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父親母親是一對談不上偉大卻給于我和全家人無比幸福的恩愛夫妻。<span style="font-size:18px;">日前,在地球上生活了九十四載的父親接到母親的召喚,兩人重新在天國相聚相愛了。</span></p> 我的父親 <p class="ql-block">我父親蔣德明<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原名唐德明)</span>1931年3月2日出生于無錫火車站側(cè)旁一戶唐姓普通人家。</p> <p class="ql-block">1932年,無錫發(fā)生了嚴(yán)重的饑荒,父親的生父不幸餓死,手無縛雞之力的生母陳金鳳只能帶著兩個嗷嗷待哺的兒子<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父親有個哥哥唐德寶)</span>逃荒到上海寄居她哥哥家,不久,由她哥哥做主嫁到勞勃生路<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今長壽路)</span>和小沙渡路<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今西康路)</span>交界的大自鳴鐘附近一小康人家。因兩個拖油瓶<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舊時稱隨母親改嫁的孩子)</span>不受繼父待見,只能將六歲的小兒子<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即我的父親)</span>過繼給其嫂嫂之妹莊翠囡撫養(yǎng)<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莊翠囡唯一的兒子夭折后再無生育)</span>并改姓蔣。</p> <p class="ql-block">自把兒子過繼給蔣家后,基于舊習(xí)俗的羈絆,陳金鳳不能再和兒子相見,實在思念的難受時,就邁著小腳從二十里外的小沙度來到浦東的震修路<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今浦東南路)</span>,躲在電線桿下瞅著馬路對面的蔣家,一站就是幾個小時,結(jié)果往往是失望而歸,即便有幸影影綽綽間看到了兒子,那高不可攀的封建大山卻始終無法逾越半步。直到破除四舊的紅色年代,母子才得以相見。</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繼母莊翠囡是遠近聞名的大好人,17歲嫁到蔣家后,親朋好友心中的“莊家乖囡囡”變成了左鄰右舍口中的“蔣家好嫂嫂”。</p> <p class="ql-block">莊翠囡奶奶在我六歲時就離世了,可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對她留有極其深刻的印象。</p><p class="ql-block">奶奶滿臉皺紋的溝壑里,似乎刻著流淌了五十多年的月光,她那清澈的瞳孔也好像在訴說著過往歲月的艱難;可能是由于風(fēng)濕病引起的,奶奶那枯竹般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凸起,卻能在納鞋底時靈活地穿針引線;一生操勞的奶奶少有開心時光,可俄而笑起來時的眼角紋路就像一朵舒展開的菊花瓣;奶奶最寶貴的東西是一對繡著鴛鴦的枕套,雖早已褪色泛黃,卻依然被她壓在樟木箱的最底層,得空時會拿出來曬曬太陽并告訴我這是她從娘家陪嫁過來的。</p> <p class="ql-block">我四歲那年,奶奶邁著三寸金蓮帶我到二十公里外的西郊公園游玩,一生省吃儉用的奶奶除了給我買餅干和水果糖吃,還奢侈地花錢照了像。下面這兩禎珍藏至今的照片是我一生中最珍貴的記憶。</p> <p class="ql-block">奶奶所嫁的蔣家曾是浦東地區(qū)的望族,她的公公蔣富金在二十世紀(jì)初擔(dān)任過<span style="font-size:18px;">浦東洋涇鄉(xiāng)鄉(xiāng)長,宣統(tǒng)元年,清廷將塘橋、洋涇、陸行、高行等幾個鄉(xiāng)合并為東涇鎮(zhèn)后,蔣富金便下崗閑賦在家了。不久后,與他同齡</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皆出生于1870年)</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同鄉(xiāng)</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皆為浦東人)</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同鄰</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兩家僅隔一條小河)</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亦同為當(dāng)?shù)刂l(xiāng)紳的沈杏苑先生從國外留學(xué)回來后,與之私交甚篤的蔣富金便資助其在沈家花園開設(shè)了一家名揚浦東地區(qū)的私人醫(yī)館</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這是題外話,不作展開)</span></p> <p class="ql-block">1920年,國民政府將浦東一條南北向的小河填埋后筑起了七米寬的煤屑路被命名為震修路。