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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尖

何勇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入夏的四川，暑氣還未全然鋪開，院角的南瓜藤便按捺不住性子，開始肆意生長。它們像調皮的孩童，順著竹籬、越過矮墻，觸須伸得老長，見著什么都想攀附。一會兒纏著竹竿打旋兒，一會兒拽著晾衣繩蕩秋千，將尋常的農家小院裝點得綠意盎然。</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街邊賣菜的嬢嬢們，總把南瓜尖拾掇得清爽。三五根嫩尖用稻草輕輕一扎，毛茸茸的嫩葉蜷成小巧的團兒，安靜地躺在竹籃里，透著股水靈勁兒。她們說，掐尖是個講究——既能讓南瓜更好地結果，也免得藤蔓太過霸道，搶了辣椒、茄子們的風頭。菜園子就像個小江湖，也得講個平衡。</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做南瓜尖是樁細致活兒。得先把帶刺的外皮撕得干干凈凈，觸須掐得一根不剩，再把嫩尖切成小段，放在木盆里輕輕揉搓，直到那些絨毛不再扎手。接著用清水反復淘洗，直至水變得清亮，青澀味全沒了蹤影。</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待一切準備妥當，灶臺上的鐵鍋燒得冒熱氣，倒入一勺純正的菜籽油。油剛冒起輕煙，丟進幾顆小米辣、兩瓣拍碎的蒜，“刺啦”一聲，香氣就炸開了。趕緊把南瓜尖倒進鍋里，大火快炒，撒上些許鹽調味，不一會兒，一盤碧瑩瑩的炒南瓜尖就出鍋了。翠綠的菜葉間點綴著紅辣椒，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夾一筷子入口，絨毛軟軟的，莖稈脆脆的，滿嘴都是初夏的清新。有人對這味道愛得緊，隔三岔五就要解解饞；也有人吃不慣，說有股野草味兒，大概是沒嘗過這山野的鮮。</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前些日子去農貿市場趕早市，剛一拐進臨時攤位區(qū)，就被熱鬧勁兒吸引住了。天還沒大亮，菜販們就趁著卸貨的空當擺攤?？招牟藥е殻~片綠得能滴出水；苦瓜頂著小黃花，還沾著露水。我一眼就瞧見角落里的南瓜尖，兩捆整整齊齊碼在泡沫箱上，嫩得像能掐出汁兒。我趕緊掏錢買了一捆，攥在手里生怕碰壞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到家，我把南瓜尖浸在清水盆里?？粗鼈冊谒锫嬲?，抖落泥土，忽然就想起老家的菜園子。平日里逛菜市，見著寫“川南折耳根”“川西兒菜”的紙板，總要多瞅兩眼。要是碰上新鮮兒菜，定要買上幾斤。兒菜切成薄片，與臘肉同炒，咸香與清甜交織，味道妙極了。</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仔細擇著南瓜尖，只留下最嫩的部分，一通忙活下來，滿滿一把南瓜尖，炒出的菜卻只淺淺一盤。女兒嘗了一口直撇嘴，我卻吃得停不下筷子，就著南瓜尖多扒了半碗飯。那熟悉的味道，瞬間喚醒了心底的記憶。仿佛又回到了兒時的老屋，外婆在灶前忙碌，媽媽在一旁打下手，滿屋子都是南瓜尖的清香。</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原來啊，這遠行而來的南瓜尖，承載的全是故鄉(xiāng)的味道。</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