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詩：詩化的散文楊瑞福 / 上海

可人

文：可人號：85785379圖：網(wǎng)絡(luò) 美友們： 我有一份有關(guān)散文詩寫作技巧的論文，作者是上海作協(xié)老作家、聞名詩界的散文詩權(quán)威楊瑞福老師?，F(xiàn)將這一珍貴著作推薦給廣大愛好者，便于收藏學習。 散文詩：詩化的散文楊瑞福/上海 01 封其任老師是《中國魂散文詩選》的主編，正是有了這一些散文詩孜孜不倦的推廣人，中國散文詩的這朵小花，居然也開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我的一篇散文詩《蔡文姬》，也有幸選入了2017年的年選。我認真地翻閱了一下，崔國發(fā)老師為年選寫了一個前言，題目是《竭力呈現(xiàn)散文詩的多重面相》。他說：“散文詩篇幅短小，但宜小而精、小而美、小而優(yōu)，更應(yīng)小中見大，從小處著手，在大處著眼。”他還說：“要從同質(zhì)性向相異性轉(zhuǎn)型”。我很同意崔老師以上的這些觀點，散文詩的篇幅小，但我們應(yīng)該寫出更多的內(nèi)涵；其次，還要避免作品的相似性，“千人一面”，沒有個性，這樣的作品，讀者不會欣賞。 蔡文姬 離亂之際，誰又能拍胸保證自身的貞烈瓦全？責備文姬失節(jié)異邦的正人君子，誰又能在逐鹿中原的閑暇間隙里，想起還有淪喪他鄉(xiāng)的父老？ 被《三國演義》武斷定為奸雄的曹操做到了，卻和一心求賢立國的劉備無關(guān)。 與文姬父親蔡邕相識短短的一段友情，竟能夠不隨時間的推移而銹蝕。 遙遠的漠北，適宜用來儲存蒼茫和孤獨，在《敕勒川》的歌聲里寒戰(zhàn)的，不僅是風吹過總低著頭的牧草，還有懂得人在失意時愛吹的胡笳，不小心就吹出了一片迷眼的狼煙。 曹操交出了贖人的重金，卻從未披露過贖金的數(shù)目。他難道也擔憂這一件善舉，會被人當作沽名釣譽？ 這還是口口相傳的那位“我寧負天下人”的曹操嗎？有時候，歷史的真相隱藏在深不見底的井里。 讓蔡文姬親自來說吧，她不善朗誦，但會寫好詩。 《胡笳十八拍》里的個人哀怨，寫盡了亂世中的多難命運，為什么必然如任人踩踏的螞蟻，連呼救的呻吟都譜進了音律。 文姬歸漢，她真的笑了嗎？還有永遠站立高崗，頻頻向她招手的親生孩子，他們只會托夢，寫不成流傳后代的詩。 02 在這一本散文詩的年選里，有我許多很熟悉的詩人，黑龍江的女詩人霜扣兒就是其中的一位，她寫詩的同時也寫散文詩。我在編輯《散文詩博覽》微刊時，曾經(jīng)向她約過稿。她的作品多次在全國征文中獲獎，出版過散文詩集《虛心時在天堂》和《錦瑟十疊》等。 以杏花村為家，與你話話桑麻與天涯 霜扣兒 楓葉還是紅了，人還是微醉了。 我與你以靈魂相約，杏花村的月色便有些涼了。 山迢迢，水遙遙，一生奔波的得失，唯有杏花村的酒能懂得。 ——比如仰天一飲而盡，多少慷慨沖破煙云。 比如低語慢酌，多少別后悲喜，要一段一段從頭說起。 星光有知，此時會落入杯里。 靈魂有知，能在你我對視之際，辯認出哪一抹微笑，是意念中的花好月圓，哪一點淚光，是牽掛彼此的顛沛流離…… 一生多長，桑田兀自置換春秋。 一生多短，滄海浩蕩，我們，依舊無法化蝶飛去。 能安撫我們半世遙望的，只有這一處杏花村之夜。 能痛知我們生路酸辛的，只有杏花村的這杯酒。 正如雁陣最知天高遠，古道，最知笳聲有多長。 來，再飲一杯，多飲一杯吧。 醉得沉了，我們就說出那句——有時候啊，天涯不是天邊，而在這無語凝噎的眼前。 至于過去，是如何羈旅勞頓，命運是如何苦樂相摻，就不提了。 走一趟人間，能有一刻以杏花村為家，已是紅塵厚遇。 上善之水知道，什么樣的詩情都厚重不過感恩的心。 秋風在窗外，淺淺游移起俚曲。 我們坐在杏花村的意象里，漸漸以酡紅的臉頰美化了光陰。 月色飄逸，如你眼中的我。 氛圍妥貼，如我眼中的你。 來，再飲一杯，多飲一杯吧。 傾倒出來的深情，一層層輾壓著逝水，一層層，凝聚出此刻的福氣。 抬眼看，大山西的秋色在太行之上泛起金黃，那一派山河廣蕩，已被我們讀作：江山不老，眾生有寄；萬物之夢，來日方長。 03 看到了貴州都勻的詩歌賽通知，盡管我最近已經(jīng)很少參加這一類比賽，但還是以散文詩的形式，寫了三篇。我已經(jīng)無所謂得不得獎，但經(jīng)常練練筆扔必不可少，否則思維很容易枯竭。 茶樹上的都勻（散文詩組章） 楊瑞福 都勻的毛尖茶 位于貴州東南部的都勻，因為擁有了著名的毛尖茶，而香濡中國。 人們在喝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茶的命名者，竟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lǐng)袖毛澤東。 一種茶與我們的革命領(lǐng)袖之間，究竟存在了什么樣的靈犀？ 