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播講人:專業(yè)配音師大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音頻在最后邊兒)</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第四十回</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爺爺歸天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從老鴉陳支農(nóng)回到家,我的爺爺就病了。他早在七十歲那年得過一次中風(fēng),落下了半身不遂,走路時一條腿抬不起來,拄著一根拐棍兒,走路慢著點兒,倒也能夠自理,一般他自已能做的事,從來不去麻煩別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爺爺一生話不多,事兒不多。能包容,能忍耐。是我人生中對我影響最大的人。我感覺,我這一生一直活在爺爺?shù)挠白永铩?lt;/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爺爺讀過幾年私塾,學(xué)過帳房,算是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身邊常有幾本線裝書,不時地拿出來翻翻看看。也常去老墳崗的茶棚書社里,聽書聽?wèi)?,與同輩的老熟人“噴空兒”(方言,即聊天)。老年之后,他的腿腳限制了他的活動范圍,除了家之外,基本上是熱天在人民公園大槐樹和彭公祠大殿前面走走遛遛,冷天就到河南大劇院的臺階上曬太陽。爺爺在家里從來不多事兒,不挑食,不發(fā)脾氣。除了對他必要的生活照顧外,他活得就象空氣一樣的透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后來,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降生了,給這個家?guī)砹梭@喜,特別讓爺爺高興。因為我們家已經(jīng)有了四個小子,這回來了個女娃兒,能不高興嗎?妹妹過了百天之后,爺爺就主動承擔(dān)了看護小妹的家庭義務(wù)。只要小妹吃完奶,穿戴好,爺爺就把孫女接過來,用皮大氅把她裏在懷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然后兜里揣著一個小水瓶兒和兩塊尿布,就一步一挪的去和老友們“噴大空兒”去了。不到晌午,準(zhǔn)回家來喂奶,生怕餓著他的寶貝孫女。其實我爺爺膝下并不缺孫女,大伯家那時已有兩個女孩兒,三叔家也有了一個女孩兒。但是都離的遠,甚至從來都沒見過面。所以爺爺獨愛我的小妹。小妹名子中的那個君字,就是爺爺給起的。就在這一年,大食堂終于解散了,封存了兩年多的鐵鍋又各歸其主,人們又開始了往常的日子,只是老墳崗再也沒有從前那么紅火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爺爺?shù)倪@場病,其實就緣于擔(dān)心我。他一聽說我在老鴉陳遇險,還聽說住了醫(yī)院,就立馬要人帶他去老鴉陳看看我。家里哪還有人呀?爸在醫(yī)院看護我呢!媽帶著小妹,根本也離不開家。剩下幾個上學(xué)的,誰又能帶他去呢?他急得團團轉(zhuǎn),象熱鍋上的螞蟻。媽勸他不要著急,他還是吃不下睡不穩(wěn)。拄著個棍子在院子當(dāng)間打轉(zhuǎn)轉(zhuǎn)兒。當(dāng)見到我全頭全尾的回到家,一顆懸著的心,才算著了地。他見到我,拉住手就說了一句話:“小,你可回來了,叫爺擔(dān)心死啦!”。然后就暈倒了。一家人忙著把他扶到床上,爸急匆匆的去請來醫(yī)生,醫(yī)生到家來又是聽又是看的,最后說老爺子是遇見啥事兒激動的,靜養(yǎng)一陣子,會過來的!爺爺睡了三天,基本上不吃不喝。第四天早上,自己坐起來了,說餓了,要吃飯!媽趕忙把早飯端到他的床前小桌上,吃了兩塊蛋糕,喝了多半碗的甜面湯。一家人高興壞了。吃罷早飯,爺對爸說:“今兒叫老二請半天假,陪我去剃剃頭,洗洗澡吧!”,爸說:“叫他上學(xué)去,下午我請假陪你去!”。爺顯得可高興。連連說中,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下午放學(xué)回來,我看見爺爺特別精神,頭剃的光光的,三縷胡須修得順順溜溜的。一家圍坐在堂屋的小飯桌上,吃著爸和媽包的韭菜雞蛋餡的餃子,有說有笑的,很是溫馨。到了該睡覺的時候,爺爺對我說,讓我打開他的箱子,幫他找一套干凈的睡衣?lián)Q上。熄了燈,好象爺爺又講了不少話,我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啥時候就睡著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早上,一家人都起來了,洗的洗涮的涮,各自忙活著。爸去喊爺爺起床,好幫他洗漱。喊了幾聲,爺沒應(yīng)。到床邊兒上叫,還沒回應(yīng)。去晃他,他依然慈祥的睡著。爸騎車去銘功路醫(yī)院接大夫。大夫趕來看了看說,老爺子歸天了,準(zhǔn)備后事吧!我的爺爺就這樣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按照當(dāng)時當(dāng)?shù)氐牧?xí)俗,為爺爺操辦了后事,在胡同口搭了靈棚,請了響器班子輪番的吹。一家人都披著白布,半條街的陳姓人都前來跪拜爺?shù)撵`柩。夜里還要為爺爺守靈,棺材前面的長明油燈,忽悠忽悠的。有一點點兒嚇人,我有點兒不敢直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三天上午,要起靈了。起靈是要摔“老盆兒”的。一個小灰瓦盆,底兒上用剪子尖鉆上孔,有幾個孫子鉆幾眼兒。這邊兒喊起靈,就有人在棺材前頭把這瓦盆摔在地上,越碎越好。一般摔盆的人應(yīng)該是長門長孫。大伯家的大堂哥是長孫,可惜他在西安來不了呀。那就排上了我哥,我哥膽小,怎么叫他摔他也不去摔。最后大伯三叔和我爸決定讓我去摔。叫我摔我就摔。別人一喊“起靈嘍!”,我就端著瓦盆兒,到爺?shù)墓啄厩埃狭藗€躬,說:“爺,我送你上路啦!”。隨之用勁一摔,那瓦盆兒摔得稀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爺爺從我的眼睛里永遠的消失了,可他的人格和品質(zhì),卻伴隨了我的整個人生。</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