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2025年6月30日</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農(nóng)歷的六月初六，說幾首相關(guān)童謠，咵咵老武漢人是么樣過六月六的。</p><p class="ql-block"> 傳統(tǒng)節(jié)日中，月日同數(shù)的情況并不少見，除了最有名的正月初一（舊歷年的元旦節(jié)）以外，比較有名的、至今仍為活躍的還有三月三（上巳節(jié)）、五月五（端午節(jié)）、七月七（乞巧節(jié)）、九月九（重陽節(jié)）等，殊不知，六月六，舊時也是漢民族的重要節(jié)日，多年不過了，人們也就淡忘了。</p><p class="ql-block"> 據(jù)說這一天“開天門”，是個難得的吉祥日。各地風俗有異，有天貺（kuàng）節(jié)、翻經(jīng)節(jié)、姑姑節(jié)、女兒節(jié)、伏羊節(jié)、天門節(jié)等稱呼，還有“狐偃翁婿盡釋前仇”、“小白龍?zhí)侥浮钡瘸錆M人性、人情的故事傳說。</p><p class="ql-block"> 這些網(wǎng)上有不少，我就不重復(fù)了。</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武漢著名民俗畫家蕭繼石先生送我他創(chuàng)作的童謠畫：“粘米坨，糯米坨”</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武漢，民間文化底蘊深厚，想起了一些有關(guān)“六月六”的武漢老童謠。</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曬得鴨蛋熟；</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熱死老黃牛；</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桑葉揉汁洗火毒；</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狗子喘氣吐舌頭。</p><p class="ql-block"> 筆者據(jù)坊間流傳整編。</p><p class="ql-block"> 一年中最熱日子開啟了，鴨蛋曬熟，黃牛熱死，多少有點夸張，而狗子喘氣吐舌頭，確是常見的真實場景，專家告訴我們，狗子是在通過舌頭“出汗”來調(diào)節(jié)體溫。</p><p class="ql-block"> 另外，民間還有一種說法，稱貓最怕冷，一年之中，只有六月六這天，貓兒才不會依偎在柴火灶旁。</p><p class="ql-block"> 在武漢鄉(xiāng)下的一些地方，六月六當日，一早起來采擷一些帶露水的桑葉，將揉爛桑汁放入水中，用于洗頭，洗后用清水沖干凈，輕松涼爽，據(jù)說能夠洗除火毒，不僅不生頭瘡，還可去卻頭風病，不頭痛。當然，這只是一種說法，愿望大于實效。</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桑葉要盡量新鮮。</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來一首:</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日頭毒，</p><p class="ql-block"> 日頭底下曬紅綠。</p><p class="ql-block"> 紅的紅，綠的綠，</p><p class="ql-block"> 有紅有綠顏色足。</p><p class="ql-block"> 太陽暴烈，人很難受，卻適宜曝曬衣物書籍，油木器，漆門窗。 </p><p class="ql-block"> 棉衣、被褥以及一家老少的換季衣服等，受潮了，發(fā)霉了，正好過過太陽。舊時普通人家的衣物不多，且多以大包袱布裹之，因而，曬衣物也叫“曬包袱”，這詞吉祥。此時節(jié)令入伏，也叫“曬伏”，曬伏曬包袱，除的是“霉”，曬的是“?！?。</p><p class="ql-block"> 顏色足，各種顏色齊備。足，武漢話讀如zóu，充實、完備。</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小街小巷曬衣物難 （資料圖片）</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又洗又曬，篙子上，竹床上，鋪板上，琳瑯滿目。