當青山綠水，在我們的杯中，翻滾，升騰和飄蕩，我不知道把它稱作茶，還是都勻人勤勞與智慧的結(jié)晶，為神州增添了無窮的聯(lián)想？ 培育一株茶樹是容易的，培育出名震世界的成片茶樹，是艱難的。 一百一十年前的巴拿馬，當年手捧金獎的人，他們的后代，成了優(yōu)秀的傳承者。 每棵茶樹都可以成為一個詩人，或者一位畫家。 我多么地渴望，能親手泡上一杯都勻的毛尖，讓茶葉在水中漸漸舒展，這樣，碧綠的茶水就化作碧綠的湖水，迎面的芳香，提示著多彩的貴州，一年四季的花香。 都勻的百子橋 這是一座乾隆年間建造的古橋，橋的古老，印證了一座城的古老。 百子橋的來歷，據(jù)說出自于《詩經(jīng)》的《大雅·思齊》，看來，都勻人對于中國古典詩歌有多么的崇敬。 其中的一句《文王百子》，就從一位偉人，聯(lián)想到一座都勻的橋上。 今天，都勻又給我好好上了一課。 橫跨在都勻的劍江之上，也許，它也有思想。 當初傾其家產(chǎn)建造這座橋的當?shù)刭t士唐文升，他的名字，應(yīng)該被橋永遠銘記。 做一點善事并不難，獨立建一座橋，卻不容易。 愚公移山只是傳說，唐公造橋卻是活生生的事實。 所以，我更喜歡橋的另一個名字—《唐家橋》。 我們不能在過河之后，理所當然地忘了橋。 即使在之后，我們在橋上加建了奪目的樓廳、六角琉璃亭和石獅，但依然不能忘記最初的造橋人。 都勻的石板街 都勻城是特別念舊的，即使一條只有兩百米的老街，也特別放在了心上。 不知道誰有這么好的數(shù)學水平，計算出鋪設(shè)的石板數(shù)量，恰恰是一萬另一塊。 這些石板是如何離開了深山老林，然后，運到了城里，被多少個工匠辛苦打磨成形？ 昂首走在平坦石面上的人，容易忘記這一切。 石板街曾經(jīng)是貴州通向廣西的古驛道，雖已完成了歷史的使命，但回憶還在，車轍或者腳印是最好的佐證。 五百多年前，偉大的旅行家徐霞客，就是從這一條街走向遠方的。 他應(yīng)該成為都勻的榮譽市民，但他只留下了日記，沒有寫詩。 沿著石板街，建造了一批金碧輝煌的樓。 真正輝煌的并非是樓，而是那些無名的工匠，以及名聞天下的徐霞客。 這些人，才需要都勻人，也包括到此一游的旅客牢記一輩子的。 04 作為《散文詩博覽》編輯部成員之一，接觸過國內(nèi)許多優(yōu)秀散文詩人的稿件，即使終生未曾謀面，但文字的穿越能力，遠勝過人本身的人交往?！疤煅娜舯揉彙?，更確切的可以指稿件，手指輕輕一點，就收到了。魯俠客老師是我們的約稿者之一，他的職業(yè)是兒科醫(yī)生，這并不妨礙他在散文詩領(lǐng)域的大展身手。他的作品多次發(fā)表在國內(nèi)的諸多大刊上，例如《四川文學》、《詩潮》、《散文詩》和《草堂》。在這里，我轉(zhuǎn)發(fā)他所寫散文詩《風信子》中的第一段。 風信子 魯俠客 五顏六色的風信子是豁達的。 比如，它拒絕淡藍色，獨自修飾天空。 比如，它用花香蘸著露水，繡一朵晴天的荷包。 讓風當郵差，需要捂緊稀缺的浪漫主義。 我懷疑一切，但從不質(zhì)疑慈眉善目的愛會生銹褪色。 而天空生銹卻很久了。 需要風信子，一把拽緊天空的衣襟，質(zhì)問隱匿的雷霆是否會重新炸響？ 閃電的鞭子，能否抽打干涸的雨季？ 我們需要風信子，根深植大地涵養(yǎng)快要枯竭的泉水。 需要在蕭瑟的季節(jié)，呵護一株風信子高擎花香，在死海邊修補塌陷的海拔。 死水無瀾，我企盼神靈摩頂?shù)娘L信子嘯聚山林，讓颶風掀起久違的浪花。 05 我寫了一批以浙江紹興為主題的散文詩，它既可以列入山水主題，也可以列入名人主題。當初，我是以《這里是魯迅的故鄉(xiāng)》作為散文詩組章的總標題。河南省著名的詩歌評論家范恪劼老師，素未謀面的他，在讀到之后竟然為我寫了一段熱情洋溢的評論詞。 在魯鎮(zhèn)找到魯迅 ——楊瑞福散文詩《這里是魯迅的故鄉(xiāng)》賞析 范恪劼 楊瑞福先生這組散文詩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此前，他的幾組作品都令我沉吟。不由得屈指算了一下，嗯，古稀之年了。時光豈只是一個幾度夕陽紅的輪回？壽而睿哲如楊瑞福先生，才有既經(jīng)風雨后的明達與穿越歲月后的清澈吧。這樣講，當然與這里要談的文本有關(guān)，而文本又與迅翁、魯鎮(zhèn)、鑒湖、女俠有關(guān)。有“關(guān)”也未必不得了，迅翁夫子與鑒湖女俠，跨世紀的前幾十年后十幾年，拿他們做符碼從而代入各種所知能指的言說與文字幾可汗牛充棟。關(guān)鍵的“關(guān)”，是能不能打破迷關(guān)，能不能別有卓見，能不能就實論虛，能不能振聾發(fā)聵。尤其是把景觀游記以散文詩出之。 這就看出思想與主見在散文詩寫作中的緊要性和決定性了。