已經(jīng)卸任鄉(xiāng)長但荷包里銀子不少的蔣富金就在路旁蓋了一進在當(dāng)時頗具規(guī)模的四合大院<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解放后震修路更名為浦東南路時將該大院定為899號,即現(xiàn)在的時尚巨擘老佛爺百貨大樓所在地)</span>大院落成后帶來了蔣家的人丁興旺,蔣富金陸續(xù)誕有四子<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蔣秒錢、蔣秒貴、蔣妙海、蔣妙鑫)</span>兩女<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蔣金妹、蔣妙娣)</span>。長子蔣妙錢<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小名蔣阿多)</span>就是我父親的繼父,他憑借著鄉(xiāng)長父親的名望,在鄉(xiāng)公所掛著青年大隊大隊長的頭銜<span style="font-size:18px;">整天吃喝玩樂,不務(wù)正業(yè),是四方八鄉(xiāng)有名的</span>混混。二子三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二子蔣秒貴擔(dān)任保長和青年大隊中隊長,三子蔣妙海則是青年大隊的小隊長,還因在明華章造紙股份有限公司<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上海利華造紙廠的前身)</span>黃色工會擔(dān)任過副理事長而在解放后被定性為歷史反革命并判刑10年發(fā)配至內(nèi)蒙古。只有四子蔣妙鑫<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又名蔣云虛)</span>早年隨出嫁的姐姐蔣妙娣生活,由擔(dān)任上海煙草機械廠技術(shù)科長的姐夫楊金發(fā)對其教育而得以成才,生前是上海華東建筑機械廠財務(wù)科長,一生未娶且謹小慎微的他卻因家庭出身之故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p> <p class="ql-block">我父親來到蔣家后,作為長孫本應(yīng)是蔣家人的心頭肉,但是除了爺爺蔣富金和母親莊翠囡外,只知道吃喝玩樂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繼父蔣秒錢并不喜歡他,不是打就是罵,蔣家的其他叔叔嬸嬸等長輩也都極不待見,稍有不順心就把一口惡氣撒在他身上,開口閉口就是“儂迪只野貓”,</span>老實巴交的莊翠囡奶奶也只能忍氣吞聲,以淚洗面。當(dāng)混混丈夫于1942年年僅38歲去世后,沒有了生活來源的奶奶為了生計,每天拖著可憐的弓足到地處煙廠路<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今陸家嘴環(huán)路)</span>的英美煙草公司浦東煙廠<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上海煙草機械廠前身?)</span>做女工,艱難地維持著母子倆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為了幫奶奶減輕生活負擔(dān),尚處在總角之時的父親經(jīng)常跟著幾個大人步行十幾里路到八號橋<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今浦東大道金橋路附近)</span>的糧農(nóng)家去糴米<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買米)</span>后再糶<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賣)</span>出去。</p> <p class="ql-block">一次父親正背著幾十斤重的大米,剛要鉆過橋邊上的鐵絲網(wǎng)時,被附近碉堡中的日本鬼子發(fā)現(xiàn),大米沒收后還被毒打了一頓,從此奶奶再也不讓他去販米了。</p> <p class="ql-block">當(dāng)時,莊翠囡奶奶的弟弟莊學(xué)本從康藏地區(qū)采風(fēng)回滬后到大馬路<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南京東路)</span>與德律風(fēng)街<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江西中路)</span>西南轉(zhuǎn)角處的匯司洋行<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現(xiàn)南京東路181號的上海電力公司)</span>做襄理,便介紹才十四歲的我父親去那里學(xué)生意。