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莒縣的朋友介紹這片神奇的土地,用的是“三四五”這樣簡潔大方、朗朗上口的概括:三千年古城,四千年銀杏,五千年文字。最可感可及的當是古杏,它讓我想起在老家接待過的一位文人,我跟他說咱諸暨香榧古樹群,每一株都根深葉茂、虬干蒼勁、生生不息(至今還能生產(chǎn)果實),而最古老的香榧樹,已經(jīng)跨越一千五百年。他頓時激動起來,快帶我去看看,我要跟一個唐代的生命對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比起莒縣的古杏,諸暨的唐榧自稱晚輩也是算不上謙虛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千年的樹,是棵什么樣的樹?當大明的莒縣人劉璞哼哧哼哧寫著《劾逆珰魏忠賢疏》,一心想要除掉這條大明的蛀蟲,算算時間,距今不到四百年。將莒縣的歷史場景像電影那樣倍速快進,看看南朝的劉勰或沉思、或奮筆,在古杏邊上的定林寺撰寫《文心雕龍》這部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綜合性文學批評專著,也就一千五百余年;如今滿身都是歲月包漿的定林寺,那時還閃爍著各種器物簇新的光芒呢。讓這個時間軸再翻倍,三千年!周武王才滅了商紂王,將少昊的后裔茲輿期封于今天的莒縣,古城才開始興建。姜太公在渭水邊釣魚,等著周文王上鉤是個長滿胡子的故事,遙遠的莒縣已經(jīng)有了這個千年老壽星。要說,它或許生來就是要見證疆域遼闊的夏朝開始走向衰落直至滅亡、迎接西周屬國——莒國到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莒縣銀杏不僅古,還有那種在莒縣人心中的重。今天我們可以用科學手段檢測樹齡,古人不能,所以只能枉嘆,“嘉樹何年植,空王此舊臺”,“老樹何年植,蒼然見太古”,“浮來山寺此登臨,古樹婆婆歲月深”,“浮來銀杏山之巔,胚胎疑自羲皇前”。古老帶來的,除了神秘感,還有親切感,讓人愈發(fā)敬畏,愈發(fā)親密,“相對不忍別,濛濛來細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莒縣人心目中的古杏啊,何止用來感嘆生命的張力,它已然是歷史與文化的現(xiàn)成載體。<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詩人李白長吟:“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莒縣人是可以自豪的,明月自不用說,他們還有古杏?!暗靡獯猴L信馬蹄,為看山色到郊西”,古人也趕時髦,奔走打卡,“登臨倦憇山頭寺,古木陰陰覆院低”,說來說去,還是離不開古杏這個莒縣人的驕傲。古杏,經(jīng)歷了多少</span>演繹在齊魯大地的往事?“莒子臺邊芳草合,魯公盟處曉煙迷”,前一句或可聯(lián)系到后來成為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避難莒國的經(jīng)歷,后一句則有武進人呂岳自詩《浮來山觀銀杏樹作·序》為釋:“相傳魯隱公八年與莒人會于浮來,即此樹下?!彪m申明只是傳說而已,但這樣的聯(lián)系本身就是奇跡——就如曾照古人的明月來相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類命運共同體看似宏大的概念,卻與每個人認知世界、認知人生有關(guān)。它不止于空間維度,而是建立在時空認知上的體系,即便是面臨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古人的思維和實踐還是有現(xiàn)實意義的,我們甚至比過去任何時候更需要它。放大人類、人生的坐標系,才能將人類、人生前行的軌跡觀察得更完整、更清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歷史,也不只是我們熟讀的大事記,它是有溫度的?!扒卦茲h月通消息,春雨秋風自古今”,它打開一扇窗戶,讓今天的我們可以觸摸古人的冷暖、悲喜。那些被前人收錄在《莒州志》里的詠杏詩句,不見得人人都去讀,但這樣的經(jīng)典肯定不會被人遺忘,肯定會時不時有人去揣摩、去詮釋、去放大,就像他們品讀前人的經(jīng)典一樣。呂岳自詩曰:“不礙風霜緣性定,永辭剪伐有神扶?!辈痪褪且驗橛^銀杏樹給了他人生的感悟嗎?換個說法,就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謹錄呂氏詩中“閱盡滄桑不記年”之句為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