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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鈴搖曳處,歲月自鏗鏘:父親的信仰之路與時代印記

黎新華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當穿堂風掠過檐角,那串銹跡斑斑的銅鈴便輕輕搖晃,發(fā)出細碎而悠遠的聲響。這聲音,已陪伴我近三十個春秋。父親走后,再無人擦拭它斑駁的鈴身,唯有風掠過銅銹密布的紋路時,仿佛在替我訴說著無盡的思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戴著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拂去樟木箱頂經(jīng)年的塵土,翻開那本牛皮日記。扉頁夾著的竹葉書簽簌簌掉落——葉脈間,還凝著1949年10月5日的硝煙。那年,父親腰挎駁殼槍與解放軍戰(zhàn)士們踩著沾著夜露的青石板路,在月光下疾行65公里,從崇仁奔赴樂安縣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深秋的南方雖無刺骨寒風,卻裹挾著山林間的濕意,浸透每個人的衣衫。草鞋踏過泥濘的田埂,腳步聲與武器碰撞的輕響交織,隊伍像一條沉默的黑色蛟龍蜿蜒前行。當破曉的微光染紅天際,父親和戰(zhàn)友們突然出現(xiàn)在縣城外圍,子彈上膛的金屬聲劃破寂靜。父親握著駁殼槍沖在最前列,槍火映亮他堅毅的臉龐,與戰(zhàn)士們組成的鋼鐵洪流勢不可擋,如利劍般撕開國民黨守軍的防線。此起彼伏的沖鋒號聲中,他們用熱血與勇氣為樂安縣城的解放撕開了勝利的缺口,讓初升的朝陽照亮了這片重獲新生的土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硝煙里的赤子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剿匪的故事,要從毛竹山村那座青磚祠堂說起。但故事的根脈,早已深扎在他浸透苦汁的年少歲月里。八歲那年寒冬,北風裹挾著碎石子砸在臉上,父親赤著腳牽著地主家的牛犢,在結(jié)霜的山道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竹鞭抽打在后背的刺痛與轆轆饑腸,是他童年最深刻的記憶。寡居的奶奶坐在漏風的土坯房里,將摻著觀音土的野菜糊糊,一勺勺喂進他干裂的嘴唇。夜晚,昏黃的油燈下,奶奶布滿老繭的手穿梭在針線間,就著月光縫補他被荊棘劃破的粗布衫,針腳歪歪扭扭,卻綴滿了最溫暖的牽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十五歲那年,他扛起補丁摞補丁的鋪蓋,成了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鐵牛倌”。石磨盤前,他弓著脊梁一圈又一圈地推著,汗水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跡;犁耙下,他的手掌被磨出血泡,又結(jié)起厚厚的繭子。即便生活如此艱辛,都沒能壓彎他望向遠方的目光。直到十八歲那年汛期,暴雨如注,那個撐船的后生逆流而來,蓑衣斗笠上滴落的河水,混著他口中“山外紅旗漫卷”的故事,在父親心里種下了火種。次年開春,解凍的河水泛著漣漪,父親揣著奶奶塞進行囊的半塊鍋巴,跟著隊伍蹚過暴漲的撫河。冰冷的河水漫過膝蓋,他卻走得堅定,從此把命運系在了革命的桅桿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49年9月的清晨,薄霧籠罩著村莊,露水還懸在草尖,已是農(nóng)會主席的父親,蹲在灶臺前就著井水吞咽紅薯粥。粗布衫的褶皺里還嵌著昨日土改時的泥點,腰間新配發(fā)的駁殼槍隨著他急促的步伐輕撞大腿。當匪情報告?zhèn)鱽?,他猛地起身,甚至來不及系緊草鞋,沾著粥漬的手指已握住了槍柄。