有莊學(xué)本舅舅罩著,父親在學(xué)到人情世故的同時,總算過了幾年比較愜意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我父親的舅舅莊學(xué)本1909年出生在浦東莊家橋附近的一戶小康人家,他的一生充滿著傳奇色彩。</p> <p class="ql-block">他曾是國民政府為班禪喇嘛特聘的攝影師;他曾在25歲時就成為香港著名《良友》雜志的特約攝影記者;他曾在新婚燕爾時毅然拋下妻兒,獨自一人到我國康藏地區(qū)和印度等地去考察、攝影、采風(fēng)并在《良友》、《申報》等報刊發(fā)表過大量游記、考察報告和攝影作品,被譽為“中國少數(shù)民族史的視覺檔案”;他于1941年在重慶舉辦的個人影展吸引了包括于右任、孫科、孔祥熙、陳立夫、陳果夫等國民黨高官和郭沫若、田漢、黃炎培等社會進步人士在內(nèi)的二十余萬觀眾;解放后他曾受到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的親切接見;他曾擔(dān)任國家民委參事、民族出版社編輯室副主任、第一、二屆中國攝影學(xué)會理事會理事;他曾多次作為中央訪問團成員到訪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他是攝影界公認的“人文地理攝影大師”以及<span style="font-size:18px;">“中國影像人文學(xué)之父”;他在三、四十年代拍攝的西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的影像在美國休斯敦展出時引起國際攝影屆的振動;他編撰了大量關(guān)于中國人文地理的攝影和紀(jì)實專著;</span>他成功完成了人類史上第一例活體提取麝香的試驗并出了專著《養(yǎng)獐和人工采香試驗》。因有一段在康藏?zé)o人區(qū)的經(jīng)歷沒人見證,他在文革中被開除公職,不允許參與任何政治和社會活動,只好悄悄地向我父親索取《參考消息》了解世情。</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附:莊學(xué)本有一弟弟莊學(xué)義抗戰(zhàn)時參加川沙邊區(qū)抗日自衛(wèi)團四大隊(簡稱“邊抗四大”)在與日軍的一次戰(zhàn)斗中不幸犧牲。</span></p> <p class="ql-block">1979年5月,我攜新婚妻子去北京旅游時,懷揣莊學(xué)本舅公的手書家信去拜訪了他的兒子,時任北京市政工程局總工程師的莊文駿叔叔,從而得知原本我心目中那么孱弱無力的莊學(xué)本舅公竟然是有著如此傳奇經(jīng)歷的一個偉岸的人。</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目前我正在收集相關(guān)資料,或許適時會寫一些莊學(xué)本舅公傳奇一生的文字,以向他老人家致敬!</span></p> <p class="ql-block">1946年7月,莊學(xué)本舊友包瑞麟在上海開辦的“包福記鋼鐵建筑廠”<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今上海華東建筑機械廠有限公司前身)</span>需要招工,莊學(xué)本就把時年還不滿16歲的我父親介紹進廠學(xué)習(xí)鈑金工,肯學(xué)苦干的父親很快就成為廠里的技術(shù)骨干而深得包瑞麟老板的賞識,除了在1956年被晉為八級工外,看在父親的面子上,還將他的叔叔<span style="font-size:18px;">蔣秒貴、蔣妙鑫、堂弟蔣德福、遠房弟弟蔣石根等人全部招收進了包福記。</span></p> <p class="ql-block">最富戲劇性的一幕是父親在本廠與嫡親侄子的相認。父親胞兄唐德寶的妻子因與人通奸敗露后跳黃浦江自盡,他自己不久后也氣病而亡,留下兩子一個去了新疆,一個由大姨媽收養(yǎng)改姓鮑名振勇。七十年代初,鮑振勇來到已更名為“華東建筑機械廠”的包福記工作,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我父親與他在照片上的父親非常相像,便到廠勞資科查詢后得知原來就是自己嫡親的叔叔。</p> <p class="ql-block">1958年12月,當(dāng)國家提出大三線建設(shè)時,父親所在的上海華東建筑機械廠部分搬遷至廣西創(chuàng)建柳州工程機戒廠<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柳工集團的前身</span>),一開始領(lǐng)導(dǎo)在商量赴柳州人員時擬讓我父親去,此時,父親的結(jié)拜弟兄黃忠仁提出蔣兄家小孩多,嫂嫂又有八個月的身孕,去柳州多有不便,而自己小孩少,負擔(dān)輕,可以替兄去柳州。領(lǐng)導(dǎo)也被黃忠仁的義舉感動而同意了他的建議。