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端午節(jié)前兩天，愛人單位一如既往地發(fā)放了端午福利：粽子、雞蛋、咸鴨蛋，外加一張超市購物券。又到粽葉飄香時，那些刻著端午的記憶，裊裊地升起。</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別的暫且不提，單說近幾年這端午福利，重中之重，當屬眼前這一大盒中之杰牌粽子了，大小均勻，個個綁著花花綠綠的彩線，看上去著實招人稀罕。不同的彩線，代表不同的口味，大棗的，蜜棗的，紅豆的，蜜豆的，咸蛋黃的，咸肉的，大黃米加紅黍米的，各式各樣。每一種口味，都會給人帶來獨特的體驗。端午吃粽子，就跟拆盲盒一樣，令人滿懷期待，一旦打開的是自己喜歡的口味，別提多開心了。那股興奮勁兒，一下子把人秒變回童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實際上，在我兒時的記憶里，從來不識粽子為何滋味。對端午節(jié)吃粽子賽龍舟這些紀念屈原的風俗的認知，均來自小學課本，只當作是“天方夜譚”。在東北，端午節(jié)那天，大人們會起個大早，父親趕在太陽升起前從野外采摘艾草回來，一部分用香蒲葉，或者干脆用一根艾草莖桿扎成一把，掛到門框上，寓意去災辟邪。剩下一部分，將艾葉浸泡在洗臉盆中，母親早已備好了節(jié)日早餐，將我和弟弟從睡夢中拽起來，督促我們依次用艾葉水洗臉擦洗手臂，寓意祛病消災。然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白水煮雞蛋、臥雞蛋、荷包蛋疙瘩湯。這就是東北百姓人家一成不變的端午風俗?？赡苡腥藭?，為什么不吃粽子呢？究其原因，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東北地區(qū)尚物資匱乏，窮苦人家壓根兒就沒見識過產自南方的蘆葦葉，更別說包粽子這一檔子事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不怕人笑話，我人生第一次吃粽子，已是去長沙讀大學之后的事了。校門外有一條小吃街，路邊攤上有幾個商販專賣包子、米粉、燒賣、粽子之類的吃食。浸泡在水桶中的墨綠色粽子形象，第一次從書本中活脫脫地跳到了我的面前，剎那間我興奮不已。猶豫徘徊了很久，才狠下心來，決定從伙食費里省出兩元錢，買了一個甜粽一個燒賣，姑且當作開洋葷了吧。我就像探寶一樣，慢慢地解開粽子上綁著的馬蓮結，再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剝開粽子葉，待露出粽子真身那一刻，我不禁驚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粽子！手捧著通體晶瑩剔透的糯粽，就好像捧著一個瓷娃娃，不忍下口。好奇地將粽子翻過來調過去，周身瞧了個仔細，規(guī)則的四面體型，每個面，每個棱角，都那么完美分明，那么玲瓏有致。待我回過神來，才試探著咬下一小口，一瞬間，糯米的軟糯，大棗的甘甜，夾雜著粽葉的清香，一股腦地沖擊著舌尖上的味蕾，那混合在一起的甜糯質感，竟如此令人陶醉，令人回味無窮，令人不舍得咽下！細細地品咂著，每一口都充盈著滿滿的幸福感。后來，沒禁住攤主的極力誘惑，我又嘗試了一只咸肉粽，那是另一番別具風味的體驗。不過比較起來，我還是更加喜歡甜棗粽，抑或說，更加喜歡那種給人帶來的爆棚的幸福感。</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千禧之年五一節(jié)，我嫁作新婦，婆婆與我們一起，住在愛人單位的家屬房里。家屬房相對簡陋，是連成片的筒子房。筒子房的街坊鄰居，除了幾家外來租戶，絕大多數(shù)住戶是愛人單位的同事及家屬。婆婆是一個和藹可親的人，平時與鄰里之間常相互走動。那幾年端午節(jié)一大清早，孫大娘便端來一盆新鮮出爐的熱乎乎的粽子，程大娘則送來親手編織的五彩繩和帶著露水的艾草。至今我還留著兒子一歲半時的一張照片，他萌萌地笑著，拍著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最搶眼的，莫過于他手腕上系著的鮮艷奪目的五彩繩。那是一個歷史的見證，五彩繩系著筒子房鄰里之間暖暖的情，濃濃的愛。</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婆婆見我吃粽子吃得歡喜，又到隔年端午，她也躍躍欲試地準備親手包粽子。那是她平生里第一次包粽子，定是跟鄰居大娘細心地請教學習如何包粽子了的，一看她的戰(zhàn)果，不難得出這個結論。一盆煮好的粽子，形狀各異，大小不一，那叫一個慘不忍睹，大多數(shù)呈扁三角形。我鄭重其事地剝著粽子，腦子里突然蹦出來一個詞“癟三兒”——癟癟的三角形粽子，禁不住想笑，又不好流露出來，唯恐傷了婆婆的自尊心，那一頓端午早餐，吃得差點憋出內傷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今，筒子房早已銷聲匿跡，變成了高樓大廈，昔日里街坊鄰居的音容笑貌也都四散而去，婆婆也早已離世多年。蒸鍋里飄出了粽葉香，水汽氤氳著，不禁將我又從那些陳年舊事里拉了回來。不知何時，笑眼里，早已噙滿了淚水。</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