晨光中,他奔跑的身影與當年逃離地主家時的急切重疊,向著毛竹山村飛馳而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祠堂外,青磚墻上爬滿青苔,解放軍班長看著這個赤腳沖來的干部,扛著木梯就往閣樓攀爬。木梯撞在青磚墻上的悶響驚飛了滿院麻雀,子彈擦著梯梁擊碎瓦片,飛濺的碎屑在他脖頸劃出細密血痕。我在父親泛黃的日記里讀到:“木梯搖晃時,突然想起第一次扛起鋤頭的清晨,田埂上的露水也是這樣打濕褲腳?!?那些在地主家忍饑受辱的日夜,那些在長工棚里攥緊拳頭的夜晚,此刻都化作滾燙的勇氣。他粗糙的手掌死死摳住木梯縫隙,掌心的老繭與冰涼的木頭摩擦,仿佛握住了千千萬萬窮苦人翻身的希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閣樓里,塵土飛揚,槍響震落梁間積塵,父親攀爬的身影在硝煙中若隱若現(xiàn)。蹭過磚面的手掌傳來鉆心灼痛,這觸感與當年攥緊犁把被磨破時別無二致。當他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梯逼近閣樓時,土匪慌亂的咒罵聲與童年地主的呵斥聲在耳畔重疊。解放軍班長的呼喊被槍聲撕裂,他卻咬著牙,只管向上、再向上——直到閣樓窗口突然露出空蕩蕩的衣角,土匪已跳窗逃進棉花地。晨光穿透薄霧,照在他汗?jié)竦哪樕?,堅毅的眼神中燃燒著不滅的信念。沾滿露水的褲管裹著泥漿,父親舉著駁殼槍追進齊腰高的棉田。棉枝如荊棘般劃破手背,滲出的血珠滴落在潔白的棉絮上,像極了戰(zhàn)場上未干的硝煙。他在棉田里穿梭,腳步沉穩(wěn)而堅定,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那晚區(qū)委崔書記嚴厲批評他“莽撞”,他卻在油燈下用被火藥熏黑的手指寫下:“子彈不長眼,但老百姓的笑紋長在心上?!?他鄭重地將從祠堂飛檐摘下的竹葉夾進日記,背面的鋼筆字力透紙背:“原來打土匪和種莊稼一樣,得把根刨干凈。” 跳動的燭火映照著他疲憊卻堅定的臉龐,這些帶著硝煙與泥土氣息的文字,正是一個從苦難中走來的革命者,用一生書寫的赤誠誓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破廟夜守的記憶同樣驚心動魄。1950年竹山鄉(xiāng)的雨夜,狂風呼嘯,破碎的窗欞被風拍打得哐當作響,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哀怨。馬燈昏黃的光暈里,梁上的蛛網(wǎng)投下詭譎陰影,隨著燈光搖曳,宛如妖魔鬼怪的爪牙。夜半時分,凄厲的哭嚎穿透瓦縫,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回蕩,聲音忽遠忽近,令人毛骨悚然。父親躺在破舊的木板床上,卻瞬間清醒,摸槍的手比擦槍時還要穩(wěn),指腹摩挲著熟悉的槍身紋路,感受著金屬的冰冷與厚重。兩發(fā)子彈呼嘯而出,震落檐角積灰,槍聲打破了夜的死寂。后來他摩挲著槍膛對我們說:"世上哪有什么鬼,不過是人心蒙了塵。"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灑進來,照亮他平靜的臉龐,那眼神中透著看透一切的從容與堅定。</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二、泥土里的公仆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的辦公桌上,常年擺著兩個特別的“老伙計”:一個掉瓷的搪瓷缸,里頭的濃茶總是熱乎的;一個玻璃瓶,裝著從七個鄉(xiāng)帶回來的泥土。東鄉(xiāng)的紅土像火一樣熱烈,西坡的黑泥透著醇厚勁兒,再配上他布鞋上深淺不一的泥點子,就是咱們崇仁大地最真實的模樣。這些泥土,是他扎根基層、服務群眾的見證,每一抹色彩、每一粒塵土,都訴說著他對這片土地的深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49年11月,新中國剛成立不久,中央合作事業(yè)管理局成立的消息就像春風,吹到了咱們這兒的每個角落。