散文詩這種小巧娟秀的體量，無論在詞句上如何潤飾、造語上如何變幻、文思上如何調(diào)配、題材上如何挑揀，如果最后沒有洞隱燭微的深刻透徹燭照、剔膚見骨的精辟卓見嵌入、淪浹肌髓的閱讀感受喚起，往往會讓文本流于輕淡、失于浮泛、淪為庸常。思想是一盞尾隨精神修為而來的神燈，主見是一顆仰仗獨立才能孕育的明珠。在眾聲喧嘩的后現(xiàn)代航道上，在斬斷信仰桅桿的不羈之舟中，思想和主見已屬中流一壺十分難得。比如迅翁之于今人今世的意義，比如鑒湖水波蕩漾的歷史紋理，比如魯鎮(zhèn)茴香豆的回味與三味書屋驚堂木的回聲在現(xiàn)世中呈現(xiàn)何種量子糾纏。無疑，楊瑞福先生傳示了這種凝思目光的駐留與憂慮嘆息的氤氳。也由此，標題中那看似輕淡落筆于故鄉(xiāng)之前的“魯迅的”三個字，就意味深長且詩心雋永了。 06 散文詩不僅可以用抒情的筆調(diào)，來表達個人細膩的情感，它更適宜用來描寫山水與風土人情，例如，我寫了一組浙江紹興的散文詩，內(nèi)容包括了鑒湖、蘭亭、王陽明墓、東湖，當然與魯迅有關(guān)的內(nèi)容則更多，如三味書屋、百草園和魯鎮(zhèn)，都能夠以散文詩的方式來展現(xiàn)。一個地方的素材就是一堆，中國歷史的變化萬千，中國山川的雄奇秀美、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讓散文詩獲得了無數(shù)的寫作靈感。 鑒湖 所有的湖是否都以水為榮？鑒湖說這當然。注入了充盈的水，它才能自豪地聲稱，我是一面照盡古今臉譜真容的鏡子。 史書搬出數(shù)千年庫藏的典故，從身邊的綠地毯上走過，有的羞羞答答，有的大大方方，有的浩氣長存，有的丑陋無比。鑒湖只在水面留下含糊的倒影，卻把評定功過是非的責任推給了日月流年。 東跨湖橋邊，被誣告致死的馬臻，因為生前為民興修水利，他的墓如今成為勝跡。墓前的石坊在問，當年設(shè)計陷害而風光萬分的人，都潛逃哪里啦？ 沉浸在賀知章告老還鄉(xiāng)情景的湖水，是否肯贊同老詩人的唯一請求，讓表面上愛才若渴的唐玄宗，把一汪鑒湖獨自賞賜給他？杜工部唱著“酒中八仙歌”的時候，肯定惋惜，沒能隨春風共赴江南，聽取稚兒笑問“客從何處來”？ 驚奇熟讀過無數(shù)遍正史的鑒湖，竟然故意忽略臥薪嘗膽的盛事。作為“春秋”時代曾經(jīng)的霸主，勾踐的復國似乎更應(yīng)被銘記。但在百姓的心中，叱咤一時的風云，仍遮掩不了一己的滿腹私利。 寧可在秋雨再次降臨的時刻，想象一番當年以鑒湖命名的女俠，秋瑾古軒口就義的英姿，那曾是魯迅在小說“藥”里的無比憤慨。如今已被鑒湖的岸，成為永世刻在心中的碑石！ 07 剛?cè)ナ赖暮粝壬还J為中國散文詩界的泰斗。他曾經(jīng)寫過小說和詩，但逐漸轉(zhuǎn)入散文詩的寫作，并負責《散文詩世界》的編輯工作，他先后擔任過《散文詩報》和《中國散文詩報》的副總編、《中外散文詩學會》名譽主席、中國散文詩學會副主席等職務(wù)。 致艾青 海夢 題記（1990年北京）：艾青今年已是八十高齡的老人，他的右臂肱骨骨折，醫(yī)生為他換上合金鋼的肱骨。在行動十分困難的情況下，他依然堅持參加了全國二十三個省市散文詩新秀改稿筆會，給青年作者帶來極大的鼓舞。 幾十年坎坷，幾十年風塵。 你的路，給歲月留下一串閃光的驚嘆！ 多少心酸，多少榮辱，蔓生你生命的峽谷，一任厚重的苦澀，擠滿你昨天的記憶。 如今，你麻木的右臂，再也托不起帶血的音符。于是，你把自己生命最后幾朵陽光分給生活，分給世界，分給人類凝視的目光。 08 有的朋友在問，散文詩應(yīng)該寫多長為宜。我認為，這并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還是要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但是，為了顧全讀者閱讀時喜歡“快餐”的習慣，散文詩還是盡可能寫得短小精干，甚至于只是短短的幾行，我可以把這稱作為“微散文詩”。北新詩社里，就有一位筆名“閑云”的老先生，在這方面做了有益的探索。在此，我摘錄了他作品的其中一部分，以饗讀者。 雨點集 閑云 一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密集的雨點挾著雷聲，像萬千柱杖叩著大地的門。 二 枝條向天空伸著手，根兒在泥層里向四周摸爬，哦！樹兒正在上上下下地求索…. 三 風呵！默默地等候你的到來。我的風帆張開了，讓你陪伴著我渡過這個海。 四 化不開的霧，濃得過份含蓄，在你一連串的省略后面，車、船、行人和我只能問個不斷。 五 怕什么寂寞呢？我的詩人。寂寞中最能勻出自由的。不寂寞的夢總是在寂寞中精心編織的。 09 曾經(jīng)擔任中國散文詩學會會長的柯藍先生，是中國散文詩寫作的先驅(qū)人物之一。他出生于1920年，與散文詩有關(guān)的主要作品有《中國散文詩創(chuàng)作概論》和散文詩集《早霞短笛》等。