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臺州三門灣對開的貓頭洋洋面上,有座叫雀兒岙的懸島。雀兒岙為何叫雀兒岙無從查起。年輕時無所關心,年老了想起追根究底,但上輩人都已作古,無人能夠引以為指導,或許上輩人也不清楚雀兒岙地名的來歷。</p> <p class="ql-block">雀兒岙原本是一座荒島,我們去的時候沒有原住民,島山的居民都是從大陸遷移過去的,且以李姓為多。這些居民的真實身份是農民,他們有個組織,叫生產隊,生產隊又分大隊小隊,大隊叫雀兒岙生產大隊,小隊以集中居住地劃分為兩個,一為垮頭生產小隊,一為小岙生產小隊。顯然,這個生產大隊是迷你型大隊,生產小隊也迷你,均只有10多戶人家。</p><p class="ql-block">我的人生邂逅雀兒岙,是因為上山下鄉(xiāng)當了農民。52年前,我拎了叮叮當當的行李渡海來到了這座無限憧憬的神密海島。說憧憬,是海島上有駐島部隊,有營房,有戰(zhàn)士,有槍,有炮,那個年代,年青人對解放軍就是神往。說神密,是海島就是海防前線,海防是咋個海防,前線是咋個前線,神秘得像魔法瓶!</p><p class="ql-block">我落戶在垮頭生產小隊??孱^,山垮之意。山垮的東邊是一個深岙和一襲山嶺。那一邊,風大,沒有人家。百姓人家都宅在山垮西邊坡下的半山腰上。除了百姓人家,還有部隊營部,還有服務部隊的供銷社、糧站和食品站。所以,雀兒岙島最熱鬧的所在就是垮頭,這兒是全島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和商業(yè)中心。</p> <p class="ql-block">有駐島部隊的存在,軍事氛圍濃厚,就連老百姓取綽號都很逗,有叫八二炮的,有叫機關槍的。我們知青一報到,就成了基干民兵,發(fā)了56式半自動步槍,天天出早操,隔天練刺殺練瞄準,一年還打兩三回槍。</p><p class="ql-block">海島的風光其實很美的,站垮頭上,清晨可看日出,傍晚可觀日落。陽光鋪灑在洋面上,船帆點點,金光閃閃,波光粼粼,誠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多浪漫的所在。但我們似乎看不見美,更浪漫不起來,因為勞動,太苦!</p> <p class="ql-block">我們得自食其力。我們得開荒,我們得種蕃薯。我們起早貪黑,日曬雨淋,一個夏天下來,不知脫了幾層皮。知青又跟農民不一樣,除了出操、干農活,還得自己做飯,忙得像不停轉的陀螺。遇下雨天,柴火未干透,煙熏火燎,弄得眼淚巴巴的,還燒不成一頓飯!這種煎熬和痛苦,只有曾經的知青,才有同理心。</p><p class="ql-block">在海島,當然不全是痛苦,快樂時不時也會來一把的,那就是,討海!</p><p class="ql-block">討海,可以礁石上討海,也可以灘涂上討海,無論怎樣,兩個字一一快活!</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的雀兒岙,人少,海產資源豐饒,我們可以恣意享受各種天然美味。礁石上的藤壺密密麻麻地鋪陳在那兒,還有退潮后躲藏在巖隙縫里的生蟶和佛手(鵝頸藤壺),至于那些唾手可得的小海螺、海葵等,我們還真的不屑一顧的。就一面潮水(退潮的時間)的小半天時間,我們可以采挖好多好多貝殼類食物,若保存得當,可以享用六、七天的。</p><p class="ql-block">灘涂上,泥螺可以隨便撿撿的,我還逮到過一只斤把重的大青蟹,野生的青蟹!</p><p class="ql-block">我還曾用炸藥炸過魚,一炮炸開,那眾多白花花的海鯽魚海鯔魚浮在海面,快樂得暈倒!</p><p class="ql-block">算下來,離開雀兒岙已四十八年了,我最青春的四年光陰就丟在那座島上。如今我都70歲了,對雀兒岙,還真的不是魂牽,就是夢繞。</p><p class="ql-block">多年前,雀兒岙又成了荒島,部隊撤了,島上居民遷回大陸了,天曉得這島嶼都成啥樣子了。</p><p class="ql-block">記得雀兒岙有好多山岙岙,大岙小岙倒水岙亂石岙,還有個叫岙里的岙,那些岙,都有潮漲潮落的沙灘或泥涂,都有我們遺落在那兒的紛亂的腳印。那個面東的倒水岙,就是個深長好幾里的港灣,無風三尺浪,有風浪三丈,藍黝黝的水面上白花花的浪就像巨大的搟面杖滾滾而來。那個朝北的亂石岙,沙灘上亂石星羅棋布,直懷疑是火星地表的復制品。又有那個叫烏沙頭的海灘,海灘上盡是雞蛋大小烏黑烏黑滾圓滾圓的鵝卵石,上天不知咋想的,單單將這寶貝石疙瘩傾瀉到這個靜謐的海灣。那交關靈光的上海人,駕船來到此地,讓生產隊員幫著往船上裝鵝卵石,末了給生產隊一沓子錢,還有一條憑煙票都難能買到的“大前門”卷煙,令眾人笑逐顏開。</p> <p class="ql-block">新近聽說雀兒岙島將被開發(fā)利用,聽說要建海港碼頭,聽說要從大陸這邊造橋通過去,這大好消息,非常期待,非常向往,非常煽情。</p><p class="ql-block">我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訪雀兒岙。我們必須,也一定能找到當年的知青屋,那墻腳的腌菜甕,那窗下的缸灶頭,那小塊自留地,那農家的草房,那營部的衛(wèi)生所,那725糧庫和供銷社……所有的這些,可能倒塌,必定荒蕪,這都不打緊,只需要我能用鼻子,溴出曾經的味道。</p><p class="ql-block">(圖片源自網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