轉(zhuǎn)年七月,全國合作社工作者代表大會在北京開得熱熱鬧鬧,《合作社法(草案)》一通過,農(nóng)村發(fā)展就有了明明白白的方向。那時候,父親正干著農(nóng)會主席和土改隊長,跟著二區(qū)區(qū)委崔書記沒日沒夜地忙。因為他和鄉(xiāng)親們處得好,工作又能干,很快就被調(diào)到農(nóng)村合作供銷社當主任,正式成了黨的基層干部。供銷社是農(nóng)民自己湊錢、自己服務自己的組織,每一分錢都帶著鄉(xiāng)親們的信任。父親天天背著印著“為人民服務”的帆布包,走東家串西家。有時候,他蹲在老鄉(xiāng)家門檻上,一邊卷著曬干的煙絲,一邊在煙霧里給大伙講入股的好處;有時候,他幫著農(nóng)婦燒火,在灶臺噼噼啪啪的響聲里,把黨的政策變成嘮家常的話。他總是說:“咱不能讓鄉(xiāng)親們的血汗錢打了水漂,要讓每一分股金都長出金疙瘩。” 就憑著這份實在勁兒,他帶著合作社把物資調(diào)配、農(nóng)產(chǎn)品收購這些事兒辦得漂漂亮亮,縣里區(qū)里的獎狀拿了一張又一張,還被縣委送到省里去學習。每次回來,他的筆記本都記得滿滿的,全是新法子、新想法,迫不及待地要在這片土地上實踐。</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巴山鎮(zhèn),這座崇仁縣城的核心之地,在解放初期猶如一位沉睡的老者。那時的縣城,既不見林立的廠礦,也難尋成規(guī)模的企業(yè),經(jīng)濟的脈搏微弱而遲緩。小城面積狹小,人口稀疏,青石板路蜿蜒交錯,盡頭常是連片的農(nóng)田。整個縣城以農(nóng)業(yè)為根基,零星分布著幾處手工作坊——毛竹在匠人手中翻飛成清涼的竹席,稻草編織成結(jié)實的草袋,農(nóng)機廠的鐵錘聲與皮鞋社的皮革味,共同勾勒出縣城最初的工業(yè)輪廓。父親調(diào)任巴山鎮(zhèn)黨委書記那日,隨身帶著的筆記本里,還夾著半張皺巴巴的調(diào)研表。泛黃的紙頁上,工整記錄著37戶人家灶臺的高度、豬圈的尺寸,甚至連各家水缸的儲水量都詳細標注。母親總笑著回憶,那段日子里,父親常常踏著月光歸家,褲腿沾滿牛欄草,衣擺還沾著田間的泥土,卻仍興致勃勃地坐在門檻上,哼著新學的薅秧歌。灶臺上溫著的飯菜熱了又涼,他卻總說:"和鄉(xiāng)親們嘮著家常,時間就過得快。"</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鎮(zhèn)里工作,父親事事以規(guī)矩為尺。每周雷打不動召開民主生活會,他總是第一個展開自我批評,言辭懇切得讓年輕干部紅了眼眶;面對親戚說情走后門,他把搪瓷缸重重一放,眼神里滿是不容置疑:"政策是給大伙定的,我若開了口子,怎么對得起信任我的鄉(xiāng)親?"那些年,他挽起褲腳和村民一起挖水渠,渾濁的泥水漫過膝蓋也渾然不覺;烈日下指揮校舍建設,草帽被汗水浸透,還笑著安慰工人;為了興辦實業(yè),他揣著干糧四處奔走,磨破了三雙布鞋才談下第一筆合作。從規(guī)劃磚瓦窯的選址,到搭建養(yǎng)豬場的圍欄,從引進畜牧場的良種豬崽,到調(diào)試制磚機的火候,每個環(huán)節(jié)都傾注著他的心血。當?shù)谝桓G青磚出窯時,他撫摸著還帶著余溫的磚塊,眼里滿是欣慰;看到養(yǎng)豬場里小豬崽歡快地拱食,他蹲在泥濘的豬圈旁,笑得像個孩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58年北戴河會議后,成立人民公社成了頭等大事??h委把籌備辦公室主任的擔子交給父親,他沒二話就接了下來。那些日子,他的行程表密密麻麻地寫滿了41個鄉(xiāng)、1607個自然村的名字。天還未亮,他就摸黑起床,在灶膛里添上幾把柴火,就著搖曳的火光啃幾口冷硬的窩頭,背起裝滿筆記本、算盤和水壺的帆布包出門。山間晨霧未散,露水打濕了他的褲腳,布鞋陷進泥坑,他就索性脫掉鞋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山石上趕路。