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十堰百記?第十記 :獨山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楊府/文</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宇內(nèi)名曰獨山者,為數(shù)不少,僅我所知,便有多處。貴州黔南州的獨山,早在元明之時,便已設州建縣;粵東揭西縣的獨山,乃潮汕地區(qū)最為神圣的山,三山神被視作客家始奉的獨有的“守護神”;河南南陽的獨山,在漢代即因產(chǎn)玉而聲名遠揚,“獨山玉”位列中國四大名玉之一;山東魚臺的獨山,因置身獨山湖中,孤峰高聳,故而得名。昔日康熙南巡,曾舟行于此,見其景致絕佳,遂題“獨山”二字,并立碑建坊,遂成一名勝之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以上所述的幾處獨山,皆具一共同特點,即不啻風景異致,且與諸峰殊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未曾料到,在群山綿延的山城十堰,地勢崎嶇,無十里平曠,嶺嶺相勾連,竟也有一座獨山存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縱觀數(shù)千里之廣的秦巴山脈,凡海拔逾二千米以上者,難以計數(shù)。負氣爭雄,各自崢嶸。十堰境內(nèi)的高山峻嶺,雖與之一脈相承,但卻迥別于秦巴諸峰,甚或睥睨秦巴諸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為何?因武當山之故也。那些稍具特色的大山,單個兒拎出來說,哪一個都不乏神仙遺跡。一一被道家“納入麾下”,最不濟的,也都沾一點拐彎親。因此,多少籠罩著幾分神性的輝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小小的獨山即是。雖然“身如矮人瘦五分,體似半身高三寸”,竟也“忝列其中,與有榮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鄂西北最不缺的,就是山,謂之“峰巒如聚,波濤如怒”,一點也不夸張。與之相比,獨山之微,猶如芥子之納須彌,微塵以藏大千,它存在的最高境界就是被忽視。比之諸峰,既不高峻,也不尊崇,更不莊嚴,反而略顯畏縮,地居卑位,穢處下潦,與群峰都拉開了一段距離。好在它不附庸于崇阿,且以不妥協(xié)之姿獨立存在。仿若如如不動的蒲團一般,踽然獨坐于茅塔河中。就是這樣一般般的獨山,竟也入于仙薄,真是謙以有立,讓以為得,不可貌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多年以前,十堰曾組織民間故事的采集,我偶或參與其事,亦數(shù)聞里巷舊傳。因此,對獨山,我是有所耳聞,粗知其來歷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耆老云,初,真武祖師嘗蒞臨十堰境內(nèi)修行,先選定四望山為道場。未料祖師身份尊崇,竟生生將山頂壓平。因祖師是道家最尊崇的神祗,凡踐履之地,皆有神性,遂更名為四方山。并在山頂建廟紀念,名四望廟,今尚有廢墟可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而十堰自1969年建市以后,市中心就建在六堰,四方山恰處于鬧市之側(cè),距六堰也僅二、三公里遠,市民游觀甚便。該山海拔五百七十八米,頂部是平的,方方正正,面積有五千多平方米??磥砝锵飩髡f,不為虛妄?,F(xiàn)已辟為森林公園,城區(qū)內(nèi)的市民,散步即可抵達。在中心城區(qū),有這么一座靈秀的仙山,十堰幸甚!為其他城市所罕有。而十堰并不以為然,或許是這樣的神山,在城區(qū)及六縣市,太多了的緣故吧。一九七三年,因近在市廛,就在其上建起了電視轉(zhuǎn)播塔,鋼鐵框架,聳入云霄。其后,更續(xù)建起諸多附屬建筑,去山之半。今訪諸市民,或只知是電視塔,而不知是祖師的初道場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此是后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接前說。祖師坐平四望山后,以為不是理想的道場,于是搭簾遠眺,但見四周群峰攢簇,勢若狼奔。一瞥之間,見南邊不遠的雞籠山雄奇無比,郁郁蒼蒼,以為是理想的道場,于是南遷。但雞籠山早有金雞駐留,不時而鳴,擾得祖師晝夜不能成眠。于是,又星夜東遷至武當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待東方熹微之時,祖師立于武當山巔,極目四方,以觀風水。見周圍七十二峰,皆作揖拜狀,甚為滿意。