中國的散文詩發(fā)展到今天，離不開這些散文詩先驅(qū)者們的奉獻?？滤{先生首次提出了中國散文詩的聯(lián)組形式、載體論和散文詩的四大美學特征。 真誠 柯藍 　我非常貧困，一無所有。　　 我唯一的財富是我的真誠。 我唯一的滿足是我的真誠。 我唯一的驕傲是我的真誠。 因為我有了它，我的頭從不低下;因為我有了它，我的眼光從不躲閃?！?　我的真誠使我一生沒有悲哀，沒有痛苦，沒有悔恨?！　? 愿我真誠的生命永遠閃光。 10 在參加《上海散文詩十六家》的發(fā)布會時，我有幸遇到了從成都特地趕來的宓月老師。她作為《散文詩世界》刊物的主編，以及《中外散文詩學會》的副主席兼秘書長，在散文詩壇素負盛名。原籍浙江紹興的她，卻工作在西部的四川。她寫了多部的散文詩集，尤其是她2012年出版的《明天的背后》，獲得了更高的評價。其中的一篇《珠穆朗瑪，，太陽的驕子》，曾被溫家寶同志在河北與中學師生歡度教師節(jié)時專門朗誦。 石頭，冷卻的火焰 宓月 在河灘，在峽谷，我們常常跟一大群一大群的石頭不期而遇。 它們是那么普通，普通得沒有自己的姓氏。 它們是那么平常，平常得無人去過問，從哪里來又要到哪里去。 它們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任歲月從它們面前輕輕走過。 仿佛早已習慣了被人遺忘，又像在等一雙溫暖的手，將它們一一拾起。 當雨聲和潮水一起在遠方醞釀風暴，石頭們便會猛然醒來，一起手挽著手，轟轟烈烈地前進。 在黑夜籠罩著江河的日子里，我聽見石頭走動的聲音。像挾著閃電的滾滾雷輦，要把整個世界搬動。 在陽光下，這些石頭卻以一種默默無聞的姿式，晾曬著它們最樸素的愿望。 11 我主張散文詩內(nèi)容的多樣性，不必都去寫抒情的題材，也不必一寫就是風花雪月，春夏秋冬，特可以涉及中國的歷史文化，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查閱資料，做一點必須的“功課”。前幾天，我正好看到電視上在介紹中山靖王劉勝墓（即滿城漢墓）所出土的幾件寶物，有感而寫下了這三篇散文詩，以供各位散文詩的愛好者參考。 博山爐（散文詩外二章） —觀看一部電視紀錄片有感 楊瑞福 一具本應(yīng)長眠于地下的香爐，意外地出土。 中山靖王劉勝生前獨占的愛物，亮相在現(xiàn)代人的眼前。 人們不再譴責古代王侯的奢華生活，而必須感謝他，把這件制作精美的文物留給了今天的人們。 有多少的文物，竟然來自暗無天日的墳?zāi)梗? 只要點燃，藿香、佩蘭和金銀花，都會徐徐冒出山巒般的爐蓋。 香煙裊裊，仿佛劉勝們生前渴望前去朝拜的仙山。 看來，只要做一個香爐，就能把現(xiàn)實中的長生欲望，變得隱約可見。 難怪我們的大詩人屈原，也在他的詩里反復詠誦香草，不同的是，他沒能見到漢代才能夠制作的博山爐。 博山爐的爐蓋上，有各種的野獸，有狩獵的獵人，他們在崇山峻嶺里呼吸著不盡的香氛。 真正享受過的劉勝，他會不會遺憾，不能把博山爐也帶到天堂。 考古者不是史學家，不會去計較劉勝的政績?nèi)绾?，只要他們能夠殉葬更多的物品，越是奢侈，越是珍稀? 金縷玉衣 在一次去河北出差的機會，我去了放置中山靖王劉勝墓葬文物的博物館。 博物館建在一座山上，里面著名的文物不少，除了博山錯金爐，還有名頭更大的金縷玉衣和長信宮燈。 作為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的異母之兄，他不需要在政治上有多大的作為，只是一味地縱情聲色。 在人間還沒有享受夠，就在死后盡可能帶走珍奇的珠寶。 他似乎相信，陰間是另一個可以花天酒地的世界。 即使在一個朽爛的棺木中，他依然要穿戴著以金絲串成的玉衣，妄想自己的靈魂能如不滅的燈。 在玻璃柜中存放的金縷玉衣，它至今的不朽，依然沒有挽回血肉之軀的腐敗。 然而，隨同他入土的文物，卻讓死后的他名聲大振，同時讓文物考古者欣喜不已。 2498片的玉，約1100克的金絲，組合成了一件極端華貴的外衣。 在《史記》中大放光芒的漢武帝，我從未聽說，他還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珍寶，留給了注視他一生偉業(yè)的人們。 漢武帝時代涌現(xiàn)的司馬遷、李廣、衛(wèi)青、霍去病、張騫和蘇武，一個個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物，他們不是文物，他們勝過文物…… 長信宮燈 同樣在劉勝墓里出土的長信宮燈，是同時出土的三件最著名文物之一。 人死如燈滅，為什么卻非要把一盞燈，也帶到黃泉之下。 難道，他們真地指望，有一盞從此不再閃亮的燈，也能指明魂魄前去的方向？ 長信宮燈的構(gòu)思很巧妙，通體鎏金，一位妙齡的宮女，她跪蹲著，一手執(zhí)燈，另一只手在擋風。 