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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途末路(反腐小說)

暮雨清秋

<p class="ql-block"><b>第一章:崩塌前夜</b></p><p class="ql-block">程本順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邵縣縣城。暮色四合,華燈初上,這本該是他最享受的“江山如畫”時刻,此刻卻只感到腳下的根基在無聲地開裂。權力構筑的“順境”,正被自己親手埋下的雷一顆顆引爆。</p><p class="ql-block">電話響了,是遠房表侄劉二平,聲音帶著哭腔:“表叔!救救我!工人們把公司大門堵死了!他們嚷著要見您!”程本順眉頭緊鎖,還沒開口,另一部手機又尖銳地響起——縣委書記華小陽。他深吸一口氣,先接起華小陽的電話。</p><p class="ql-block">“老程!”華小陽的聲音透著不容置疑的焦灼,“潔安公司的事,必須馬上解決!創(chuàng)文驗收迫在眉睫,環(huán)衛(wèi)是硬指標!這事你主抓、你推薦的劉二平,務必給我摁下去!出了問題,誰都擔不起!”緊接著,縣長歷成賢的電話也擠了進來,內容如出一轍,只是語氣更“語重心長”:“老程啊,你的能力我們清楚,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穩(wěn)定壓倒一切!”</p><p class="ql-block">放下電話,程本順胸中一股濁氣翻涌。他太清楚這事的根子了:劉二平仗著他的勢,瘋狂壓榨承包標段的工人,工資克扣、福利全無,怨氣早已沸騰成火山。華、歷二人,當年在劉二平的“誠意”和“亮眼政績”面前,何嘗不是喜笑顏開地拍板?如今臟水卻全潑到他頭上!他仿佛看到華小陽那張道貌岸然的臉下,是急于撇清的算計;歷成賢的“信任”里,裹著甩鍋的試探?!皨尩?,好處你們享,黑鍋老子背!”他低聲咒罵,抄起電話,對著劉二平劈頭蓋臉一頓咆哮:“蠢貨!誰讓你動協(xié)警的?!馬上給我漲工資!按他們要求的漲!再敢自作聰明,老子第一個弄死你!” 當聽說工人已被強行驅散,程本順眼前一黑——這蠢貨把天捅漏了!他顧不上體面,立刻動用老政法委書記的余威,急促的電話鈴聲在公安局和信訪局響起,一道道指令帶著不容置疑的焦灼。權力機器的齒輪開始高速運轉,只為堵住那些憤怒的嘴。工人的怒吼暫時被壓回喉嚨,但程本順知道,那只是沉入地底的巖漿。</p><p class="ql-block">剛喘半口氣,手機又像催命符般響起。妹妹程小嬈的哭聲炸裂:“哥!柱生…柱生他瘋了!他把人打死了!” 程本順的心猛地一沉。妹夫李柱生,那個靠著他“獨家特許”壟斷縣城煙花爆竹生意、豢養(yǎng)打手橫行霸道的家伙,這次闖下了滔天大禍——郊外農戶張小山為辦喜事,不堪李柱生的壟斷盤剝,偷偷從市里拉回一車鞭炮。被李柱生的耳目發(fā)現(xiàn)后,竟被以“禁炮執(zhí)法”為名強搶!沖突中張小山推了李柱生一把,這便成了李柱生召喚打手下死手的理由!</p><p class="ql-block">“畜生!你們是要拉著我一起下地獄嗎?!”程本順的咆哮震得話筒嗡嗡作響,太陽穴突突狂跳。他眼前閃過張小山可能倒在血泊中的畫面,但更清晰地浮現(xiàn)出李柱生那張因暴戾而扭曲的臉——那是他親手喂養(yǎng)出的惡獸,如今反噬的獠牙已抵近自己的咽喉。 “聽著!馬上!給我把人送最好的醫(yī)院,錢管夠!你和李柱生,現(xiàn)在、立刻、馬上滾去醫(yī)院,跪在人家家屬面前!磕頭!認罪!他們不點頭原諒,你們就跪死在那兒!張小山要是沒了,老子親手把你們送進去吃槍子!” 他重重摔了電話,巨大的疲憊和冰冷的恐懼攫住了他。癱坐在真皮座椅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光滑的紅木扶手,那觸感冰涼滑膩,卻再也不能帶給他掌控一切的踏實感。