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像破了一個洞,雨傾盆而下,連綿不絕,從晚上開始,一直綿延到整個白天,怎么也收不住??諝庵袕浡F,河面上泛起密集的水泡,馬路上嘩嘩地淌著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雨總是會引起人一點淡淡的鄉(xiāng)愁的。恰在這雨的鄉(xiāng)愁里,電話里傳來了老同學蘭的聲音,她到了成都,期待見上一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是闊別四十多年的老同學啊,漫長的歲月里,我們天各一方,彼此忙著各自的事業(yè)和家庭,不曾謀面,僅在我接近退休時,蘭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了我的聯(lián)系方式,通了話,加了微信,總算結(jié)束了杳無音訊的日子,但因各種原因始終不得相見。今天終于有了一個機會可以了卻多年的夙愿,我<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禁喜出望外。</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站在露臺望向天空,伴隨著“嘩嘩嘩”的轟鳴聲,<span style="font-size:18px;">空中仿佛拉起了一道雨簾,</span>我盼著雨能小點,再小點,蘭逗留成都的時間很短,很快就要離開了,今日錯過,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稍稍遲疑后我馬上著手準備出門赴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蘭和我的心情一樣,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又擔心不見收斂的雨勢影響出行安全,給我發(fā)來信息:現(xiàn)在雨好大,若一直這樣就別過來了,安全第一。這時我已經(jīng)上了地鐵,立刻回了她:四十多年沒見了,豈能被雨擋住見面的熱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地鐵車廂里都是低頭看手機的人,我卻無心手機,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出小時候我和蘭一起上課及玩耍的場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蘭有一雙大眼睛,高鼻梁,頭發(fā)自來卷,扎兩根長辮子,很有一點異域特色,在我眼里是個漂亮的女孩兒。我隨父親下放到這里時,正是一年級第二學期,分到蘭這個班上,我們一起度過了六年的小學時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蘭天資聰穎,學習好,又懂事,是班里的班長。每天放學做完作業(yè),蘭要幫老師收作業(yè),每天早上又幫老師發(fā)作業(yè)。除了這些日?!肮ぷ鳌?,她還肩負著協(xié)助老師管理班級紀律的責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記得那時班上有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男同學,很讓班主任老師頭疼,班主任征詢幾個班干部的建議,蘭靈機一動,出主意說:***最調(diào)皮,還是這幾個調(diào)皮生的“頭兒”,把他制服了,其他調(diào)皮生自然就老實了。班主任老師立刻面露喜色,直夸蘭聰明伶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蘭學習很刻苦,常常在同學們都放學回家后,仍然留在教室里看課本、做題,直到把所有的問題都徹底搞懂,不允許自己有半點馬虎,為此,老師經(jīng)常在班上表揚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讓我難忘的,還是蘭約我一起摘沙棗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個星期天是兒時的我們最愜意的時光。女同學會在一起玩沙包、踢鍵子、翻繩。而到了秋天,則常常會去沙棗林摘沙棗。在那個艱苦歲月,沙棗是我們最好的零食,放進嘴里,一股甘甜沁入心脾,雖然有點噎嗓子,但那時卻覺得它是天下最好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深秋時節(jié),<span style="font-size:18px;">沙棗熟透了,這時的沙棗是金紅色的,又好看又好吃。星期天,</span>蘭到我家約我去摘沙棗,我歡喜不已,只是膽小怕爬不了樹,但一看蘭早已有所準備,手持一根鉤子(打沙棗的專用工具),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便迫不及待跟她去了沙棗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抬眼望去,一樹一樹的沙棗掛滿枝頭,飽滿、金紅色的果實仿佛沉甸甸的,把枝條都壓彎了。好誘人??!蘭舉起鉤子,把能夠到的枝條鉤下來,夠不到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只見她“蹭蹭蹭”地爬上樹,挑那些結(jié)滿又紅又大沙棗的枝,折了扔下來,我則在地上滿心歡喜從枝上一顆一顆摘下來,放進籃子里。嘴饞的我有時一邊摘一邊拿起一顆放進嘴里,蘭還繼續(xù)在樹上費力地折著枝。下得樹來,見</span>她的手上身上沾了灰土,還有幾道被樹枝劃傷的印記。我從心里佩服起像假小子一樣潑辣能干的蘭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的光透過樹枝的縫隙灑落在沙棗上,一片流光溢彩。鳥兒歸巢了,啾啾叫著落在枝頭。從樹林的縫隙望出去,幾縷炊煙裊裊升起,在天上留下一行蜿蜒的影子。該回家了,我和蘭提著勝利的果實,一路說笑著回了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知不覺中,地鐵到站了,播音員報站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出了地鐵口,見雨反而更大了,地面的水已淹過鞋幫子,幸虧出門穿了雨靴。打車不易,我索性撐著傘,按導航的提示朝蘭下榻的酒店走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雨“刷刷刷”地下著,密集的雨點在傘上敲出悅耳的聲音。我一邊走一邊在腦海想象著我們見面時的場景,蘭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胖了還是瘦了?有白發(fā)了嗎?從她的聲音能聽出來,她早已不是學生時代那個黃毛丫頭了,沉穩(wěn)厚重的嗓音透出一種成熟穩(wěn)重的氣質(zhì),幾十年的職場打拼,歷經(jīng)世事,把一個單純稚嫩的女孩兒變成了一個成熟睿智的女人,同時也一定在心里刻上了一道道斑駁的傷痕,這是成長的代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正胡思亂想著,導航提示已到目的地附近。我激動起來,四處張望著,看到了,看到了,一定是她!她穿著藍色雨衣,在酒店樓下門口焦急等待著。我們同時認出了對方,擁抱在一起。她胖了,也黑了,仔細端詳,從五官還可依稀看出當年的樣子,只是時間在臉上、身上刻下了印記,已然<span style="font-size:18px;">是我們這個年齡該有的模樣。</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蘭帶我到了她的房間,一陣倒水、洗水果的忙碌后,我們坐下來漫無邊際地聊起來。蘭如數(shù)家珍地念叨起小學時的同學、老師,說那些年發(fā)生的有趣的事情。她還記得絕大部分同學老師的名字,說到興起,她打開手機上的記事本讓我看,上面記了很多小學同學的名字,指著這些名字一一問我還記得他(她)嗎?隨著她的回憶,往事在我面前再一次徐徐展開,教室、操場、沙棗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話題又轉(zhuǎn)到退休后的生活。蘭退休后專心帶孫子,過著兒孫繞膝的幸福生活,孫子的機靈調(diào)皮給她帶來了無窮樂趣。蘭始終臉上含笑,目光柔和,<span style="font-size:18px;">看得出,蘭對自己的生活很滿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時間過得很快,我們還有很多話題可追憶,也不能不收場了。傍晚五點多,我們在酒店不遠處找了一家酒館,一起進餐,品嘗成都美食。餐畢,我和蘭合影留念,想把這一“歷史性”的時刻記錄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蘭送我到地鐵口,為了多說幾句話。終于到了不能不道別的時候,我們在雨中互致祝愿,依依惜別。</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雨,還在下著,我和蘭這場四十多年后的重逢,就像這雨,像甘霖,滋潤了干涸多年的同學情,心,也變得濕漉漉的,充盈起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