也許她曾是劉勝身邊其中一位侍女的形象，曾親眼目睹過大漢朝的榮衰。 她比活生生的人幸運，接近兩千年的變幻風云，音容依舊。 在2010年上海的世博會展館，我第二次見到了這盞宮燈。 有多少人凝視過，這一盞永遠不再點亮的燈？ 畢竟中華民族的精彩歷史，并非是一座漢代的墓穴，可以充分容納，可以追述殆盡。 12 我剛聽到了有人朗誦泰戈爾先生的散文詩《用生命影響生命》，他用最平易的文字，講述著我們身處的艱難人生。 “把自己活成一道光，因為你不知道，誰會借著你的光，走出了黑暗。” 沒有一個字艱深，也沒有一個字晦澀，卻包含著深沉的哲理。 泰戈爾先生在說，人活著，就應(yīng)該變成一道光。 在照亮別人的過程中，也照亮自己。我把這篇散文詩轉(zhuǎn)發(fā)到北新散文詩創(chuàng)研班，班里的一位女詩人寫道：“楊瑞福老師，我們就是借著您的光，走出迷茫。更確切說，您就是那道光，感謝老師分享有力的短文?！? 為此，我得感謝泰戈爾先生的這篇散文詩，讓我意外地收獲了一次好評”。 把自己活成一道光 —聽泰戈爾先生散文詩《用生命影響生命》有感 楊瑞福 終究要走入黑暗的，但我很泰然，能夠在夕陽閉著眼睛的時候，把自己變成了一道光。 這道光，也許微弱如蠟燭的火焰，只有一丁點可憐的暖意。 這也夠了，足夠引導一些熱愛生活的靈魂，走出籠罩的黑夜。 聽著泰戈爾先生的散文詩，我于是想： 只要還有愿望，那道光就不會消失。 只要心里有信仰，就不必在乎任何暫時的迷茫。 只要愿意，每個人都可以成為一道光。 請你放開我的手，再去拉下一個人的手。 這道光，便具有永恒的亮，如天上的恒星。 13 我有好幾年的時間，參加了《散文詩博覽》的編輯工作，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編輯部不僅有秦華老師擔任的總編，戴永成老師和我擔任的副總編，還有梅芷老師、秦艷玲老師和保鋼老師等編輯部成員。梅芷老師是松江華亭詩社的成員，她不僅自己寫散文詩，并且負責了這個散文詩微信刊的大部分制作任務(wù)，為上海的散文詩推廣做了大量的幕后工作。 晨曦中的鵓鴣鳥 梅芷 鵓鴣的呼喚，似遠非遠，似近非近，縈繞著夢境，喚醒著沉睡。將灰暗的天空啼破，晨曦投射進來，映照并開啟了雙眸。 新的一天給了你一個清新、鮮活的世界，你與它凝視、對話、互動。而夢境是迷宮，總有一雙隱形的手將虛構(gòu)的海市蜃樓、藏在生活底下的記憶碎片拼接成流動的電影，并呈現(xiàn)在你面前。 是夢中的夜鶯、宇空里的天籟，是冥冥的呼喚、心意相連，心靈去尋覓、奔跑、追尋。它是光明的使者，將黑夜的大門打開，歌聲潔凈和治愈了一個城市仆仆風塵和疲憊的靈魂，一些傷痛得以遺忘。 輕盈的腳步親吻著大地，沾染著花香和人間的煙火氣，行走的每一步都是那么踏實和美好。 14 《散文詩博覽》的成員，除了戴永成老師是黑龍江大慶的詩人之外，其余成員都是上海人。這些人都是純公益的，不計報酬，不求名利，默默在散文詩領(lǐng)域耕耘了許多年。我是后來加入秦華老師這個團隊的，做了一些約稿和審稿的工作，親身感受到這個團隊對于信念的的堅持與純粹。秦艷玲老師在寫散文詩的同時，也參與過微信刊的制作，后來因為眼疾，就不再制作了。 雨 秦艷玲 上海的夏天，下了一場洶涌的雨。 它像一首狂想曲，失去指揮，傾瀉而下。 天空直接炸裂。 電閃雷鳴，風浪翻涌，窗戶玻璃碎裂，大樹連根拔起。 雨水像石頭般打在臉上馬路被淹，小電驢溺亡，出租船浪在河里。 公交車當船開，地下水如噴泉，窨井蓋被沖起，地鐵成水簾洞。 飯店秒變水上餐廳，“高架河”積水瀑布般落下。 高鐵列車停運，消防車自帶抽水，外灘變身城市瀑布。 東方明珠被閃電擊中，上海中心的鎮(zhèn)樓神器晃動。 迪士尼上演魔幻世界，游樂設(shè)施在風雨中轉(zhuǎn)圈飛翔，游客邊淋邊甩。 漫展驚現(xiàn)“袁華”，滿身油彩的coser在雨水里卸妝。 飛機因不能著陸，在空中上演“愛的魔力轉(zhuǎn)圈圈”。 “被淋了嗎？” “天上好像在倒水一樣” “哎呦，心想雨會大，沒想到會這么大” “這是有人在渡劫嗎？還是有人在發(fā)誓？” “有個皮劃艇就好了孬” “胖點就好了，肯定能浮起來” “還好還好，總算活著到家了”。 短短幾小時內(nèi)，雷神、雨神、風神聯(lián)合起來在魔都show了一把，是他們錯摁了按鈕，還是急躁的情緒突然迸發(fā)？ 癲狂之下，喝點小酒壓壓驚。 15 卓卿老師也是《散文詩博覽》編輯部的成員之一，散文詩寫作只是她諸多的愛好之一，她喜歡古琴、茶道和香藝，這或許都可以變成寫詩的靈感。我在這里發(fā)布她的一首散文詩，她不用標點，每一行都是兩句，這在眾多的散文詩中可能屬于特例。她的《江南記憶》比較長，共有六段，我在這里選錄了前三段。 