為了表示真誠的感謝,從此父親就讓自己的孩子尊稱黃忠仁為“過房爺”。</p> <p class="ql-block">除了十四歲之前吃過一些苦,其余的八十年歲月,從不差錢的父親都過得非常瀟灑自如,自1955年人民幣幣值縮減一萬倍之后,父親<span style="font-size:18px;">就拿著114元的高薪,加上母親的勤儉持家,</span>即使在生活最堅難的三年自然災(zāi)害期間,我全家也一直過著相對富足的生活<span style="font-size:18px;">。</span></p> <p class="ql-block">1959年,為了配合浦東南路由兩車道擴建為四車道,蔣家大院因此被拆除了一半,于是,父親攜全家搬到了毗鄰的乳山新村,成為新中國歷史上較早的動遷戶。</p> <p class="ql-block">動遷時除了分配到五室戶的新居,政府還給了300元補償款,拿到這筆款子的父親立馬去買了七燈收音機和上海牌941A型電唱機各一只以及若干膠木唱片,還有一對小沙發(fā),這在五十年代是相當(dāng)奢侈的一件事。在以后的若干年內(nèi),親戚朋友和左鄰右舍到我家坐在沙發(fā)上欣賞滬劇或民歌名曲成為一種特別的享受。</p> <p class="ql-block">幾十年后,那臺七燈收音機早就不知了去向,而電唱機和部分唱片至今我還珍藏著呢!</p> <p class="ql-block">父親是個熱心腸的人且非常喜歡結(jié)交朋友,除了我的“過房爺”黃忠仁外,另一個好友白少奇就是在我父親的熱心<span style="font-size:18px;">攛掇下成為自己姑媽蔣金妹的上門女婿的。</span></p> <p class="ql-block">與父親經(jīng)常在一起的幾個朋友是人稱“小開”的徐志光叔叔,喜歡喝酒的孟光禮伯伯,愛踢足球的張留根叔叔和牌迷杜根林叔叔。記得我小時候,每逢星期天,父親的牌友就會來我家打四十分,賢惠的母親則為幾個大老爺們準(zhǔn)備一些下午茶點,我作為“小小跑堂”給他們端茶送點心時,也乘機嘗到了母親做的巧果和水潽蛋的美味。</p><p class="ql-block">我讀中學(xué)時,父親還和我的幾個赤褲弟兄成了忘年交,經(jīng)常在一起打牌玩。</p> <p class="ql-block">除了愛交朋友,父親還喜歡游山玩水,他經(jīng)常會邀上三五好友在九百六十萬土地上刻下當(dāng)時年輕又瀟灑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父親特別愛好體育,在五十年代國家推行的“勞衛(wèi)制”運動時,他獲得了跳高和乒乓球的二級運動員證書。小時候的我和姐姐經(jīng)常去父親廠里看他打乒乓球。父親最擅長的體育項目是足球,作為主力隊員,他曾經(jīng)代表包福記足球隊拿過楊浦區(qū)中蘇友好杯邀請賽和滬東聯(lián)賽的冠軍。</p> <p class="ql-block">父親在不惑之年時染上了肺結(jié)核,這在當(dāng)時是很嚴(yán)重的疾病,由于他常年參加體育活動,在經(jīng)過治療后很快就痊愈了,生病期間父親學(xué)會了打太極拳,勤學(xué)苦練加精益求精的結(jié)果,父親很快就在本廠以及家庭所在的陸家嘴地區(qū)的太極拳圈子里名聲大噪,經(jīng)他教授過的學(xué)生不下千人,這也<span style="font-size:18px;">成為他后半生始終保持健康的重要因素,以致臨終前醫(yī)生根本查不出他有什么明確的病因,死亡證上只能草草地以肺炎為由下了結(jié)論。</span></p> <p class="ql-block">解放前沒讀過書的父親工作后積極參加識字班和職工夜校,憑借著毅力一直讀到高中畢業(yè),這為他在工作中很好地發(fā)揮才智起到了很大作用。學(xué)徒不滿三年,師傅就放手讓父親畫圖和放樣,二十歲剛過父親就成為技術(shù)骨干從而被調(diào)進計劃科,先后獲技術(shù)員、技師和工程師職稱。</p> <p class="ql-block">父親曾先后參加過長春一汽、武漢重型機床廠和上海寶鋼等國家重大工程項目的建設(shè)。作為鋼結(jié)構(gòu)技術(shù)的專家,退休后的父親還作為技術(shù)顧問在浦東標(biāo)志性建筑,名為“東方之光”的大型日晷雕塑建造中貢獻過智慧,協(xié)助設(shè)計師在幾個關(guān)鍵節(jié)點的調(diào)整中起了重要作用。</p> <p class="ql-block">退休后的父親被寶鋼所屬浦鋼實業(yè)總公司和川林鋼結(jié)構(gòu)公司聘為總工程師,繼續(xù)發(fā)揮著余熱。</p> <p class="ql-block">1949年,共產(chǎn)黨的到來結(jié)束了父親的苦難日子,蔣家的保長和黃色工會副理事長的叔叔再也不敢叫他“野貓”了。從此,父親篤信共產(chǎn)主義,幾十年間不知打了多少申請報告,終因其祖上搽不干凈的政治屁股而與黨票無緣,不過,黨和國家還是肯定了父親對社會主義建設(shè)事業(yè)作出的貢獻,在共和國成立七十周年之際為他頒發(fā)的榮譽勛章就是對父親最好的政治彌補。