一種久違的、類似當年被雙規(guī)時的孤立感悄然襲來。</p> <p class="ql-block"><b>第二章:致命召喚與心魔回響</b></p><p class="ql-block">第三個電話在死寂中響起時,程本順的神經(jīng)已繃到極限。他抓起電話,失控地嘶吼:“TMD誰???!找死嗎?!”</p><p class="ql-block">“程本順同志?”一個冰冷、清晰、毫無感情的女聲穿透他的狂躁,“我是市紀委舉報中心?,F(xiàn)收到關于你的實名舉報,請你于明天上午九點,到市紀委第三談話室配合說明情況?!?lt;/p><p class="ql-block">“市紀委”三個字,如同三根冰錐,瞬間刺穿了程本順所有的憤怒與偽裝。他渾身一僵,冷汗“唰”地浸透后背。喉嚨像被扼住,聲音干澀發(fā)緊,帶著他自己都厭惡的諂媚:“是…是!您好!我…我一定準時到!準時到!” 放下電話,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的聲音,像一面破鼓。實名舉報?是誰?會是什么?他像一頭困獸在空曠的辦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幾十年宦海沉浮,經(jīng)手的事、沾過的手,哪一件經(jīng)得起放大鏡細看?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顫抖著手撥通了縣紀委副書記蘇勝的電話——這是他經(jīng)營多年權力網(wǎng)絡中,為數(shù)不多還能試探的節(jié)點。</p><p class="ql-block">等待回電的每一秒都像一年。終于,蘇勝的聲音傳來,刻意壓低的聲線里透著沉重:“老領導…市里口風很緊,具體事由…打聽不到。但…最近去市紀委實名舉報的邵縣人…只有楊建明。”</p><p class="ql-block">“楊建明?!”程本順的心猛地沉入無底冰窟,一個名字瞬間炸響在腦海——文娟!那個他在馬埠田鎮(zhèn)任書記時,像摘取一朵礙眼又誘人的花般,利用權力和手腕強占的女人。她的丈夫,那個只對破磚爛瓦著迷的“呆子”教師楊建明!當年,他正是看準了楊建明對夫妻分居的漠然和對古物的癡迷,才敢肆無忌憚地將文娟調進縣城,安插在自己觸手可及的文旅局,并一路提拔。幾天前在賓館幽會,走廊盡頭似乎一閃而過的身影…那身影當時模糊,此刻在恐懼的放大鏡下卻無比清晰——難道真是這個“呆子”?他跟蹤我?他知道了多久?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比環(huán)衛(wèi)工堵門、比李柱生傷人更甚。這不再是錢或勢能擺平的問題,這是能將他幾十年經(jīng)營徹底焚毀的火種!他急需一根“定海神針”,一個能安撫他內心滔天巨浪的“神諭”。他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撥通了江道長的電話。</p><p class="ql-block">不到半小時,江道長匆匆趕到??粗@個因雙手六指而被尊為“道長”、實則是他內心恐懼與僥幸投射物的江湖術士,程本順的思緒卻不受控制地墜入那個差點將他徹底埋葬的深淵——</p><p class="ql-block">1986年,剛脫下軍裝不久的程本順,帶著滿腔抱負調任程家橋鎮(zhèn)鎮(zhèn)長。彼時,他尚存一絲敬畏。農藥廠的紅火讓他眼熱,也讓他看到了“政績”的捷徑。當廠長第一次將厚厚一沓“活動經(jīng)費”塞到他手里時,他的手心全是汗,心快跳出嗓子眼。那錢像烙鐵般燙手。他本能地想推開,廠長卻按住他的手,眼神意味深長:“程鎮(zhèn)長,都這樣!沒有這‘潤滑劑’,機器轉不動啊!您看王書記那新桑塔納…鎮(zhèn)上哪個項目離得開這個?” 