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時候,我父親的自行車是長征牌加重型的,笨重結(jié)實。用布條綁著棉墊子的后座,一度是我的專座。</p><p class="ql-block"> 周末放假,乘車到大顧莊或三旺或施灣,也或者到新河廟,下了車就能見到推著自行車等我的父親。</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坐在父親長征車的后座,行進在施灣那段高低不平的河堤上。河水靜流,清風(fēng)不燥,但我與父親像蕩漾的扁舟。父親遇見一熟人就腳尖撐地聊了會兒天,我跳下車站一旁等著。畢竟后座再有墊子,那路顛久了也很不舒服。并沒聊上多久,父親與熟人道別,大長腿一點地就踏車而去。被落下的我哭笑不得,大喊著追上去。河堤上行人并不多,喊了幾聲父親就聽見了。父親又腳尖踮地回頭望我,笑著說:“咦,二丫頭啥時候下車的?”等我爬上后座,父親略有尷尬地又道:“差點把我家二丫頭弄丟了?!?lt;/p><p class="ql-block"> 我畢業(yè)了,分配在鎮(zhèn)上的小學(xué)里教書。那輛加重型的長征我也能踮著腳騎上去,偶爾成為我的代步工具。一個周日的傍晚,我騎著它回鎮(zhèn)。那是收割菜籽的時節(jié),離莊不遠(yuǎn)的水泥橋上鋪著薄薄的菜稈。我懶得下車,奮力騎了上去,但瘦小的我駕馭這自行車原本就略有些吃力,再想碾著菜稈過橋,有些自不量力了。車一歪,我的身子從右側(cè)的橋欄翻了出去,雙手亂舞的我只想能抓到救命稻草,卻一把抓住的是自行車的橫杠,松開手也已來不及了,那輛笨重的老長征就在我的頭頂追著我砸下來。身下是河,頭頂是車,清楚地記得當(dāng)時的我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今天我要交待在這里了!</p><p class="ql-block"> 我落過了河里,自行車緊挨著我也落進了河里,但沒碰到我分毫,我撲騰著毫發(fā)無損地站了起來。是的,才上橋不久就翻車了,我跌落的地方離河邊不遠(yuǎn),并不深,才齊到胸口。巨大的落水聲驚動了住在河邊的幾戶人家,我自己爬上了碼頭,嚴(yán)家的兒子幫我把自行車撈上了碼頭,大家見無大礙,說笑著散了。</p><p class="ql-block"> 我推著老長征一身水地折回莊上的老叔家。爺爺掐著手指念叨著造化啊,造化。(我爺爺會打時,而且很準(zhǔn),但一般情況是不掐指去算的,這項算得上非遺文化的絕活在我家失傳了)我奶奶一邊幫我擦洗,一邊扯下我頭發(fā)上扎著的白底碎花的手帕(記得那時候流行這樣扎發(fā))埋怨道:“頭上咋不扎個紅的呢,這白手帕多不吉利!”</p><p class="ql-block"> 后來不久,父親為我買了一輛鳳凰牌的雙彎杠自行車,紫色的,小巧精致。騎著它去鎮(zhèn)上回鄉(xiāng)里,輕松多了。盡管那時候,這樣的自行車于我而言,仍是件奢侈品!父親心細(xì),對我的這輛車尤其愛護,每個周末回家,再騎上它,定是異常干凈異?;锏?,因為每一個螺絲都得經(jīng)過我父親的審查,該擦拭就擦拭,該擰緊就擰緊,該上油就上油,這一過程的嚴(yán)謹(jǐn)程度,讓我聯(lián)想到飛機的安檢。這輛車在父親的愛護與保養(yǎng)下,一直如新,陪伴我好幾個年頭,直到被小偷偷走。</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沒再買過自行車,好像生活里也不再需要用到自行車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看著小林的這張漫畫,被丟失的記憶一下子涌起,眼角有些濡濕。我的父親,離去已經(jīng)三年多的父親啊,今天你二丫頭的祝福,能聽見么?父親,節(jié)日快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