</p> 我的母親 <p class="ql-block">我母親潘文娟1934年1月1日出生在上海浦東一戶殷實人家,生性善良,為人厚道,親戚朋友和左鄰右舍無不夸她是個好心腸的人,我和姐姐、弟弟、妹妹自開口說話就叫她“好好姆媽”,叫著叫著語速快了就變成“好媽”了。</p> <p class="ql-block">我母親的爺爺潘桂松育有三女<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span><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8px;">潘金寶、潘妹寶、潘金妹)</span>兩子,長子潘秀龍是我母親的生父,年輕時的潘秀龍跟著父親潘桂松跑碼頭做做小生意,在積累了一定的經(jīng)商意識和碎銀后,<span style="font-size:18px;">被在大通路新閘路開船務(wù)公司的舅舅龔小弟邀請去當(dāng)賬房先生,不久他又自購一條船入股成為該船務(wù)公司的股東,正當(dāng)荷包越來越鼓時,一場驟然而至的疾病奪走了他年僅34歲的生命。</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遺憾的是潘秀龍外公生前沒有留下照片,他的尊容只能從太外公潘桂松的影像中去揣測了)</span></p> <p class="ql-block">潘桂松的次子名潘留根,年輕時跟一紅幫師傅學(xué)了一手精湛的裁縫手藝,因此與他哥哥一樣荷包里從不缺銀子,加上特別喜歡吃油氽豆瓣之類的小零食而被人稱為“大老板”。潘留根有著倔強的性格,當(dāng)病重的哥哥潘秀龍欲把船務(wù)公司的股份無償讓給他時,他寧可與剪刀、尺子、針線和頂針箍打交道而不愿接受哥哥的好意,繼續(xù)著自己小裁縫“大老板”的營生。</p><p class="ql-block">潘留根在當(dāng)時算得上是一個時尚人士,下面這禎八十多年前的老照片就可以佐證。</p> <p class="ql-block">母親的生母陳南寶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由于我和她長得非常相像且又隨母親姓<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其中緣由恕后面再作介紹)</span>是整個家族中唯一繼承潘姓的后代,因此她對我有著一種從不加掩飾的特別的愛,無論誰對我稍有大聲,她一定會當(dāng)面呵斥。</p> <p class="ql-block">陳南寶外婆與外公潘秀龍育有兩子兩女<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長子潘文忠、次子潘文國、長女潘文月、次女潘文娟)</span>婚后十幾年內(nèi),外公在船務(wù)公司上班掙錢,長子潘文忠是塊讀書的料,整天埋頭于書堆中,外婆在照料我的母親和小兒子時得空還會打打麻將消磨時間,而懂事的大女兒潘文月十多歲就成了家庭“主管”,日常的家用開銷都由她掌握,一家人過著悠閑舒適的生活。</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附:已近期頤之年的潘文月姨媽在我表妹細心照顧下,身體非常健康,</span><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18px;">思路也異常清晰,本文中的人和事有不少來自于她的口述。</span></p> <p class="ql-block">1940年,潘秀龍外公去世后,手無縛雞之力的陳南寶外婆一下子就陷入了窘境,面對四個尚未成年的孩子手足無措,于是通過小姐妹阿紅的介紹,<span style="font-size:18px;">含淚把年僅三歲的小兒子潘文國</span>送給陸家渡一李姓家并改名李明華。此舉在年幼的潘文國舅舅心中留下了陰影,直到和我舅媽王德珍結(jié)婚后才與親生母親重又有了聯(lián)系。</p> <p class="ql-block">而我那才六歲的母親則被送到六里橋一家人家做了童養(yǎng)媳。凡是看過或聽過滬劇“阿必大回娘家”的人都知道,舊社會當(dāng)童養(yǎng)媳是怎樣的一種不堪。母親的大嬢嬢潘金寶雖然沒什么文化,卻是潘家最有見識,辦事最果敢的一個長輩,她知道侄女的境遇后非常心疼,便作主把我母親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委托給自己的弟弟潘留根和弟媳姚翠媛?lián)狃B(yǎng),并告誡一定要讓侄女進學(xué)堂念書。而潘留根夫婦此時還沒從剛出生不久的女兒潘文秀夭亡的悲傷中緩過來,我母親的到來對他倆而言不啻于天降甘霖,很爽快就答應(yīng)了下來。</p> <p class="ql-block">叔叔嬸嬸在如約將我母親送入由沈杏苑先生創(chuàng)辦,黃炎培先生擔(dān)任校董的震旦學(xué)堂念書后,我母親口中的<span style="font-size:18px;">“叔叔嬸嬸”從此也就變成了“阿爸姆媽”。