王書記油光水滑的臉和嶄新的轎車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拒絕的話卡在喉嚨里,一個聲音在心底悄然滋生:“別人都拿,我不拿,豈不是傻子?豈不是擋了大家的‘路’?這點‘潤滑’,是為了工作更‘順’,讓邵縣發(fā)展更快…” 當晚,他做了個夢:軍裝上的紅五星灼灼發(fā)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緊接著,紅五星化作無數(shù)蠕動的紅蟻,啃噬著嶄新的鈔票。他驚醒,一身冷汗,隨即用力甩頭,用“為了邵縣”的宏大念頭強行覆蓋了那點不安?!白尲亦l(xiāng)富起來,這點代價算什么?軍隊保國,我在地方為民!” 權力帶來的快感與便利,迅速腐蝕了殘余的良知。從最初的忐忑、推拒,到半推半就,再到后來的暗示、索要…他默許了虛列成本,套取的資金成了他“跑關系”的彈藥庫。錢像流水般花出去,編織著晉升的關系網(wǎng)。他如愿調任青禾鄉(xiāng)黨委書記。</p><p class="ql-block">1990年,邵縣大搞農村合作基金會,急于證明自己的他,被過往“成功”沖昏頭腦,不顧潛在風險,強力推動“無條件貸款兩萬”的激進政策吸引箱包商返鄉(xiāng)。短期內幾十家工廠涌現(xiàn),鞭炮齊鳴,他披紅掛彩,站在主席臺上接受萬眾矚目。那一刻,權力的滋味甘美如飴,他徹底沉醉,忘記了農藥廠的黑洞,也忘記了臺下那些攥著貸款合同、眼中閃著孤注一擲光芒的農民面孔。直到雙規(guī)的鐵門在他身后關上,冰冷的手銬鎖住手腕,巨大的恐懼才將他淹沒。在狹小逼仄的房間里,日夜的審問像鈍刀子割肉,精神瀕臨崩潰。就在他防線即將失守,準備“坦白”以求解脫時,母親托人冒險遞進的那張紙條出現(xiàn)了:“六指道長神算!吾兒本順,此劫無大礙,有驚無險!審查畢,必得重用,日后官至副廳以上,光耀門楣!切記,咬緊牙關!母字?!?lt;/p><p class="ql-block">這張輕飄飄的紙,瞬間成了他全部的精神支柱!那“有驚無險”、“副廳以上”的字眼,像黑暗中的燈塔。他死死抓住這根稻草,用盡全身力氣“咬緊牙關”,將所有罪行死死咬在嘴里。三個月后,因關鍵證據(jù)鏈缺失(程家橋農藥廠的錢款具體流向難以完全坐實),他竟奇跡般“過關”!不久,他不僅未被貶黜,反而升任馬埠田鎮(zhèn)黨委書記!那張紙條,從此被他貼身珍藏,成了他的護身符,更成了他墮落的加速器——它讓他深信,只要足夠“硬氣”(死不認賬)、足夠“機巧”(編織關系)、足夠“幸運”(天意眷顧),一切規(guī)則皆可逾越。青禾鄉(xiāng)那些倉促上馬、管理混亂的箱包廠后來紛紛倒閉,留下巨額呆壞賬和無數(shù)破碎的家庭,都被他刻意遺忘在“成功”的光環(huán)之外。</p><p class="ql-block">“程主席,”江道長渾濁的眼睛盯著他,手指裝模作樣地掐算著,“煞星犯主,流年不利。前塵舊怨,糾纏反噬。前兩事如浮萍之亂,破財可安,然終非長久之計?!彼D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蠱惑的意味,“紀委之召…乃命中一劫,恐傷及筋骨,折損元陽。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您根基深厚,紫氣未絕,此劫…非絕路!切記:言多必失,以柔克剛,避重就輕,靜待云開!” (內心獨白:江道長走出門,對等在樓下的徒弟搖頭嘆息:“此人信命,不過是信自己能凌駕于命。他命里最大的劫,是信了不該信的‘道’啊。”)</p><p class="ql-block">江道長的話,像一劑強心針,再次點燃了程本順心中那點卑微的僥幸:傷筋動骨(受處分),但根基(權力網(wǎng)絡、副廳夢)猶在?這“遁去的一”,是否就是那“副廳”?</p> <p class="ql-block"><b>第三章:潰敗與僥幸的幻象</b></p><p class="ql-block">后續(xù)的發(fā)展,似乎詭異地沿著“有驚無險”的軌跡滑動:</p><p class="ql-block">1. 