在李家村,他蹲在曬谷場的石磙旁,一邊幫著老鄉(xiāng)揚場,揚起的谷糠迷了眼睛,一邊仔細詢問村里的人口、耕地和牲畜數(shù)量;在王家屯,他卷起褲腿蹚進齊腰深的河水,河水冰冷刺骨,卻顧不上顫抖,專注地丈量灘地面積,記錄的數(shù)據(jù)被河水浸濕,又被體溫烘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夜幕降臨時,父親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辦公室。煤油燈在穿堂風里明明滅滅,桌上堆積如山的調(diào)查記錄被汗水洇得發(fā)皺。他顧不上換掉濕透的衣裳,就著咸菜啃幾口干糧,便開始整理數(shù)據(jù)。算盤珠子在他指間飛速跳動,沙沙的記錄聲與窗外的蟲鳴交織。困極了,就猛灌一口濃茶,苦澀的茶水混著茶葉渣嗆得直咳嗽;實在撐不住,就趴在桌上打個盹,可往往剛合上眼,又被突然想到的數(shù)據(jù)驚醒,慌忙爬起來核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就這樣,父親提前半個月完成了全部工作。他整理出的調(diào)查報告足有半尺高,詳細記錄著全縣每一塊土地的性質(zhì)、每一戶人家的人口、每一頭牲畜的數(shù)量??h委根據(jù)這份報告,在1958年10月順利完成行政區(qū)劃調(diào)整:撤銷39個鄉(xiāng),成立官山(1971年更名石莊)、秋溪、航埠等公社,設立國營羅山墾殖場。新組建的公社下轄149個大隊、1040個生產(chǎn)隊,將1511個自然村納入統(tǒng)一管理。當撫州行署的同志來驗收時,翻看著整齊完備的資料,不禁感嘆:"老黎交上來的,是帶著體溫的材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而父親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望著墻上的黨旗,輕聲說:"這是一個黨員該做的。"窗外,新插的秧苗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這片土地上發(fā)生的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擔任河上區(qū)工委書記后,還是那股認真勁兒。每次進糧倉,都要伸手摸摸稻谷,看看潮不潮、熱不熱;走到田埂上,哪怕曬得脖子脫皮,也要扯著嗓子叮囑:“糧食是一粒一粒種出來的,來不得半點虛的!”他深入田間地頭,與父老鄉(xiāng)親同吃同住同勞動,手把手教他們科學種植;他關(guān)心每一個群眾的冷暖,誰家有困難,他總是第一個趕到。他挺直的脊梁做人做事,就像村口的老樟樹,把“實事求是”這四個字,牢牢地扎進了每一項工作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58年深秋的午后,梧桐葉簌簌落在縣委大院的青石板上。組織部長將父親領(lǐng)進辦公室,紅木椅上的藤墊還帶著余溫,而部長遞來的搪瓷缸里,濃茶早已涼透?!袄侠璋?,”部長推了推泛白的眼鏡,鏡片后的目光透著難掩的惋惜,“你是組織看著成長起來的干部,24歲就進了縣委員會,本來下個月就要去撫州行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聽見“海外關(guān)系”四個字時,窗外的風突然卷著枯葉撞在玻璃上。部長壓低聲音:“你愛人兄長在臺灣青年軍,還是黃埔生,這層關(guān)系……組織建議你慎重考慮個人前途?!崩鲜阶姷臄[錘一下下撞在父親心口,他盯著茶杯里沉浮的茶葉,看那些蜷縮的葉片像極了妻子寫信時微微弓起的脊背。沉默在空氣里凝固成冰。父親忽然挺直腰板,老式軍裝領(lǐng)口的銅扣硌得鎖骨生疼。他抬手撫過墻上褪色的入黨誓詞,喉結(jié)劇烈滾動,聲音沙啞卻字字千鈞:“我是黨培養(yǎng)的干部,自當聽從組織安排。可若為前程背棄發(fā)妻,便是背棄了入黨時‘永不叛黨’的誓言。個人榮辱得失,就交給時間吧?!辈块L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拍了拍父親的肩膀。