</span></p> <p class="ql-block">我母親就讀的這所“洋學(xué)堂”<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當(dāng)時老百姓的叫法)</span>幾十年來都是浦東學(xué)子夢寐以求的“浦東第一名校”,它和我家也頗有淵源,除了母親,我和姐姐、弟弟都曾是這所以后更名為“黃浦區(qū)第二中心小學(xué)”的學(xué)生,更巧的是我三年級時的班主任汪一梅老師正是該校創(chuàng)始人之一的沈杏苑先生的孫媳婦,如前所述,沈先生還曾在我太爺爺蔣富金資助下開辦了他的私人診所。</p> <p class="ql-block">李鐵梅的表叔數(shù)不清,而我則是奶奶數(shù)不清,除了父母親的生母和繼母,還有二、三十個姑奶奶和姨奶奶,或許為了怕搞混,我們兄弟姐妹從小就把我母親的繼母姚翠媛稱為“嗲嗲”。</p><p class="ql-block">“嗲嗲”的一生仿佛都在被命運作弄著:她是垂髫之年就被強行纏足的小姑娘,她是破瓜就被花轎抬進潘家門的瘦弱新娘,她是徐娘半老時喪偶的凄涼寡婦,她是中年時咬牙帶著公公潘桂松撐起家庭的頂梁柱。這些早年的境遇使姚翠媛逐漸形成了孤僻冷漠、厭惡男性、疑神疑鬼但十分要強的性格。在我印象中的她的眼神里始終繃著一股韌勁,她那雙<span style="font-size:18px;">被裹腳布勒斷的趾骨在布鞋里蜷成沉默的疙瘩,</span>走起路來腳尖微微內(nèi)扣,像怕踩碎了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她<span style="font-size:18px;">經(jīng)常用刨花和著水洗頭,仔細梳理后還會在發(fā)髻上別一枚磨舊了的木簪子,出門總要在藏青色對襟衫外束一條繡著花的圍身頭,顯得整潔利落,用她自己的話說就是一定要“山清水綠”。</span></p> <p class="ql-block">1943年在丈夫潘留根去世后,“嗲嗲”既要養(yǎng)活古稀之年的公公潘桂松,又不能讓我母親輟學(xué),而她在香煙廠的微薄收入只能勉強維持生活。</p><p class="ql-block">話分兩頭,蔣家的老祖宗蔣富金和他的混混兒子蔣秒錢于1942年先后去世,莊翠囡奶奶眼瞅著沒了生活來源,便有意將偌大的房子出租幾間以維持生活。經(jīng)人撮合后,蔣潘兩家一拍即合,“嗲嗲”旋即賣掉潘家已破落的老屋,帶著公公潘桂松和我母親來到<span style="font-size:18px;">蔣家,成為我父親家的房客。</span></p> <p class="ql-block">從小嬌生慣養(yǎng)的我母親生性懦弱,是潘家人的心頭肉,因為<span style="font-size:18px;">那段童養(yǎng)媳的經(jīng)歷,使她變得更加膽小怕事,除了家人外不敢和任何其他人接觸。</span>來到新的家庭后在祖父潘桂松的庇護下,<span style="font-size:18px;">除了學(xué)習(xí)一些女紅活之外什么事都不讓她干,繼母姚翠媛對此也很無奈,偶然有</span>一次讓她幫忙生煤爐,結(jié)果剛一劃火柴就被那火苗嚇得大哭。</p> <p class="ql-block">隨著年齡的增長,原先并不太起眼的我母親越長越出挑,引起了荷爾蒙日漸增加的我父親的覬覦,于是莊翠囡奶奶便與姚翠媛外婆商量是否能把兩家的飯桌合在一起。此時,作為潘家老祖宗的潘桂松發(fā)話了:“我孫女可以嫁給你蔣家,但今后出生的第二個孩子不論男女都要姓潘,否則免談。”“可以可以?!睕]了混混丈夫羈絆的莊翠囡奶奶一口答應(yīng)。于是由我母親的姑父,時任上海煙草機械廠廠長的山根寶作為介紹人,并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包福記老板包瑞麟的證婚下,我父母親</span>于1951年2月11日大年初六那天正式成為一對鴛鴦。</p> <p class="ql-block">按照雙方的約定,婚后母親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是我的姐姐,從父親姓蔣,第二個孩子就是我,從母親姓潘,這在剛解放不久的年代中實屬罕見。我小時候經(jīng)常有大人開玩笑:“你是你媽媽從垃圾桶里撿來的,所以姓潘,如果不聽話你爸爸是要把你扔回垃圾桶里去的?!焙Φ梦铱傄罂抟粓?。</p> <p class="ql-block">借此文順便介紹一下母親的姑父山根寶。</p><p class="ql-block">山根寶是共產(chǎn)黨上海早期的地下黨員,文革中被迫害致死。他三十年代在英美煙廠銅匠間工作時擔(dān)任廠工會主任委員,和<span style="font-size:18px;">工人弟兄一起開展護廠斗爭。</span>1938年8月,在中國工人運動杰出領(lǐng)導(dǎo)人,時任<span style="font-size:18px;">中共江蘇省委工運部部長劉寧一</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237, 35, 8);">(劉寧一曾任全國總工會主席、世界工會聯(lián)合會副主席、中共中央書記處書記、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兼秘書長)</span><span style="font-size:18px;">的監(jiān)誓下宣誓入黨,成為當(dāng)時英美煙廠唯一的共產(chǎn)黨員,他努力重建起被敵特破壞的地下黨組織,恢復(fù)了黨與工人群眾的聯(lián)系,</span>在百色恐怖中<span style="font-size:18px;">領(lǐng)導(dǎo)煙廠工人采取消極怠工、罷工等形式,和資本家作斗爭,迫使資方不得不給工人改善福利待遇,并使日軍下達的軍械生產(chǎn)任務(wù)不能如期完成。