環(huán)衛(wèi)風波:在高壓和縣里默許下,劉二平象征性地提高了清掃單價(遠低于工人合理訴求),并動用關系“安撫”了領頭者。沖突暫時平息,創(chuàng)文驗收在表面光鮮中進行。程本順在視察時,一個老環(huán)衛(wèi)工拖著疲憊的身子在他車前掃起落葉,他搖下車窗想例行公事“慰問”兩句,卻聽見老人低聲嘟囔:“…省里都派人查作風了,還搞這些面子…” 聲音雖小,卻像針一樣刺進程本順耳朵。他猛地關上車窗,臉色陰沉。 他能清晰地看到工人們眼中壓抑的怒火和冰冷的麻木。</p><p class="ql-block">2. 李家血案:天文數(shù)字的賠償金和程小嬈夫婦在醫(yī)院走廊上演的“長跪不起”苦情戲,最終換取了張小山家屬一紙“諒解書”。金錢再次粉飾了暴力。程本順去醫(yī)院“探望”時,張小山癱瘓在床、眼神空洞的模樣,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更讓他心驚的是,主治醫(yī)生私下告知:張小山家屬曾拒絕簽字,直到“上面”有人把一份卷宗復印件“無意”落在他們面前——里面是李柱生手下多次傷人卻僅作治安處罰的記錄,其中一名涉事協(xié)警的名字被特意圈出。 李柱生被暫時“?!弊×耍@案子成了懸在他頭頂?shù)睦麆Α?lt;/p><p class="ql-block">3. 紀委交鋒:程本順謹記“避重就輕”、“以柔克剛”。在市紀委肅穆的談話室里,他老淚縱橫,痛心疾首地只承認與文娟存在“不正當男女關系”,深刻“檢討”自己“放松了世界觀改造”,“被資產階級腐朽思想侵蝕”,將一切歸咎于“個人道德敗壞”。對于楊建明舉報的“暴力強拆破壞文物”,他矢口否認,態(tài)度“誠懇”地解釋那是“依法推進舊城改造的陣痛”,“少數(shù)群眾不理解政策阻撓重點工程”,“現(xiàn)場執(zhí)行人員情緒激動、行為失當,已嚴肅處理”。他甚至巧妙地暗示楊建明是因“妻子出軌,心理失衡,挾私報復,誣告陷害”。他演得很投入,試圖用“生活作風問題”這塊相對較輕的盾牌,擋住“濫用職權”、“毀滅文物”的重錘。</p><p class="ql-block">在程本順滔滔不絕“檢討”時,他腦中突兀地閃過一個畫面:某次他去文娟辦公室,撞見她正伏案抄寫著什么,走近一看,竟是《廉政準則》,筆尖用力,劃破了紙張。她抬頭看他,眼神慌亂又空洞。他當時只覺可笑,現(xiàn)在卻像被那劃破紙張的筆尖刺了一下。</p><p class="ql-block">然而,楊建明不再是那個只知埋首古建的“呆子”。多年的隱忍和目睹文物流失的痛心,早已將他淬煉成冷靜的復仇者。他不僅提供了程本順與文娟在賓館電梯里摟抱親吻的監(jiān)控錄像(這是他忍受屈辱,長期收集的證據(jù)鏈一環(huán)),更亮出了致命一擊——一段高清視頻:畫面中,程本順雖戴著帽子和墨鏡,但其標志性的步態(tài)、發(fā)號施令時習慣性的手勢、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呵斥聲(“給我推平它!”),清晰可辨!他指揮的那群如狼似虎的“執(zhí)法隊員”,正是他當年在政法委時豢養(yǎng)、后被安插進拆遷隊伍的打手班底!楊建明站在市紀委的院子里,望著灰蒙蒙的天。他跟蹤程本順,最初是為了妻子,但當鏡頭對準那座承載著家族記憶、凝聚著邵縣匠人智慧的清代祠堂——特別是祠堂藻井上那塊鐫刻著《營造法式》邵縣匠作獨特技藝口訣的楠木匾額——在推土機的轟鳴中碎裂、湮滅時,一種比戴綠帽更深的憤怒和悲哀攫住了他。他曾帶學生拓印那塊匾,一個學生好奇地問:“老師,這老掉牙的字有啥用?”他撫摸著冰冷的拓紙,良久才說:“等你老了,就知道有些字,能讓你認祖歸宗?!钡顾牟粌H是磚瓦,是文明的根脈,是他對這片土地最后的眷戀。生活作風是道德污點,但指揮打手暴力強拆、公然毀滅受保護文物,這是黨紀國法絕不能容忍的重罪!