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匾額題字是書法的功能性與社會性的具象體現(xiàn)。</p><p class="ql-block">匾額是書法的載體。為匾額題字稱“署書”。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敘》中記載,秦代有八種書體,“署書”(又稱“榜書”)為其中之一。署書的應(yīng)用范圍從封檢題署逐漸擴展到門額、告示、張榜等場景。從此“署書”就成為一種特定的書寫形式,使用至今。</p><p class="ql-block">一個書法家可能善于行、草、尺牘,卻未必能寫好匾額。這是因為,匾額書法作為一種公共藝術(shù),有著特定的審美要求。</p><p class="ql-block">首先,匾額題字要易于辨識。因為匾額是給大眾看的,要向大眾傳達信息,受眾群體涵蓋了一大批文化程度不高的人,而且匾額懸掛的位置又高高在上,因此,匾額題字首先要醒目、規(guī)范、好認,不可草率。</p><p class="ql-block">其次,匾額作為建筑的構(gòu)成部分,從內(nèi)容到形式都要與建筑環(huán)境相協(xié)調(diào)。匾額書法要求筆畫厚重,減少留白;結(jié)體規(guī)正,界格勻整,重心下沉,字字如“星辰列宿”,“站得住,立得穩(wěn)”。</p><p class="ql-block">再者,匾額作為建筑的必要形制,已不僅僅具有功能性,實用性,還成為一種禮制,因此要突出表現(xiàn)端莊、典雅,忌輕浮、油滑。</p><p class="ql-block">匾額的這些要求,決定了匾額的適用字體。秦以前匾額以篆書為正格。到漢代,逐漸擴展到隸書、楷書。如吳昌碩為西泠印社題署,皆用篆書,盡顯古樸、典雅,與西泠印社的氛圍十分契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行書成熟后,匾額也多見行書題署。如郭沫若題“中國書店”,雖為行書,但筆筆清晰,字字穩(wěn)當,以恰到好處的粗細輕重變化,消弭了因筆畫繁、簡不等帶來的不均衡,每個字都立在中軸線上,整體顯得凝重而活潑,端莊而大氣,堪稱署書杰作。</p> <p class="ql-block">同樣是郭沫若的字,他為“山東博物館”的題署,卻遭到很多人詬病,因為他們認為看上去像“山東情婦館”,并以此貶損郭沫若的書法。</p> <p class="ql-block">其實以此題署批評郭沫若的書法,是很不公道的?!吧綎|博物館”雖然用的是郭沫若的字,卻并非郭沫若為山東博物館所題,而是從郭沫若的一副草書作品中集的:</p> <p class="ql-block">書法作品的生命力,貫穿于行氣之中。集字,本來就是組裝的“水貨”,不宜使用于正式場合。堂堂一省級博物館,如此重要的建筑,竟以集字作題署,已失之輕率。更何況集的是草書,還是落款的小字放大,又將豎排變?yōu)闄M排,破壞了原作的行氣。這實在是對作者的大不敬。</p><p class="ql-block">其實郭沫若的書法金石味十足,行筆勁健,內(nèi)緊外舒,很適合匾額題署。我們看看郭沫若為故宮博物院和陜西歷史博物館的題署,就端莊、規(guī)正,頗見功力:</p> <p class="ql-block">這也證明,匾額不宜以草書題署。因為草書注重的是簡潔、靈動,常以側(cè)鋒入筆,行筆、結(jié)體、重心多變,又有特定的草法,常人難以辨認。咫尺匾額,寥寥數(shù)字,以草書題署,很容易流于輕薄,難以辨識,給人一種躁動不安之感。</p> <p class="ql-block">以上匾額,也出于大家手筆。這樣的字若放在一幅草書尺牘中,迎讓穿插,借勢造勢,行成渾然一體的氣韻,或許尚有可觀;但置于匾額,則左傾右斜,跌跌撞撞,輕飄無根,毫無美感可言。常言道“字怕高懸”,就是這個道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