</span></p> <p class="ql-block">解放后,英美煙廠被人民政府接收成為全民所有的“上海卷煙廠”,原煙廠機械部則改建為<span style="font-size:18px;">新中國第一家煙草機械廠</span>“上海煙草工業(yè)機械廠”,由山根寶出任廠長。</p> <p class="ql-block">1966年6月,山根寶帶領(lǐng)199名職工攜家屬、62臺機加工設(shè)備、5300多件工夾具和技術(shù)文件來到河南許昌,<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一家只能生產(chǎn)簡單農(nóng)機具的地方小企業(yè)的基礎(chǔ)上改建成</span>許昌煙草工業(yè)機械廠,一躍而成為上海之外,全國第二家煙草機械制造廠。如今該廠已成為中國煙草機械行業(yè)的四巨頭企業(yè)之一<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上海、許昌、常德、秦皇島)</span>為中國煙草行業(yè)的發(fā)展提供著支撐和保障。</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關(guān)于山根寶的革命生涯,適時或許我會專門寫一篇追思的文章以向姑爺爺致敬。</span></p> <p class="ql-block">再說回我的母親,因為有一定的文化基礎(chǔ),婚后的母親擔(dān)任過掃盲運動的小教員,在為婦女脫盲作出貢獻的同時,母親原本膽小懦弱的性格也有了很大轉(zhuǎn)變,這為她順利地融入新社會并積極參加社會主義建設(shè)奠定了基礎(chǔ)。</p> <p class="ql-block">掃盲運動結(jié)束后不久,父親得知距他工作單位華東鋼鐵建筑廠不遠處的上海制皂廠要招工,就替母親報了名。而有過小教員經(jīng)歷的母親此時已成長為一個有著獨立思考能力的新時代女性了,她很順利地就成了該廠的一名普通女工。</p> <p class="ql-block">在經(jīng)過油脂車間和包裝車間多年的歷練后,廠領(lǐng)導(dǎo)看中了母親的文化水平和工作能力,將她調(diào)至后勤科下屬的食堂賣飯菜票。</p> <p class="ql-block">期間,母親用扎實的工作表現(xiàn)和誠懇的待人之道,在努力做好那小窗口中的工作外,還經(jīng)常利用空隙時間參加本無需她干的送煤等雜活,被廠部宣傳科拍攝下來后刊在廠報《上海制皂》上。由于一貫的出色表現(xiàn),不久母親就“升”任食堂管理員兼廠工會委員。</p> <p class="ql-block">因表現(xiàn)出色,領(lǐng)導(dǎo)還以去沈陽油脂化學(xué)廠參觀學(xué)習(xí)的名義讓母親去探訪正在沈陽短暫工作的父親。</p> <p class="ql-block">也是由于一貫的出色表現(xiàn),在紅色年代中,母親還成為工宣隊員駐扎在川沙縣“革命”了兩年<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現(xiàn)在看來這件事并不值得炫耀,但在那特殊年代,以我母親的閱歷是根本不可能知道其中的政治含義的)</span></p> <p class="ql-block">還是由于出色的表現(xiàn),改革開放后的八十年代中期,剛成立不久的上海日化公司需要干部,母親又被領(lǐng)導(dǎo)看中抽調(diào)到日化公司工會,一直干到退休。</p> <p class="ql-block">不幸的是,在退休后不久,可惡的白血病纏上了母親,白血球一度高達驚人的超過十萬,照瑞金醫(yī)院血液病專家陳賽娟的說法,此數(shù)值是罕見的,生存時間不會太長。經(jīng)過幾十年磨礪的母親此時已是一個十分堅強的人,她把生死看得非常淡,頑強地與病魔一直抗?fàn)幜耸哪?,?chuàng)造了白血病人生存時間較長的記錄。<span style="font-size:18px;">期間,家里的一切還是由母親操持著。而如前所述,父親一生就是個瀟灑的男人,直到母親離世,他都不會做一件家務(wù)事。</span></p> 父母親和我的幾件事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的父母親從小就教育我要分清是非,要做好人,做好事,要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這些教誨對</span>我的一生起了至關(guān)重要的幫助。此后我所走過的路雖有一些坎坷,但也在曾經(jīng)效力過的單位做了一些小事,獲封過這“長”那“總”的頭銜,得到過這“獎”那“章”的榮譽,也算沒有辜負父母親的期望?,F(xiàn)在回想起來,父母親言傳身教的事例很多也很有用,<span style="font-size:18px;">挑幾樁印象教深的擺在此文最后,作為對已離我而去的父母親的追思和懷念!