唯見西邊一峰,竟高于武當山,以為冒犯?;蚋嗟氖羌刀市脑谧魉畎?,莫以為神仙就不嫉妒,須知神仙也是人封的,自有人的七情六欲,嫉妒在所難免。因此,當即拔出寶劍,怒斬其山頭。被斬落的山頭滾墜于茅塔河中,形成孤峰,無依無靠,遂得名“獨山”。次日,祖師爺又立山頭眺望,見被其砍截的山峰,仍高于武當山,便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隨他去吧!”遂廢其原名伏龍山,更名為賽武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由此知之,“獨山”脫胎于賽武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賽武當無端遭受“髡刑”,卻能不餒不棄,愈益芃芃。因其景色幽美,林壑深秀。在八十年代中期,被十堰《野風》詩社的一幫詩人們發(fā)現(xiàn),諸如周賢鵬、余功輝、熊志輝、嚴巖、周書安、夏祖藝、徐永安等,在報上撰文謳歌,吁請開發(fā)。一時形成龐大的輿論態(tài)勢,后遂為景區(q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曾兩登賽武當。第一次是在秋季,云天渺遠,縈青繚白。時未開發(fā),交通食宿均稱不便,路多野藤阻道。中午約在一農(nóng)戶就餐。時間促迫,我只記得全程都在趕路,并未真正賞玩風景。只是不停地上山下山,爬坡走嶺,沿途拍了幾張照片。登頂后也僅停留不足一刻鐘,就匆匆下山,完全忘了賽武當被削去的消失的山頂。第二次是在春季,不巧中途遇雨,意興闌珊中,不得不折返。在一處巨石旁休息時,望著雨中迷蒙的遠處的山峰,忽然想起了獨山。就問同行的友人,獨山在哪里?哪一座是獨山?友人茫然,認為是姑妄之言。好在當?shù)氐囊幻甯刹浚眠^來。給我指了指遠處,說:那就是獨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但見四面山峰聳立,中間陷一凹處,云迷霧鎖,朦朦朧朧,一個不大的山丘時隱時現(xiàn),若浮于夢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呵,原來獨山是如此之低矮,孤立,與心中既有的想象大相徑庭。雖說世間萬物,皆有其獨特的命運與存在方式,但獨山以這樣的姿態(tài),回應我的想象,多少還是有些失望與震驚的。似我,對獨山略知一二,尚且如此。所以有此一問,也僅是問問而已,只是好奇,并沒有登臨意。而市民對此茫然無識者,十之有八九。既不知有此山,自不會投注以逡巡的目光了。此后亦曾數(shù)度路過此地,高山迫于目前,竟沒有一次想起獨山來。其微不足道,有如此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然而山川有靈,傳說寄情。獨山雖小,但有故事??此苹恼Q不經(jīng),實則蘊含著深刻的內(nèi)涵。神靈之所以能對山峰進行干預,是古人對自然的認知有限,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理解和解釋自然中的不解之象,其中固不乏敬畏和尊崇,但更多的,是尋求一種精神上的寄托和指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巧合的是,獨山的山底面積,恰與賽武當山頂平臺的面積,不差一二。獨山的石質(zhì)、樹種,竟也與賽武當別無二致。矮小的獨山,四不靠山,但之于秦巴諸峰,不可或缺,它的存在既具地理意義,也是地域文化中一個獨特的符號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 <p class="ql-block">作者簡介</p><p class="ql-block">楊府,詩人,作家,學者。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北京作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中關村網(wǎng)絡作家協(xié)會理事、副秘書長。曾任數(shù)家報社、雜志社主編。出版的主要著作有散文、長篇小說、詩集、文言筆記、評論等十多部。其中,《帝國崛起》被中國出版集團推薦參加第六十一屆德國法蘭克福書展,列為國內(nèi)十余所大學教學參考書;《老字號與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入選“陜西精品圖書出版基金”項目;《村人村事》被“農(nóng)家書屋”辦公室評為“讀者最喜歡的五本好書之一”。主編《北漂散文》。曾獲十堰市文學與藝術獎散文金獎;第九屆北京市群眾文學獎長篇小說一等獎;首屆浙江省“孟郊文學獎”全球華語散文獎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