</p><p class="ql-block">在處理李柱生傷人案的關鍵會議上,分管政法的副縣長小心翼翼地提起:“程主席,省廳剛轉發(fā)了最新的協(xié)警管理規(guī)定,強調規(guī)范執(zhí)法、嚴格管理…”程本順煩躁地揮手打斷:“行了行了!文件精神我知道了!現(xiàn)在是解決眼前這個爛攤子!先把人摁住,把家屬安撫好!新規(guī)?等風頭過了再說!按老規(guī)矩辦!” 這聲不耐煩的呵斥,為后續(xù)的覆滅埋下了制度性的伏筆。</p><p class="ql-block">面對鐵證,市里無法再“捂蓋子”。最終處理:程本順因嚴重違反生活紀律造成惡劣影響,并在擔任舊城改造指揮長期間濫用職權、失職瀆職,導致重要文物被毀,造成嚴重后果,被責令提前退休,退休前解決二級巡視員(享受副廳級待遇)。</p><p class="ql-block">拿到那份蓋著紅印的文件,看到“二級巡視員”幾個字,程本順心中五味雜陳。提前退休,政治生命終結,這是重創(chuàng)。但這白紙黑字的“副廳級待遇”,不正是當年紙條上“副廳以上”和江道長“傷筋動骨猶有一線”的“應驗”嗎?一種荒誕的劫后余生的“慶幸”感,混雜著不甘和宿命般的“順遂”,在他心底翻涌。他摩挲著文件光滑的紙張,指尖卻仿佛觸到了青禾鄉(xiāng)倒閉工廠生銹的鐵皮棚頂下,債主絕望哭喊的臉;觸到了被強拆的楊家祠堂廢墟里,那塊碎裂楠木匾額粗糙的斷茬。他猛地甩甩頭,像驅趕蒼蠅一樣把這些畫面甩開。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卻涌上喉頭:媽,您說的副廳來了,可這代價…他攥緊了文件,仿佛攥住了那“遁去的一”。 他試圖說服自己。</p> <p class="ql-block"><b>終章:時代的鍘刀</b></p><p class="ql-block">然而,他和江道長都未能算準的,是時代意志的冷酷與精確。</p><p class="ql-block">全國政法隊伍教育整頓的浪潮,并非平地驚雷。風聲早已在內部傳達、學習??h委會議室里,程本順也曾坐在主席臺上,照本宣科地念著文件,組織著形式主義的“自查自糾”。臺下,他那些老部下們心照不宣地交換著眼神。散會后,有人湊過來低聲問:“程主席,這風…刮得起來嗎?”程本順呷了口茶,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一陣風而已,走走形式,該干嘛干嘛?!?他習慣了“人治”的法則,篤信自己經(jīng)營多年的關系網(wǎng)固若金湯,認為所謂的“整頓”不過是新官上任的例行公事。他甚至在一次私下場合對親信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邵縣的天,變不了?!?lt;/p><p class="ql-block">他大錯特錯。</p><p class="ql-block">這場風暴以超乎想象的力度和精度席卷而來。邵縣這個程本順盤踞多年的“獨立王國”,瞬間成為風暴眼。省教育整頓督導組悄然入駐,異地用警、交叉辦案、大數(shù)據(jù)篩查…現(xiàn)代科技手段撕開了過去難以突破的關系壁壘。風暴之下,他那些盤踞在公安、法院、檢察院關鍵崗位的老部下,在強大的政策攻心、異地審訊的隔離和如山鐵證面前,昔日的“忠誠”土崩瓦解。審訊室的強光燈下,往日的“兄弟情誼”變得無比脆弱。為了自保,為了立功,他們爭先恐后地開口,如同精密的地圖,將程本順幾十年編織的腐敗網(wǎng)絡清晰地勾勒出來:</p><p class="ql-block">權力的爪牙: 指使公安干警濫用刑事手段,插手經(jīng)濟糾紛,為劉二平清除商業(yè)競爭對手(環(huán)衛(wèi)風波中的暴力驅散只是冰山一角);</p><p class="ql-block">黑傘庇護: 長期包庇縱容李柱生暴力壟斷煙花爆竹市場、故意傷害(張小山案被重新深挖,更多受害者站出來指證);</p><p class="ql-block">權錢交易: 在擔任政法委書記及舊城改造指揮長期間,收受開發(fā)商巨額賄賂,為違規(guī)拆遷、項目審批大開綠燈;</p><p