</span></p> 寫日記促成才 <p class="ql-block">小時候沒機會讀書的父親深知文化知識的重要性,我上學(xué)時,他除了與我的老師們長期保持溝通了解學(xué)習(xí)情況外,還從我兩年級開始就“逼”我寫日記并定時交給班主任批閱。慢慢地,寫日記就成了我的一種生活方式,即使在最艱苦的插隊落戶時期,沒有日記本就用生產(chǎn)隊讓我寫大字報的紙張裁剪裝訂成冊,沒有電則借助昏暗的煤油燈光堅持每天記流水賬,幾十年下來所碼的文字不下幾百萬,靠著拙劣但勤奮的筆觸,我在不同的職場混跡了大半輩子。</p> 踢足球的傳承 <p class="ql-block">我父親喜歡踢足球,在我還不到十歲時,就常常帶我到楊浦體育場、浦東工人體育場和浦南體育場看足球比賽,耳濡目染下我也漸漸愛上了足球并踢得像模像樣。上小學(xué)后,同樣喜歡足球的我家的鄰居顏文忠恰好是我們學(xué)校的副校長,他把我推薦給體育老師董超達對我進行培訓(xùn),沒幾年我就成了學(xué)校足球隊的隊長,曾代表黃浦區(qū)參加了上海市小學(xué)生比賽,成年后的我還代表南昌鐵路局參加了江西省運動會足球賽。因為有著一腳還不錯的球技,在回上海工作后曾多次意想不到地成為我立足新職場的重要因素,具體就不展開描述了。</p> 遏“貪小”阻“早戀” <p class="ql-block">由于飽受舊社會的苦楚,父親養(yǎng)成了一種嫉惡如仇的性格。在我成長的過程中,但凡發(fā)現(xiàn)我有一些不良苗子出現(xiàn)時,他就會嚴(yán)厲批評加循循善誘,直到我糾正為止。有兩件幼稚的小事即可佐證:在我三年級時,有一次我買早點時多拿了一根油條,父親知道后狠狠地罵了一頓后帶我去向點心攤阿姨賠禮道歉并補上了四分錢和半兩糧票;還是三年級時,我的日記中出現(xiàn)了愛慕顏文忠校長女兒的文字,父親看到后沒有馬上訓(xùn)斥,而是聯(lián)系班主任楊家元老師對我進行教育,我那剛剛蒙起的“邪念”硬是被壓了下去。另外,與我熟悉的朋友們都知道我很少有“出口成臟”的時候,那也是與小時候父親對我的諄諄教導(dǎo)分不開的。</p> 打雞血促發(fā)育 <p class="ql-block">讀中學(xué)時,當(dāng)看著我的幾個同學(xué)一個個蹭蹭蹭往上長個,而我尚不見有發(fā)育跡象時的母親急了。此時恰逢“有病治病,無病健身”的“雞血療法”風(fēng)靡整個上海灘,于是母親買了一只小公雞,領(lǐng)我到幾公里外的北蔡衛(wèi)生院,在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伍后,當(dāng)場抽出小公雞的血輸進我的血管,當(dāng)天我就感覺渾身燥熱,臉色紅潤。不久在去農(nóng)村戰(zhàn)天斗地時還只有1·65米左右的我,半年后回到上海時已長到1·75米了,是否那只小公雞的血起了作用不好說,但期盼我快快長大的一片慈母心則毋庸置疑。</p> 做大衣知做人 <p class="ql-block">原本膽小怕事的母親,經(jīng)過掃盲小教員及工作后的一番歷練,成為生活和工作中都能獨當(dāng)一面的成熟女性,一旦有人對母親有不當(dāng)?shù)恼Z言或行為時,她或者蔑視之,或者用事實懟回去。在我剛參加工作時,母親想為我置一身稍好些的衣服,在南京路跑了好幾家店,要么尺寸不對要么價格太貴沒能下手,當(dāng)來到最有名的培羅蒙服裝店時順便進去看了一下,傲慢的營業(yè)員看我和母親一身普通市民的打扮,嗆聲道:“我們培羅蒙的衣服是很貴的奧!你們到其他店去看看吧?!薄拔矣绣X,讓師傅來給我兒子量尺寸!”母親毫不猶豫地花了她近一個月的薪水給我定制了一件華達呢大衣。回家路上母親對我說:“我們做人可以低調(diào)一點,但一定要有骨氣,決不能讓人看不起!”</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許多場合,這件大衣讓我出足了風(fēng)頭。雖然隨著身體的發(fā)福早已不合身了,而作為母親教導(dǎo)我如何做人的物證,它始終掛在衣櫥里。</p> 想“發(fā)財”做股民 <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初當(dāng)我還在江西拿著微薄的俸祿時,證券市場剛興起,社會上不斷傳出有人買股票發(fā)財?shù)南?,而母親的表弟此時也恰好購買一百張認購證賺了一些阿堵物,這讓母親有了讓自己兒子“發(fā)財”的念頭。在我好友程進益陪同下,母親來到北外灘黃埔路排隊四、五個小時后,為我辦理了股票交易賬戶。就此我成了中國較早的股民之一,也曾賺過一些小錢,部分解決了犬子購買婚房所需的費用。此后雖然作為“韭菜”被割去了一茬又一茬。但是母親那份為了兒子早點“脫貧”的初心是真真切切的。</p> 結(jié)語 <p class="ql-block">親愛的父親母親:你們雖然已走完了人間的路程,但你們的音容笑貌和與人為善的點點滴滴將永遠留在我和其他子孫們的心頭,我們也一定會像你倆那樣,成為善良正直、善于待人、善解人意、善心不愚的良善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