小街小巷，哪家日子么樣，一清二楚。人們開玩笑：“你屋里今天曬龍袍了，耶呃，還有鳳衣唻，花花綠綠的”，對方會謙虛應(yīng)道“哪的唦，告花子的棍子碗，就這點家當你家！”</p><p class="ql-block"> 衣物曬畢，熱氣退盡，再入柜裝箱進包裹，同時會放些“潮腦”來防蟲添香，潮腦即樟腦丸。曾國藩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一寫給祖父母信中說：“又凡收皮貨，須在省城買潮腦，其色如白淮鹽。微帶黃色，其氣如樟木。用皮紙包好，每包約寸大，每衣內(nèi)置三四包，收衣時，仍將此包置衣內(nèi)”，這里面就提到了“潮腦”。當年我讀曾國藩，看到此處，不免慨然，曾氏乃棟梁之才，卻心細如斯，心靜如此，能干大事者必有過人之處。</p> <p class="ql-block"> 六月六，又叫“女兒節(jié)”，這天出嫁之女都要回娘家，喚作“過六月”。</p><p class="ql-block"> 舊時武漢民間還有“六月六，趕臭肉”的笑談</p><p class="ql-block"> 肖志華、嚴昌洪主編的《武漢掌故》第440頁“六月六，趕臭肉”一文介紹，舊時武漢近郊有六月六回娘家的習俗。那時生活條件差，一年當中也難得吃幾回肉，提刀肉回娘家是非?！巴嫒说模ㄎ錆h話，體面，有味）”。娘家也一樣，要用魚肉來招待女兒、嬌客（女婿）、外孫。肉為稀罕物，不大好買，現(xiàn)買現(xiàn)送不敢保險，一般頭天買好，武漢人喜歡煨湯，湯煨好后，放在銱子（銚子）里面不攪動。即便這樣，熱天熱事，問題還是來了。在沒有冷藏設(shè)備的過去，想讓肉保鮮，很難，搞不好，肉就會變質(zhì)發(fā)臭。</p><p class="ql-block"> 2005年1月，湖北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的老武漢回憶文集《你我的往事》中有首童謠：</p><p class="ql-block"> 六月六，六月六，</p><p class="ql-block"> 姆媽帶我拜舅舅；</p><p class="ql-block"> 舅媽要我吃臭肉，</p><p class="ql-block"> 一吃吃得滿嘴油。</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肖志華、嚴昌洪主編《武漢掌故》，武漢出版社，1994年4月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判斷魚肉是否變質(zhì)，就用鼻子聞一聞。武漢人有一套慣用語，開始變質(zhì)了，“嗯，這肉有點來神了”；已經(jīng)變質(zhì)了，“不好，這肉做味了”；重度變質(zhì)，“拐了（壞了），這肉胮臭”。胮，pāng，形容詞，浮腫，比如“這面發(fā)得好，都胮起來了”；動詞，指發(fā)出（不好的氣味），比如“胮臭、胮腥”。肉太金貴了，只要不是臭不可聞，腐爛不堪，點吧點的“做味”還是莫丟了。</p><p class="ql-block"> 人們無奈笑道“趕天趕地，趕回去吃臭肉”。童謠中說“舅媽要我吃臭肉”，并非刻意責怪舅媽不賢，而是講現(xiàn)象。平時難得過一回肉癮，即便是臭肉，也吃得蠻大勁，滿嘴都是油。</p><p class="ql-block"> 在武漢人的飲食中，是有“臭”這一味的，臭腐乳，臭千張，臭干子、臭面筋、臭莧菜梗等，聞起來臭，吃起來香。順便說一句，老武漢人干子、豆腐分得很清，只有臭干子，臭豆腐乳，沒有“臭豆腐”這一說，這是從長沙傳過來的叫法。</p><p class="ql-block"> 前些年，臭鱖魚流行，這是安徽那邊傳過來的，對武漢人的胃，所以大受歡迎，也應(yīng)了一句老話“臭魚不臭味”。</p><p class="ql-block"> 桂琴甫先生的手寫稿《新洲縣古今民間歌謠》中有兩首關(guān)于出嫁女“過六月”的童謠，同是“過六月”，境況卻迥異。</p><p class="ql-block"> 先說幸運的這一位：</p><p class="ql-block"> 梔子花，六皮葉，</p><p class="ql-block"> 親哥哥，趕馬接，</p><p class="ql-block"> 馬繩系在梧桐樹，</p><p class="ql-block"> 鞭桿掛在楊樹葉。</p><p class="ql-block"> 皮：量詞，片；江淮、湘贛以及湖北一些地區(qū)均有這種用法，詳見五卷本《漢語方言大詞典》第1535頁。