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與二哥非親有故，他是老公的二哥。按習俗就得叫他二哥，可我從來沒有正式叫過他二哥。也許是我沒有哥哥，哥哥這個稱呼于我是陌生的；也許是一些固有的觀念吧，總之，我與他只是比陌生人多了一點了解而已。</p><p class="ql-block"> 直到他于昨天凌晨去世，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關(guān)于他的點點滴滴，逐漸連成片段。有了想為他寫點什么念頭，可真正要記錄他的生平，我卻發(fā)現(xiàn)我對他的了解都是從老公的轉(zhuǎn)述得來的。</p><p class="ql-block"> 他大概屬于四肢強壯，不愛動腦的人，據(jù)說不愛讀書。初中畢業(yè)便回家務(wù)農(nóng)了，大哥身體孱弱，老公最小，他自然成為家里精壯勞力。當過裝卸工，干過郵遞員，檢修過線路，每一個活計都是又苦又累。為人豪爽，幫人不計回報，于是便也結(jié)交了一些朋友。無酒不成歡，豪飲好吃也就不在話下，這自然有損健康，為身體埋下了隱患。</p><p class="ql-block"> 四年前的深秋，感到胃部不適的二哥走進了醫(yī)院，一查卻帶給全家人晴天霹靂——胃癌晚期，治療方案是脾胃切除。我知道脾胃對身體健康有多重要，我也知道癌癥晚期有多兇險。我的父親就是被肺癌折磨而奪走性命的。從那一刻起，癌癥成了全家人心頭懸著的達摩克利斯劍，隨時都有斬斷你的命的可能。婆婆在家全心全意的照顧他，我們也回家的次數(shù)多了。幾乎每周都回家看望，但依舊和他的話語不多。只在一旁靜靜地聽他和老公說治療的效果，飯量的多少，有時也說說村里的新鮮事，農(nóng)事的安排。我插不上嘴，也只是默默地聽。我向來寡言少語，回到婆家，不愛說話，他們也習慣了我的沉默。</p><p class="ql-block"> 有一個周末，進院門后，看到他躺在房門口的躺椅上曬太陽，冬日暖陽遍身，聽著小說，帶著墨鏡?？吹竭@般光景，我調(diào)侃說:“這神仙日子挺逍遙的?！彼鹕砗螅χf，每天曬曬太陽，出一身汗，感覺挺舒服的。人曬黑了，但精神不錯。我怕冷，就也坐在院子里曬太陽，聽他們娘三個家長里短。一會兒便懨懨欲睡，就進房間睡去了。倒在炕頭的我又睡意全無，聽著院里的談笑風生，忽然覺得，也許癌癥能看好。只要心態(tài)好，按時吃藥，定期復(fù)查，一定能戰(zhàn)勝病魔。于是便不停地在老公耳邊念叨采取中西醫(yī)結(jié)合治療，補氣養(yǎng)病，增強免疫力，提振精氣神。病急亂投醫(yī)，這是每個人癌癥患者的心態(tài)吧。他聽從了我們的建議，三個療程的中藥治療雖然消除的浮腫，但他卻停了西藥。等三個月后去檢查，卻發(fā)現(xiàn)轉(zhuǎn)移肝部。這個信號讓我忐忑不安，總是覺得自己的建議是好心辦了壞事。</p><p class="ql-block"> 這個世上每天都有人降臨人世間，也每天有人離開這個世界。每個生命的降臨，必定帶來欣喜，每個生命的隕落，也必定帶給家人錐心刺骨的痛。畢竟六十歲的年輪還是太膚淺了，太年輕了。任何的人都不可能不動容，但誰又能逆天改命呢？四年的抗癌歷程夠艱難，也夠痛苦了。他從沒有流露出厭世悲觀的念頭。去年初冬的一個周末，回家時正是漫天紛紛揚揚的大雪。鄰家院門口的菊花在雪中肆意潑辣奔放的開著，那股笑傲冰雪的傲骨驚艷了我的眼。于是我采了一大把，讓婆婆找了一個玻璃瓶，插在瓶里，放在你住的房間的桌上。隔周回家時，發(fā)現(xiàn)菊花依然開著，我不知道菊花傲霜斗雪的風骨能否給你一點兒抗癌的勇氣。</p><p class="ql-block"> 生前我沒有勇氣叫你一聲“二哥“，現(xiàn)在我叫一聲:“二哥，一路走好！愿天堂沒有病痛，愿仁厚的地母永安你的靈魂！”沒有誰能長生不老，我知道你有太多的遺憾，你不甘心，畢竟六十年人生履歷太短暫。生榮死哀，鄉(xiāng)鄰熱心操辦你的后事，吊唁的親朋好友絡(luò)繹不絕，靈堂里戚戚哀哀的哭聲，這些都證明你是一個好人！翻飛的紙灰如黑蝴蝶，在靈位前旋轉(zhuǎn)不去，我知道那是你的靈魂，舍不得離去。人間值得留戀，你也值得人間惦念！人生所有的遇見都是緣分，只可惜緣淺，如今天人永隔，此生不能再相見，不能再進一家門，不能享天倫之樂，盛世繁華。每個聽到你離世噩耗的人都感到太年輕了。你只比我大五歲。你去了，心不甘情不愿，這提醒我要好好守護健康，珍惜眼前人，活在當下。</p><p class="ql-block"> 后記:我們家的關(guān)系健康而和睦。婆婆有三子，隨老二生活。老大分門立戶，別院居住，育有一子，已成年。老二有兩女，已遠嫁他鄉(xiāng)，我們?nèi)谥\生外地。平日里家里只有婆婆和二哥，二嫂給侄女帶孩子，很難回家。平時?；丶铱赐牌诺木椭荒苁俏液屠瞎?。我寫這篇文是于心不忍，就如楊絳先生寫老王，是“幸者對不幸者的愧怍”，以紓解內(nèi)心的痛苦?？蓜e有用心的人從字里行間解讀出了“隔壁老王”。魯迅先生說:“我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推測國人的心意?！比诵呢蠝y，向來如此，這是我早就料到。請保持良善惻隱單純之心善待他人，必能為自己多積福報。死者為尊，“為了忘卻的紀念”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