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女兒六歲半了，有一天從學(xué)?；貋?，在我耳邊嘟囔："媽媽，我沒吃過榴蓮。同學(xué)們都吃過，我也想吃。"我聽了便笑，道："孩子，媽媽也沒吃過。"那東西臭臭的，說實話，我向來沒有嘗一口的欲望。然而女兒既然要吃，我們便決定嘗嘗。</p><p class="ql-block">榴蓮這東西，向來是"聞著臭，吃著香"的。我雖未曾親嘗，卻也聽人這般說過。如今女兒提起，倒勾起我?guī)追趾闷妗M豎不過是水果罷了，何至于如此聲名狼藉？況且女兒年幼，對世間萬物皆存好奇之心，我若一味拒絕，未免顯得太過固執(zhí)。</p><p class="ql-block">我們便去水果店，花了一百多元買了個小榴蓮。那榴蓮形如刺球，青黃色的外殼上布滿尖刺，活像個縮成一團的刺猬。女兒見了，先是歡喜，繼而有些畏縮，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住了。</p><p class="ql-block">"媽媽，它會扎人嗎？"</p><p class="ql-block">"自然會的。"我答道，便叫店員幫忙剝開。</p><p class="ql-block">店員手法嫻熟，三兩下便撬開了榴蓮的外殼。一股奇異的氣味立刻竄了出來，說不上是香是臭，只覺得濃烈異常，直沖腦門。女兒皺了皺鼻子，向后退了半步。</p><p class="ql-block">"好奇怪的味道。"她小聲說。</p><p class="ql-block">我也覺得這氣味頗為刺鼻，卻不愿在女兒面前顯露，只得強作鎮(zhèn)定道："聞著臭，吃著香嘛。"</p><p class="ql-block">店員已將果肉取出，裝在盒中遞給我們。那果肉呈淡黃色，質(zhì)地綿軟，倒有幾分像奶油。</p><p class="ql-block">我與女兒各取一小塊，相視一笑，同時送入口中。初入口時，只覺一股甜膩在舌尖化開，繼而那奇異的氣味便在口腔中彌漫開來。女兒的表情先是驚訝，繼而扭曲，最后變得很怪。我雖強自忍耐，卻也覺得這味道實在難以言喻——既非純粹的臭，亦非純粹的香，倒像是將甜、臭、香、膩諸般滋味強行糅合在一處，叫人無所適從。</p><p class="ql-block">"還要吃嗎？"我問。</p><p class="ql-block">女兒頭搖得如撥浪鼓："不要了。"</p><p class="ql-block">我亦覺得難以下咽，便將剩下的榴蓮包好，帶回家中。丈夫見了，遠遠便掩鼻道："什么東西這么臭？"</p><p class="ql-block">"榴蓮。"我答，"女兒想嘗嘗。"</p><p class="ql-block">丈夫聞言，立刻退避三舍："快拿出去，這味道沾在屋里可不得了。"</p><p class="ql-block">我只好將榴蓮放在陽臺上。過了半日，氣味仍不消散，女兒也再未提起要吃的話頭。到了晚間，那榴蓮終究還是進了垃圾桶。一百多元，就這樣化作烏有。</p><p class="ql-block">事后思之，倒也不覺可惜。女兒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雖結(jié)果不如預(yù)期，卻也增長了見識。而我呢，總算嘗過了這傳說中的"水果之王"，從此可以對人大言不慚地說："榴蓮嘛，我吃過的。"</p><p class="ql-block">人生在世，許多事原不必太過計較得失。譬如這榴蓮，雖最終未能下咽，但母女二人共同經(jīng)歷的這一番"冒險"，倒也別有趣味。女兒從此知道，世上有些東西，聞著臭，吃著——也不一定香。</p><p class="ql-block">這道理，或許比榴蓮本身更有滋味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