江南記憶卓卿 濕煙墜下拂拭青山又滿是羞澀地散開 是情思是清愁在一個堅硬的空間頑強瞻望就像最初許諾的盟約 填平山嶺的坎坷帶著一身煙色的黛磚老屋從此便不再相忘半掩的門扉氤氳奇襲 從一卷書的眉宇從一盞茶的舊痕傍依曲廊蜿蜒波動 正囈語輕輕停下的影兒風雅是江南的第一縷煙 掀起雨簾一步一步雨緣的深情相望 在整個山野的上空飄蕩 隔斷繁華喧囂剝離世相迷惘 等一等自己的靈魂讓意念的種子奔流 經(jīng)年的落寞與惆悵任性地紛飛成雨 輕柔地打在了臉上如同你低吟的唇語 預(yù)謀在雨的縫隙里。生疼每一段相牽的記憶 凜然在江南的夢里不曾老去 倚水的窗欞淡然的玉指一寸緙絲團扇 白經(jīng)彩緯遁跡一段纏綿悱惻的遇見 點點絳唇訴說鏤繪的如水柔情 縹緲雅致精細富麗的古韻長河 一把紫色的油紙傘漫婷小橋愁緒的珠箔 掩蓋了水面的婉轉(zhuǎn) 滴濕了一首寂寥離索的舊詞 寫著縱橫交錯的渡口舍不下一位江南女子 16 因為我長期在四川生活的原因，對于四川的詩人，總懷有特別的親切感。散文詩界的老前輩王爾碑就是我很仰慕的一位。她很高壽，在2024年去世的時候，是98歲的高齡。她寫詩，也寫散文詩和散文，出版過散文詩集《行云集》和《寒溪的路》。 深山（外一章） 王爾碑 深山有鳥呼喚你的名字，絕代柔情，聲聲凄厲。 不能回答。不能回答。為自由而流浪的鳥兒，獵人在搜捕你的聲音。 你走了，落下一片悲愴的羽毛。 遠方，迷人的極地，多霧的極地。 西嶺雪山忽然垂下頭顱。 天風呼號著你最后的呼號：“永別了！深山！永別了，流淚的森林！” 生命忽如一顆幼小的晨星，閃爍著童年最初的光影。 幻象 大海站起來了，背負喧嘩的波浪，躬身走近那座山岳。 天空，打開了一百扇窗子。 不曾相約的會晤。 山岳寂寞，臉上長滿青苔，它忽然笑了一下，也不知哪一個世紀的笑容。 山和海握手，億萬年激動的瞬間。它們將說些什么呢？ 語言老人，衣衫破爛，腹肉空空，面對兩座靈魂宮殿，啞然失聲。 17 參加一個會，偶然看見朋友手抄的一首詩，這首詩是著名散文家余秋雨寫的，是他在散文《我在等你》中核心的一段。我覺得，這幾句更具有散文詩的韻味和寓意，讀來頗有一唱三嘆的感覺。 我在等你 余秋雨 炊煙起了，我在門口等你。 夕陽下了，我在山邊等你。 葉子黃了，我在樹下等你。 月兒彎了，我在十五等你。 細雨來了，我在傘下等你。 流水凍了，我在河畔等你。 生命累了，我在天堂等你。 我們老了，我在來生等你。 18 詩寫人生，這是我參加的一次讀書活動，活動主持人給我主題演講所處的題目。 很喜歡他出的這個題目，因為我覺得，詩歌就是寫人生的。 絕大部分人的人生是不完美的，甚至很艱難。 文學作品應(yīng)該展現(xiàn)這些不完美和艱難，散文詩也這樣。 如果散文詩總寫風花雪月，那么，它的光芒就越來越黯淡。 人生的回憶，是五味雜陳，酸甜苦辣俱有，寫作者應(yīng)該有勇氣，勇氣往往就是一種天賦。 我因此寫了一組短篇散文詩，詩的題目是《入門》。 入門 楊瑞福 1 前幾年，我加入了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道普通的門。 虛榮心日益地單薄，進門了，我并沒有看到特殊的風景。 更多的門在我的眼前，我已經(jīng)沒有勇氣，去闖，甚至舉手去敲。 因為，除了獲得一些煙霧一般的虛名，我的日子不會有絲毫地改變。 2 許多沒有進門的人，渴望進門。 進了門的人，往往再無斗志。 這讓我想起錢鐘書先生的名作《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城，城里的人想沖出圍城。 門的內(nèi)外，也是城里和城外。 很多關(guān)在門外的人，天賦經(jīng)常遠勝門里混日子的人。 即使混日子，他們進門了也不想出門。 這讓門外徘徊的人很憤怒，憤怒出詩人。 可惜，再憤怒所寫出的好詩，也比不過托關(guān)系或出錢，在知名刊物上發(fā)表的詩。 不管這些發(fā)表的詩，有多么的平庸，但他們的名字已變成鉛字。 3 門可以有形，也可以無形。 有形的門，沒有無形的門多。 門與門之間，隔著雜亂無章的路。 需要借助陽光、月光，甚至微弱的星光，才能看清門的樣子。 這些門，對于我都太堅固了。 因此，吃閉門羹的機會，比進門的機會多得多。 不是每個人，都有破門而入的勇氣。 2025.5.24 19 我喜歡生動而富有靈氣的散文詩，所以，寫作時也盡量往這個方向努力，盡管差距很大。 常說“詩無定法”，散文詩也并非有一成不變的固定寫法。 經(jīng)常讀到一些詩、散文和歌詞，比常見的散文詩更像散文詩。 如果只是刻板和教條地寫散文詩，甚至形容詞泛濫而內(nèi)容單薄，大段地抄錄熟語或宣傳用語，這樣的散文詩就是偽散文詩。 臺灣著名的女詩人席慕蓉，她寫了許多優(yōu)美的詩和散文，例如散文集《江山有待》和《我的家鄉(xiāng)在高原》等，她的歌詞也很有名，《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我不知道聽了多少遍。在這里，我轉(zhuǎn)發(fā)她的一首詩《與你同行》，這首詩更像是一篇沒有標點符號的短散文詩。 