雨季節(jié)是那么悠長,滿山的植被儲藏著那份濕潤并在太陽升起的時候再一次釋放,在溫熱的濕氣中考驗著耐性和堅韌,但雷暴雨過后的涼爽卻又真的讓人難以形容,如同甘霖一般籠罩著身心,讓所有的疲憊與煩躁一瞬間化作烏有,甚至還生出想沿著山間小徑跑上一圈的沖動……</p> <p class="ql-block">山雨既歇,我漫步到瀑布旁聆聽急流而下的水聲,水聲卻愈發(fā)震耳了,因所有雨水都奔涌匯聚到溪谷之中去了,我在想水是否可以分解,不然的話為何要爭先恐后的順流而下,我循著轟鳴的水聲望去,果然看見溪流早已脫了往日涓涓細流的模樣,陡然變作一條暴躁的水簾,用手電照亮看它裹挾著泥沙、斷枝、落葉,渾濁的浪頭咆哮著奔流而下,泥石帶著水聲簌簌地落在為瀑布修建的一個由石頭砌成的巨大水坑發(fā)出隆隆的回聲,轟然喧騰,如同擂響的悶鼓,搖撼著腳下的泥土并讓身體隨之震顫,寫到此處有一插曲,弟弟初到此地,夜里驚醒手持一棍要出去,我問為何?他說:“適才我聽見狗熊叫的聲音”,我說你聽錯了,前方瀑布下方坑中有一臉盆大小的巨蛙,每每黃昏后開始鳴叫,聲如悶雷,急促且悠遠,震撼人心,那是它傳來的聲音,話音未落又傳來呱呱兩聲,終解疑惑。</p> <p class="ql-block">坑邊駐足許久,不免感慨,時常自詡為井底之蛙,時不時會跳出井底站在井邊對著天空鼓噪幾聲,如今在石坑邊思緒萬千,感念坑底之蛙是否在暗處仰頭看著我,嘲我諷我。</p><p class="ql-block">一陣山風吹來裹挾著水汽和腥味撲面而來,覺自己如此渺小,宛如石臺上的一棵小草,溪水澎湃,勢如刀劈斧砍,撕裂著兩邊的任何遮擋物,卷走了泥沙,也卷走了我心中的不堪,人自以為能改天換地,然而這山中之水僅需片刻的傾瀉,足以摧毀所有人為痕跡,在自然之力面前,人不過是一粒塵埃,忽覺坑中老蛙安于一隅,靜而不爭,如獨守一城,其境界之高,不免讓我感慨萬千,心呼:坑蛙乃吾師也!</p><p class="ql-block">乙巳年寫于梅雨過后。</p><p class="ql-block">文/李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