走出辦公室時,滿地碎金般的落葉被風卷起,悄然覆住了那份未寄出的調(diào)令,也將父親的前程輕輕掩埋在歲月深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三、褶皺里的忠貞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特殊年代的疾風驟雨,在記憶的長河中翻涌激蕩,沉淀為斑駁的銹跡,在時光深處鐫刻下難以磨滅的印記。父親第二次調(diào)任紅旗鎮(zhèn)(原巴山鎮(zhèn))擔任鎮(zhèn)黨委書記。猶記得那個被濃稠夜色籠罩的夜晚,四下靜謐得有些詭異,空氣中仿佛都彌漫著不安的氣息。當幾個人影出現(xiàn)在家門口時,父親被帶走了。他下意識地緊攥著那只軍用挎包,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宛如冬日里結(jié)霜的樹枝,仿佛那小小的挎包是他最后的依靠——那里藏著他珍若性命的信仰,也藏著家人最深的牽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來,母親噙著淚緩緩講述那段往事。挎包里裝著被粗暴撕毀卻又被父親用泛黃的膠帶細細粘好的《毛主席選集》,紙張雖已破碎不堪,邊緣處還帶著毛糙的撕裂痕跡,卻承載著他始終如一的堅定信念;書頁間,還夾著奶奶連夜趕制的鞋墊,歪歪扭扭的針腳里,藏著一位母親千絲萬縷的牽掛。那些日子,奶奶總在煤油燈下縫補,銀針在粗糙的指縫間穿梭,困得打盹時,針尖扎破手指,血珠落在布料上暈開小紅點,她卻只是慌亂抹去,喃喃道:"友龍腳底板薄,得墊厚實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些日子,陰霾如同厚重的鉛云,沉沉地壓在每個人心頭。父親被要求佩戴紙質(zhì)標識參與集體活動,有人特意將標識的竹篾骨架做得棱角分明,行走時粗糙的邊緣反復蹭過他的脖頸,漸漸磨出細密的紅痕。即便如此,他依然將標識端端正正戴好,在田間勞作時,總把它取下輕輕放在田埂上;遇到雨水打濕,便仔細晾干、撫平褶皺。有人問他為何這般鄭重,他望著遠處的青山,聲音平靜卻堅定:"做事要經(jīng)得起日月看,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用行動詮釋著對黨的忠誠,即便身處困境,依然堅信正義終將到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奶奶自此變得沉默寡言。曾經(jīng)那個總在村口守望,眼神滿是期待的老人,如今常對著灶臺發(fā)呆,煮糊了飯也渾然不覺。她把父親用過的搪瓷缸擦了又擦,偶爾聽見巷口傳來腳步聲,就急急忙忙掀開竹簾張望,嘴里念叨著:"友龍該餓了,鍋里溫著紅薯......" 老樟樹下,她總把曬谷的木锨當成兒子的舊軍鏟,輕輕摩挲著鏟面喃喃:"我家兒心里裝著老百姓,不會錯的......" 樹影婆娑間,恍惚又回到父親離家前,她往兒子行囊塞煮雞蛋的模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總把那個磨得發(fā)白的軍用挎包緊緊枕在頭下,像守護著比生命還珍貴的寶物。某個夏夜,蟬鳴漸歇,八歲的我被月光晃醒,朦朧中看見他半倚床頭,借著走廊透進來的微弱燈光,用顫抖的手在泛黃的信紙上寫著什么。鋼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混著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答聲,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許是察覺到我的目光,他緩緩轉(zhuǎn)過頭,深陷的眼窩里依然閃著明亮的光。他吃力地抬手,示意我過去,聲音沙啞卻堅定:"你看這山路彎彎繞繞,最后總能走到大路上。當年剿匪是這樣,現(xiàn)在也是。" 月光從百葉窗的縫隙漏進來,落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將那抹倔強的神情勾勒得愈發(fā)清晰。