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美篇號 48314570</span></p> <p class="ql-block"> 梅雨季的青苔沿著青磚墻縫肆意生長,王鶴年用竹帚掃著門前積水時,檐角銅鈴突然叮咚作響。他抬頭望向二樓飄窗,那里擺著副紫檀棋盤,烏木棋子在雨霧中泛著溫潤的光,恍惚間似乎又看見老友周明遠端著紫砂壺,笑著說:"老王,這步棋該你了。"</p><p class="ql-block"> 這是他獨居的第七個年頭。退休前兩人同在文化館工作,一個教書法,一個授圍棋。每天傍晚,棋盤上總擺著兩杯熱茶,楚河漢界間落子聲清脆如泉。周明遠總說王鶴年性子急,布局時總想直搗黃龍;王鶴年則笑他太過保守,像個在后方運籌帷幄的老將軍。</p><p class="ql-block"> 直到那個大雪紛飛的冬日,周明遠突發(fā)心梗倒在棋盤前。急救車呼嘯而去時,棋盤上的對局永遠定格在中盤。白子在右下角圍出一片星野,黑子卻在左上角布下暗陣,勝負懸而未決。</p><p class="ql-block"> "這局棋還沒下完。"葬禮后,王鶴年顫抖著將棋譜仔細收進樟木箱。此后每個清晨,他都會在棋盤前獨坐,用紅木鎮(zhèn)紙壓住泛黃的棋譜,依照記憶中的習慣,在相應位置落下棋子。</p> <p class="ql-block"> "你看,這步跳馬是不是能破你的勢?"他對著空蕩蕩的竹椅輕聲說,仿佛老友還坐在對面。窗外的玉蘭花開了又謝,棋盤上的對局卻從未中斷。他時而皺眉沉思,時而露出會心微笑,時而搖頭輕嘆:"老周啊,你這手棄子取勢,當年可沒少讓我吃虧。"</p><p class="ql-block"> 一天午后,社區(qū)志愿者小林來幫忙檢修電路。推開門的瞬間,她看見老人正對著空棋盤喃喃自語,棋子在紫檀木上起落有聲。陽光穿過紗簾,在老人斑白的鬢角鍍上金邊,那專注的神情,仿佛真有位看不見的對手與他對弈。</p><p class="ql-block"> "王老師,您在和誰下棋呀?"小林好奇地問。</p><p class="ql-block"> 老人的手頓了頓,目光溫柔地落在棋盤上:"和一位老朋友。"他輕輕撫過冰涼的棋子,"我們約好了,要下一輩子的棋。"</p><p class="ql-block"> 小林注意到墻角的樟木箱,箱蓋上刻著"明遠鶴年"四個小字。征得老人同意后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二十幾本棋譜,每本都用紅筆批注,有的寫著"此招精妙",有的畫著問號,還有的夾著泛黃的便簽,上面是兩人關于棋局的討論。</p> <p class="ql-block"> 最特別的是那本《未竟之局》,扉頁寫著:"待續(xù)——明遠、鶴年,1998冬"。棋譜里夾著張合照,兩個意氣風發(fā)的中年人站在文化館前,背后是滿墻的書畫作品。</p><p class="ql-block"> "這些年,我一直在替他落子。"王鶴年的聲音有些哽咽,"有時我在想,如果他還在,這步棋他會怎么下?"</p><p class="ql-block"> 小林深受觸動,悄悄拍下老人對弈的場景,配上文字發(fā)在社區(qū)論壇:"跨越生死的棋局,永恒的老友對話"。帖子很快引起熱議,不少圍棋愛好者慕名而來,希望能與老人切磋。但王鶴年總是婉拒:"我的對手,只有一個。"</p><p class="ql-block"> 深秋的某個清晨,第一片銀杏葉落在棋盤上。王鶴年凝視著那片金黃,忽然落下一子,長舒一口氣:"老周,這局,你贏了。"七年來,他第一次完整下完這盤棋。</p> <p class="ql-block"> 當晚,他將棋譜鄭重收進樟木箱,在《未竟之局》的扉頁寫下:"終局——鶴年,2025秋"。窗外的月光灑在棋盤上,仿佛老友的身影又一次浮現(xiàn),帶著熟悉的笑容,舉杯對他說:"好棋,再來一局?"</p><p class="ql-block"> 此后,二樓飄窗的棋盤依舊擺放整齊,但再也沒有落子聲傳來。有時路過的鄰居會看見老人坐在藤椅上,捧著棋譜靜靜翻閱,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那笑容里,藏著跨越時光的默契,和永不褪色的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