一作“匹，撇”。</p><p class="ql-block"> 在梔子花盛開的六月，親哥哥趕著馬車接親妹妹回娘家，場景溫馨，和諧。</p> <p class="ql-block"> 有幸運的，也有不幸的。</p><p class="ql-block"> 梔子花，六皮葉，</p><p class="ql-block"> 娘家接我過六月。</p><p class="ql-block"> 雞公挑水過天池，</p><p class="ql-block"> 碰到烏龜嫁女兒。</p><p class="ql-block"> 嫁么家？嫁楊家；</p><p class="ql-block"> 楊家沒柴燒，挖楊蔸；</p><p class="ql-block"> 楊蔸燒不燃，熏得眼雨流。</p><p class="ql-block"> 扯衣襟，揩眼雨，</p><p class="ql-block"> 不曉得爺娘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雖有民俗如此，然六月六能不能回娘家，還得看婆家的臉色，這位顯然沒有獲得應(yīng)允，不是楊蔸熏得人淚水直流，而是眼巴巴地望著娘家不得回，思前想后，暗自淚雨滂沱。</p><p class="ql-block"> 說起回娘家，又想起了兒時唱過的一首童謠：</p><p class="ql-block"> 胖大媽，回娘家，</p><p class="ql-block"> 打洋傘，穿麻紗。</p><p class="ql-block"> 難得回一次娘家，當然要穿得“刮器（漂亮，精神）”一點，揀（gǎn，挑選）最好的穿。麻紗是一種布料，布面縱向有細條織紋，用純棉紗織或棉麻混紡紗織制，輕薄透氣，涼爽挺刮，是夏季佳品。還有一首流傳于上世紀四十年代的童謠可以佐證：</p><p class="ql-block"> 漢口的姑娘生得奧（傲），</p><p class="ql-block"> 麻紗褲子穿一套。</p><p class="ql-block"> 紅緞子鞋，皮底絞（gào）；</p><p class="ql-block"> 燕子頭，反鏡照……</p><p class="ql-block"> 麻紗褲子有一標配——香云紗的褂子。香云紗是廣東佛山順德一帶的特產(chǎn)，是紡織品中唯一用純植物染料染色的絲綢面料，現(xiàn)已列為中國國家地理標志產(chǎn)品，其工藝制作復(fù)雜，我就不啰嗦了。</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香云紗很輕很薄，一個壯漢一次可挑這么多（資料圖片）</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香云紗有許多妙處，涼爽宜人、輕薄柔軟、遇水快干、不易起皺、經(jīng)久耐穿，且越穿越軟，還有除菌驅(qū)蟲、保健皮膚等功效。普通香云紗正面黑色，反面黃褐色，顏色有些暗沉，適合中老年人穿。</p><p class="ql-block"> 很多人說香云紗是軟黃金，如何如何珍貴。我的出生地古三皇，小街陋巷鼓皮房，算得上是老漢口的平民區(qū)了，在我的印象中，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還有不少老人，夏天一到，便穿起香云紗來。</p><p class="ql-block"> 香云紗也有一個缺點，穿著走路會沙沙作響，特別是新做的，所以最初叫“響云紗”，后來諧音“香云紗”，在我們古三皇的老人口中，聽起來有點像是“香影紗”。</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古三皇的鼓皮房 （筆者攝于2004年7月）</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文所引用的幾首童謠，有“六、肉、綠”等，“l(fā)óu”是武漢方言中一個有趣的特色讀音，至今民間尚有武昌起義時有關(guān)“六”是讀“l(fā)óu”還是讀“l(fā)iù”的傳說。</p><p class="ql-block"> 武漢話“樓上有六個穿綠軍裝的陸軍在吃鹿肉”，普通話，樓讀“l(fā)óu”，六讀“l(fā)iù”，綠讀“l(fā)ǜ”，陸讀“l(fā)ù”，鹿讀“l(fā)ù”，肉讀“ròu”，而武漢話，清一色就一個讀音：“l(fā)óu”！</p><p class="ql-block"> 我說這是一句最有武漢味的武漢話，你家認同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