我攥著他骨節(jié)突出的手,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有些信念,即便在病痛的折磨下,也從未黯淡分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時光流轉(zhuǎn),陰霾漸漸散去。后來,組織上經(jīng)過深入調(diào)查與全面考察,為父親恢復名譽,并賦予他新的使命——擔任縣財貿(mào)組組長,負責恢復全縣的財政工作。這份任命書送到時,父親正逐頁翻閱那本修補過無數(shù)次的《毛主席選集》。他顫抖著手指撫過文件上鮮紅的印章,眼底泛起淚光:"從入黨那天起,我就把自己交給了黨。能再為人民做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重返崗位后,他依然帶著那只挎包,里面裝著新的筆記本和計算器,卻始終留著奶奶的鞋墊。每當深夜加班,他總說:"黨和人民給了我繼續(xù)前行的機會,這份恩情,要用一輩子來報答。"</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四、稅徽下的清白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從財貿(mào)組辦公室的窗戶望出去,能看見父親伏案工作的身影在深夜的燈光里定格成剪影。那段日子,他總說要把失去的時間搶回來,案頭的濃茶涼了又熱,管理全縣財政、金融、商業(yè)、食品的千頭萬緒,都被他用紅藍鉛筆細細梳理,逐條落實恢復。在他布滿老繭的手中,各項業(yè)務從混亂走向規(guī)范,直到財貿(mào)組完成使命撤銷的那天,父親又馬不停蹄地接過新的重擔——1972年9月29日,組織調(diào)任他擔任崇仁縣稅務局局長;三個月后的12月28日,又兼任縣稅務局革委會主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個常年與泥土、農(nóng)具打交道的“老農(nóng)村”,面對經(jīng)濟工作確實犯了難。初讀稅則時,他自嘲是“瞎子點燈——一摸黑”,可倔強的性子上來,偏要啃下這塊硬骨頭。那段日子,他的帆布包里永遠裝著兩本書,一本是翻得卷邊的《稅收政策匯編》,另一本密密麻麻記滿了調(diào)研筆記。白天,他跟著老稅務員跑企業(yè)、下集市;深夜,煤油燈下總能看見他戴著老花鏡,用算盤反復演算稅率的身影,手指被算珠磨得通紅,卻還在本子上寫著:“學經(jīng)濟不是登天,就怕人不用心?!?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2年春寒料峭,縣委一紙調(diào)令將父親推上稅務局長的崗位。報到那日,他摩挲著辦公桌上布滿劃痕的木牌,把搪瓷缸里的濃茶喝得見了底。望著墻上褪色的縣域地圖,他用紅鉛筆沿著蜿蜒的鄉(xiāng)道,重重圈下12個公社的名字,筆尖在“鳳崗公社"“馬安公社”幾個字上反復描摹,在紙面壓出深深的凹痕——那里山路險峻,是全縣最偏遠的地區(q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后的三個月,父親的二八自行車成了鄉(xiāng)間土路上最醒目的標識。車輪碾過碎石子時劇烈震顫,連鈴鐺的螺絲都震松了,卻依然載著他翻山越嶺。記得一個暴雨傾盆的午后,通往的木橋被山洪沖垮,他硬是把自行車扛在肩頭,踩著沒膝深的湍急河水蹚了過去,褲腿灌滿泥漿,皮鞋里倒出的水混著血絲——那是被尖銳石塊劃破的傷口。每到一個公社,他都要在供銷社的柜臺前站上半天,觀察貨架上貨物的流轉(zhuǎn);蹲在糧站的磅秤旁,核對每袋糧食的進出記錄;甚至鉆進潮濕的酒窖,用手指蘸取酒醅,估算產(chǎn)量?!肮缫?guī)模不同,稅收站所的設置得像布棋局。”父親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畫著草圖,大公社要設稅務所,配備所長、專職會計和專管員;小公社則設立稅務站,由區(qū)域劃分稅務所管轄辦公。選址時,他頂著烈日走遍整個集鎮(zhèn),最終選定了一處坐北朝南的老祠堂。