與你同行 席慕容 一直想和你一起走上那條美麗的山路 有柔風有白云有你在我身旁 傾聽我快樂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其實很微小只要有那樣的一個夏日 只要走過那樣的一次 而朝我迎來的日復以夜卻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 還有那么多瑣碎的錯誤將我們慢慢地慢慢地隔開 讓今夜的我終于明白 所有的悲歡都已成灰燼任世間哪一條路 我都不能與你同行 20 比起偏向于敘事的散文，散文詩的朗誦效果更好。散文詩的本質(zhì)是詩，詩的意境，詩的韻味，無一不適合朗誦者的發(fā)揮與表達。散文詩的朗誦也比分行的現(xiàn)代新詩效果更佳，由于散文詩是流暢和連貫的，沒有分行詩的分行，而造成詩歌意義的斷裂。最近，新加入北新散文詩研修群的梨花如雪老師，就非常出色地朗誦了我的散文詩《樓蘭》。這篇《樓蘭》的題材，既可以算古典題材，也可以算旅游題材，是我特別愿意寫的散文詩題材。在此，我發(fā)上一首相似題材的散文詩《去敦煌的莫高窟》。 去敦煌的莫高窟 楊瑞福 從游客中心，到不見天日的莫高窟，大巴士整整行駛了十分鐘。 格外思念，當年驢車的輪子聲，如何把研究者和畫師，一批批帶入，描繪虛幻未來的洞窟。 從一千五百年前的北魏朝，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有多少人，在洞窟里燃盡了他們的生命？ 我在想，九色鹿還會在現(xiàn)實社會里出現(xiàn)嗎，能否讓它走下壁畫，替我們來懲惡揚善吧！ 到莫高窟之前，先必須走過一連串的佛塔，佛塔里有高僧的遺骸。 敦煌一心禮佛的初衷，化作了精美無比的佛像與壁畫，我沒見到任何香煙裊裊的佛寺。 按照莫高窟開放的要求，我依次參觀了96、100、138、148號的四個洞窟，其中兩個是家廟，曹氏和李氏，還有一尊高度35.5米的中國第三坐佛，以及一尊臥佛。 送子觀音殿，今天的信徒?jīng)]到現(xiàn)場，舍身飼虎的壯舉只是傳說。 窟頂上密密麻麻畫滿了神靈，雖然是神，他們的地位其實很卑微。 常書鴻先生當年住過的小院，掛著醒目的研究所招牌，很多人繞了過去，不能責怪，因為現(xiàn)代人難以承受他們當初的清貧，去堅守渺茫的信仰。 破舊書架里插滿了書，但無人查閱，積滿了時間粉碎的塵土。 院里二百歲的白榆樹很寬容，它已見慣送迎來往與世人的冷漠。 離開敦煌的人，其中有很多成了名家，例如張大千。 敦煌，您更記住了誰？ 21 寫散文詩，也要經(jīng)常讀讀別人的散文詩，包括名家的散文詩。目的是敲打自己，這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我讀著讀著，感覺就會突然而至。今天，我在校對一位詩人的詩，其中的一句詩打動了我，我就以打動我的那句詩出發(fā)，趁機完成一首新的詩。我的散文詩《夏枯草》就是這樣產(chǎn)生的。 夏枯草 楊瑞福 邂逅一棵草，必須先了解它的寂寞。 在最熾熱的夏天枯去，與陽光訣別，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不屑于被圈養(yǎng)，自由生長是唯一的心愿。 在我生活了數(shù)十年的川西，它是田野里獨來獨往的過客，從來不看別人的臉色。 以露水釀酒，喝醉了，成一抹的紫色臉譜。 多次見過它枯干樣子的我，如讀一首豪放風格的詩。 它把自己交給了命運，命運把它當作散結(jié)化淤的良藥。 在一缽翻滾的沸水里，滿屋藥香，是它最后的歸宿。 22 我從八十年初開始寫散文詩，比較多的題材是寫物，或者寫景，現(xiàn)在我越來越多地寫人，寫古人，更寫現(xiàn)代的人。寫人的難度遠大于寫物和寫景，但我樂此不疲。我覺得，寫人對于自己更有意義，有更多的可讀性和啟示，把文化和歷史很好地糅合在作品中，逼自己學習更多的知識。 余光中先生的《鄉(xiāng)愁》 楊瑞福 1 總說自己在外頭，其實也在一步步走到里頭。 走得和您的那首詩一樣安靜，但淺淺海峽的浪花，已把兩邊悼念的眼打濕。 墳?zāi)沟谋诤鼙?，您在里面，一定能夠清晰地聽到，外面無數(shù)朗誦《鄉(xiāng)愁》的濃重口音。 遺憾嗎，一首詩還沒能搭出一座完全自由通行的橋。 真正的擁抱之路，還需很多在銀河上飛鳴的喜鵲，以身體鋪設(shè)。 2 我才知道您成也《鄉(xiāng)愁》，敗也《鄉(xiāng)愁》。 在臺北廈門街的舊居里，只花了二十分鐘寫完的詩，被幾億人背誦了一輩子；花了一輩子寫的一千多首詩，絕少有人提起。 絕大部分稱為詩人的人，更該自責和哭泣，因為終其一生，沒人肯記憶他們的一行詩句。 《鄉(xiāng)愁》飄過了海峽的阻攔。當我閱讀經(jīng)常掛起風球的預(yù)報，總憂心這首衣衫單薄的詩，會被拍岸的驚濤撕爛。 