class="ql-block">暴力機器: 濫用職權,將“協(xié)警”等編外人員豢養(yǎng)為私人打手,實施暴力拆遷(楊家祠堂案成為突破口,更多強拆劣跡曝光),充當非法利益清道夫;</p><p class="ql-block">司法掮客: 干預司法審判,為涉黑涉惡人員(包括他那些充當打手的“兄弟”)提供保護傘,扭曲公平正義……</p><p class="ql-block">與此同時,那些被潔安公司長期壓榨、生活在貧困線上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那些被李柱生團伙打傷致殘、店鋪被砸、生計無著的零售店主;那些在舊城改造中家園被毀、補償不公、申訴無門的普通百姓…他們的舉報信,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督導組設立的專門信箱和網(wǎng)絡上噴涌而出。塵封的案卷被重新調閱,隱匿的證據(jù)被技術手段復原,目擊者的證詞在保護下匯聚。一個盤根錯節(jié)、吸附在邵縣肌體上多年的腐敗毒瘤,在新時代法治陽光的直射下,徹底暴露,無處遁形。</p><p class="ql-block">程本順那短暫的“副廳級”退休生活,僅僅享受了不到三個月。</p><p class="ql-block">清晨公園:他試圖融入普通老人的生活。清晨去公園遛彎,聽一群老太太眉飛色舞地議論:“聽說了嗎?隔壁縣那個王局長,嘖嘖,剛退休就被帶走了!聽說查他兒子在國外買房子的錢,一查手機轉賬記錄全露餡了!”“可不嘛,現(xiàn)在這手機支付,真是啥也藏不住…” 他加快腳步離開,心頭一陣煩悶,眼前卻閃過當年自己得意洋洋地指示縣信訪局長:“把網(wǎng)上那個投訴通道撤了!線上難控制,都給我引到線下來!”</p><p class="ql-block"> 傍晚取快遞:小區(qū)門口嶄新的智能快遞柜上,藍底白字的“掃黑除惡舉報平臺”二維碼異常醒目。他煩躁地輸入取件碼,“嘀”的一聲,柜門彈開,那聲響在寂靜的傍晚格外刺耳,像一聲冰冷的嘲笑。</p><p class="ql-block">一個秋雨綿綿的清晨,他家的門被叩響。門外站著幾名神情冷峻、著裝整齊的陌生人,為首者出示證件:“程本順,我們是省紀委監(jiān)委、省公安廳聯(lián)合專案組成員。你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現(xiàn)依法對你采取留置措施。請你配合。”</p><p class="ql-block">沒有激烈的對抗,沒有戲劇性的掙扎。程本順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木然地伸出手。當冰冷、锃亮的手銬“咔嚓”一聲鎖住他那雙曾翻云覆雨的手腕時,他渾濁的眼睛里一片空洞。他看著眼前這些陌生而年輕的面孔...他嘴唇翕動,反復無意識地呢喃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不是…不是‘本順’嗎?爹媽起名時說…能順一輩子的…道長也算過的…副廳也…到手了…紙條上說…有驚無險…怎么…怎么就沒‘遁’過去呢?…這‘劫’…到底…是哪一步…沒算到?”</p><p class="ql-block">窗外,秋雨敲打著玻璃,寒意漸濃。透過朦朧的雨幕,街對面那塊曾經(jīng)氣派非凡、由他親筆題寫的“順達實業(yè)”廣告牌,在雨水持續(xù)的沖刷下,“順”字最后一豎上掛著的污濁水漬,正一滴、一滴地墜落,將那道筆直的豎劃無聲地蝕斷。 手銬的金屬光澤在他枯槁的手腕上反射著冰冷的光。他無意識的呢喃漸漸低弱下去,最終只剩下空洞的沉默,融入了淅淅瀝瀝的雨聲里。</p> <p class="ql-block">注:圖片來自網(wǎng)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