他踩著搖搖欲墜的木梯檢查房梁,揚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卻興奮地對隨行同事說:“這里寬敞通風,東廂房改造成檔案室,正廳能擺下六張辦公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面對全新的稅務工作,這位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的老戰(zhàn)士,常常在臺燈下與算盤較勁到凌晨。煤油燈的黑煙把他的鼻孔熏得發(fā)黑,算珠在指間撥得發(fā)燙,左手食指內(nèi)側(cè)漸漸磨出硬幣大小的老繭。他自創(chuàng)的“三看三問”工作法,被全縣稅務干部奉為圭臬。在縣糧油加工廠,他戴著草帽爬上八米高的糧倉,用竹竿戳進糧堆深處,抽出時仔細查看有無霉變;在磚瓦窯,他裹著沾滿窯灰的棉大衣守了整整一夜,記錄下每一輪燒制的火候和時長,筆記本上的字跡被汗水暈染得模糊不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的鐵面無私在全縣出了名。姐姐下崗那年冬天,蜷縮在廚房生煤爐取暖,而父親正在幾十里外的風崗公社核查山林稅收;姑姑提著老母雞來求情,希望為姑父調(diào)動工作,被他擋在門口,指著墻上“公生明,廉生威”的條幅,聲音發(fā)顫:“當年入黨宣誓時,我對著黨旗發(fā)過誓......”最讓我難以釋懷的,是退伍那天他的堅持。我滿心期待能穿上警服,他卻默默掏出《避親申請書》,泛黃的紙頁上,“若有違者,甘受黨紀處分”的字跡力透紙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稅收工作千頭萬緒,父親卻把隊伍建設當作根基來抓。每周三傍晚,稅務所二樓的會議室總會準時亮起昏黃的燈光。他提前半小時抱著教案和算盤到場,用那只掉瓷的搪瓷缸“咚咚”敲著講臺:“都坐過來!今天講講怎么像抓土匪一樣查偷漏稅!”他將剿匪時翻山越嶺追蹤線索的勁頭,化作一條條實用的稽查技巧——教大家通過倉庫門鎖的磨損程度判斷貨物進出頻率,從賬本里歪斜的字跡和涂改痕跡揪出偽造線索。講到關(guān)鍵處,他會突然掏出在窯廠收集的碎瓷片,在黑板上模擬不同筆跡的書寫力度,粉筆灰簌簌落在他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為了讓政策真正走進群眾心里,父親獨創(chuàng)“雙本工作法”。稅務干部下鄉(xiāng)時,總要揣著兩本特制筆記本:藍皮的記著老鄉(xiāng)們對稅收政策的困惑,紅皮的記錄企業(yè)需要協(xié)調(diào)的難題。在供銷社門口,他親自示范如何用通俗的比喻解釋稅率;在曬谷場上,他蹲在石磙旁,掰著手指頭給農(nóng)民算農(nóng)業(yè)稅減免賬。個體戶老張補繳稅款時感慨:“跟著黎局長,繳稅繳得踏實!”這話傳到父親耳里,他背過身去,用粗糙的手掌快速抹了抹眼睛,又轉(zhuǎn)身繼續(xù)核對新到的稅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深知,制度是工作的筋骨。他戴著老花鏡,逐字逐句推敲規(guī)章制度,從稅收政策執(zhí)行細則到干部廉潔守則,從業(yè)務學習制度到納稅人服務規(guī)范,每個條款都反復打磨。深夜的辦公室里,常常能看見他伏在臺燈下,嘴里咬著鉛筆頭,在稿紙上畫滿修改的箭頭。在他的堅持下,全縣建立起定期業(yè)務學習、交叉稽查復核等機制,還設立了“稅務流動服務崗”。當看到年輕干部們走街串巷宣傳政策時,老鄉(xiāng)們主動圍上來詢問的場景,父親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終于泛起欣慰的光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84年6月,改革浪潮席卷而來,稅務部門實行雙重管理體制。父親主動響應組織安排,從領(lǐng)導崗位退居二線。那時他尚未到退休年齡,卻毫無怨言:“組織的決定,就是黨員的方向?!