慶幸它無需乘船，就得以渡海。只因為任何一首能打通內(nèi)心的詩，都擁有一對天使的翅膀。 3 老人啊，原來您不僅有《鄉(xiāng)愁》，更有一顆享受生活的歡樂之心。 愛看的《瑯琊榜》，您在天上能否收視到，這部連續(xù)劇最新的版本？ 愛聽搖滾樂的時候，就把您的天上的家，搬到先上天堂的列儂身邊。 其他的人，就別去打擾您的清修了，把爭論和褒貶都扔在墳?zāi)怪狻? 然后，點燃一支香，讓煙直上青天。 23 剛從孫思老師手中接過一本散文詩集《凝視》，散文詩集的作者是周慶榮。就當代還健在的散文詩人而言，他的散文詩造詣被公認是最拔尖的。很巧的是，孫思老師和周慶榮先生是同鄉(xiāng)，籍貫都是江蘇的響水。著名的評論家歐陽江河說：“周慶榮與眾不同之處在于：在他所能抵達的詩意的某個頂點之上，多種位置方向、甚至相反方向的認知律令……” 在此，我轉(zhuǎn)發(fā)他本詩集的開卷散文詩《隧道》。 隧道 周慶榮 這復雜的地理，請給我一次直線的抵達。 與從容的散步不同，我可能要實現(xiàn)真正的曲徑通幽。 曲，表達有誤。 幽，是必須的。 隧道，屬于技術(shù)，暗度陳倉的技術(shù)。 上面，或許是洪水猛獸，或許是泰山壓頂。 直線的穿越，僅僅是體內(nèi)的呼喚嗎？ 時代的地理也對我提出同樣的要求。 從甲地到乙地，從現(xiàn)在到未來，從苦難到幸福，從蹉跎到希望。 隧道，能夠戰(zhàn)勝這復雜的地理。 是的，我聽到深壑那邊的山峰上傳來了她的歌聲。 我確實想為愛唱和。 我想說明的是，正是愛，讓我的抵達需要一次直線。 迅雷不及掩耳？隧道，是地面上的道阻且長。 暗暗，鼓足干凈地穿越。 這地下之旅。 這斬釘截鐵的抵達。 24 寫散文詩，從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起，我已經(jīng)連續(xù)寫了四十多年，不知道哪一天會擱筆?！袄戏蛄陌l(fā)少年狂”，總也有狂不起來的一刻。所以，我很樂意向北新詩社許多初次寫散文詩的詩友，講解我寫作的感悟與體會，目的是讓他們繼續(xù)寫作下去。 人生最后的一道光 楊瑞福 在八十歲的關(guān)口前徘徊，一轉(zhuǎn)眼，我將邁入耄耋之年。 依然懷念青春時期的寫作生涯，有許多懷念，我用詩的方式記錄下來。 有許多朋友說，只要說到詩，我的雙眼就會放光。 這道光，興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道光，詩性之光。 光很微弱，它絕不是日光，日光太熱烈； 也不是星光，星光過于璀璨。 更像是一道蠟燭之光，“蠟炬成灰淚始干”。 這道光，先照亮我自己，再照亮別人。 朗誦我詩歌的人，就能感受到這道光的存在。 這道光，不需要很亮，只要能照清詩中的文字。 這道光，也不會很熱，只要讀的人能感受一絲的暖意。 總會有熄滅的日子，有誰，在今后還能想起這道光？ 2026.6.13 25 一位朋友在引用某位評論家的觀點時說：“現(xiàn)代詩以濃縮的短行詩句，來精煉和概括。散文詩則用盡可能長的句子或語段來表達和敘述?！? 我個人很不以為然，現(xiàn)代詩發(fā)展到今天，有短行的詩句，也有很多詩人喜歡寫長句，長句和短句還經(jīng)常會在同一首詩中交互使用。同樣，在散文詩中，也不存在使用盡可能長句子的絕對情況，長短句并用的情況更多，甚至整篇使用短句。這說明，現(xiàn)代詩和散文詩的表達，越來越呈現(xiàn)出相互融合的現(xiàn)象。我做過多次試驗，稍加改動，分行的現(xiàn)代詩就可改成散文詩，反之亦然。很多散文詩的評論家之所以有上述的觀點，主要是他們?nèi)鄙賹懽魃⑽脑姷膶嵺`，紙上談兵，把對于詩體的觀點過于絕對化。 廈門植物園內(nèi)的天界石 楊瑞福 我登上天界石，只想臨風長嘯一聲： —天國并非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 沒有一個人和我同行。 —詫異天國竟如此寂寥？ 腳下的古剎正流過莊嚴的晨禱，霧浸泡在鐘磬聲里，冉冉溢出一種神秘而悲壯的氛圍。 這里的每棵樹都一定修成正果了。 我仍是凡胎，留戀片刻之后，無奈又一步步踏回人間黃昏。 我遠眺夕陽之車血紅的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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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詩化的散文 楊瑞福 /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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