鞭D(zhuǎn)身便帶著陪伴他多年的帆布包,走進了工商行政管理局,繼續(xù)以調(diào)研員的身份,在新的崗位上發(fā)光發(fā)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95年2月19日,父親離世時手中仍緊攥著軍功章。追悼會上,擠滿了來自各行各業(yè)的群眾:有曾被他解救的老鄉(xiāng),有聽過他宣講政策的老農(nóng),還有受他教導的年輕干部。他們都說,父親走到哪里,就把清正廉潔的風氣帶到哪里。那一刻,我終于讀懂了父親一生的執(zhí)著——那是對信仰的忠誠,對人民的赤誠,更是一位父親用歲月寫就的無聲詩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又逢父親節(jié)。清晨的陽光斜斜照進書房,落在父親的藤椅上,那道被歲月磨得發(fā)亮的椅紋,像極了他手掌上的生命線。我輕輕擦拭著那串銅鈴,銹跡在指尖簌簌掉落,恍惚間又聽見他騎著自行車歸來的聲響,車鈴混著搪瓷缸碰撞的叮當聲,穿過三十年光陰悠悠傳來。翻開舊日記,夾在1984年稅收改革記錄里的銀杏葉書簽突然飄落,葉脈間還留著父親標注重點時的鉛筆痕跡,字跡雖已淡去,卻在陽光下依然閃著微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窗外的崇仁大地,早已換了新顏。曾經(jīng)泥濘的鄉(xiāng)道變成寬闊的柏油路,父親手繪的稅源圖化作智能稅務系統(tǒng)里跳動的數(shù)據(jù)。但每當我走進稅務大廳,看著年輕同事胸前閃亮的稅徽,總會想起父親在暴雨中騎著自行車的身影——他用一生踐行的"為國聚財,為民收稅"誓言,早已化作永不褪色的精神圖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檐角的銅鈴又在風中輕響,叮當作響的聲音里,恍惚間,我看見父親背著那只磨得發(fā)白的挎包,沿著蜿蜒的鄉(xiāng)間小路漸行漸遠。他的身影與記憶中無數(shù)個清晨離家、深夜歸來的模樣重疊,仿佛從未遠去。六月的熱風掠過田野,青嫩的稻苗在陽光里舒展腰肢,父親當年帶領(lǐng)村民開挖的水渠依然潺潺流淌,滋養(yǎng)著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清風徐來時,雖不見昔日磚瓦廠的窯火、畜牧場的歡叫,取而代之的是開發(fā)區(qū)內(nèi)林立的現(xiàn)代化廠房——變電設備廠集團的智能生產(chǎn)線晝夜不息,精密儀器的嗡鳴與創(chuàng)新研發(fā)的熱潮,正續(xù)寫著新時代的華章。這些蓬勃生長的工業(yè)脈搏,恰似他當年在田間地頭播撒的希望,歷經(jīng)歲月淬煉,終于綻放出璀璨光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父親,您用一生書寫的信仰長卷,早已深深鐫刻在我的生命里。自您走后,每個父親節(jié),思念都如破土的春苗般瘋長。還記得小時候,您總在飯桌上夾著菜,語重心長地叮囑我"做事先做人",那些關(guān)于正直與擔當?shù)慕陶d,我記了一輩子。更難忘您臨近退休時,還總在單位加班整理資料到深夜,昏黃臺燈下伏案的身影,成了我心中最深刻的榜樣。您教會我的,不只是做人的道理,更用實際行動詮釋了對黨和人民的忠誠。這份精神血脈,早已融入我的骨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雖然我在2016年就已從稅收崗位退休,但您傳給我的那份責任感從未褪色。如今,每當我陪伴著兩個孫子,或是給年輕稅干講述過往時,您的故事總會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看著孩子們專注的眼神,看著年輕稅干眼中閃爍的光芒,我知道,您播下的種子,正在后輩們身上生根發(fā)芽。這生生不息的傳承,便是時光給予我們最溫柔的答案,而您留下的精神火炬,也必將照亮更多追光者前行的道路。</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