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曾幾何時,喜歡一個人安靜地待著,讓那些經(jīng)典老歌,在耳邊輕輕流淌。</p><p class="ql-block"> 那些音符像是時光的碎片,在空氣中緩緩飄蕩,將思緒帶回模糊而又清晰的過去。每當(dāng)這時,時間仿佛被施了魔法,凝固成琥珀般的透明,讓我得以享受那份孤獨中的美好。這份與音樂相伴的靜謐時光,成了生命中最珍貴的饋贈。</p> <p class="ql-block"> 與老歌的緣分,始于那臺早已不能正常使用的單放機。它靜靜地躺在我的書柜深處,深黑色的外殼已經(jīng)褪去了往日的光澤,按鍵也失去了彈性。在這個數(shù)字音樂盛行的時代,它確實成了不折不扣的古董,在市場上早已失去了流通的價值。然而,我卻始終舍不得將它丟棄,因為它承載著太多無法用金錢衡量的記憶,那是關(guān)于父親,關(guān)于青春,關(guān)于成長的珍貴片段。</p><p class="ql-block"> 那臺單放機,是父親用秦嶺山背礦的血汗錢換來的。記得那年臘月二十三,雪下得正緊,他騎著那輛"永久"牌自行車,載著我去縣城的百貨廣場。雪花落在他洗得發(fā)白的棉襖上,積了薄薄一層,像撒了一層鹽,又像是時光撒下的霜。父親的后背為我擋住了凜冽的寒風(fēng),我能感受到他呼吸時噴出的白氣,還有他身上那股混合著煤灰和汗水的氣息。自行車輪碾過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是歲月在低聲吟唱。</p> <p class="ql-block"> 那臺單放機比巴掌略大,放磁帶時會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像是歲月在輕輕叩門。我至今記得父親將它遞給我時的神情,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微微顫抖,眼睛里閃爍著期待的光芒。父親的手上還留著礦上的黑痕,指甲縫里嵌著洗不凈的煤灰,那些黑色的印記,是他為生活刻下的年輪。他數(shù)錢時很慢,一張一張地捋平,仿佛那些紙幣也會痛似的,又像是在數(shù)著那些被汗水浸透的日子。收銀臺的阿姨不耐煩地催促,父親只是憨厚地笑笑,繼續(xù)認(rèn)真地清點著每一分錢。</p> <p class="ql-block"> 直到十多年后,我已成家立業(yè)。在一次回家探親時,鄰居民娃叔來家串門子,拉家常閑聊中,他無意間說起:"你爹當(dāng)年為了給你買那臺單放機,可是下了血本啊!"原來,那不僅是父親戒掉一年的煙錢,更是他每天多背一趟200多公斤的礦石,用肩膀和脊梁換來的。民娃叔說,那時候父親常常是天不亮就出門,深夜才回來,礦燈下的身影瘦削而堅韌。我這才知道,那臺單放機里流淌的不僅是音樂,更是父親無聲的愛,是他用健康和時間換來,對我四年的陪伴。</p><p class="ql-block"> 王杰的嗓音最先從那小匣子里飄出來,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又像是被生活打磨過的嘆息?!兑粓鲇螒蛞粓鰤簟返男稍谒奚崂锘厥帟r,窗外的楊樹葉子正嘩嘩作響,仿佛在為青春伴奏。我常常趴在床上,一邊聽著歌一邊看書,磁帶轉(zhuǎn)動的聲音和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交織在一起,成了少年時代最熟悉的背景音。</p><p class="ql-block"> 齊秦的《大約在冬季》響起時,恰逢第一場雪落下,歌聲與雪花一起,覆蓋了少年的心事。那時的我還不懂歌詞里的滄桑,只覺得那清澈的嗓音像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帶著某種神秘的吸引力。</p><p class="ql-block"> 張宇的《用心良苦》陪伴我度過了無數(shù)個潮濕的夜晚,那些雨聲和歌聲交織在一起,成了記憶中最動人的和弦。雨滴敲打著窗欞,歌聲撫慰著心靈,在那些孤獨的夜晚,音樂成了我最忠實的伙伴。</p> <p class="ql-block"> 那些歌詞像預(yù)言,又像讖語。少年人不解其中滋味,只覺得旋律動人,像蜜糖般甜美。及至后來嘗遍甘苦,才明白歌里早把人生說盡了,那些歌詞是前人用淚水寫就的劇本。"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中的迷茫,"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中的向往,"你的樣子越來越美"中的悵惘,都在后來的歲月里一一應(yīng)驗。音樂就像一面鏡子,映照出人生的百態(tài),只是年少時我們往往看不懂鏡中的影像。</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常獨坐。夜色漸濃時,老歌便從記憶深處浮上來,像陳年的酒,愈久愈醇。王杰唱"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齊秦問"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張宇嘆"你的樣子越來越美"。歌聲里,父親數(shù)錢的手指,宿舍窗外的楊樹,還有那臺深黑色單放機,都一一浮現(xiàn),清晰如昨。有時我會不自覺地跟著哼唱,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嗓音也染上了歲月的痕跡,就像那些老歌一樣,有了時光打磨過的質(zhì)感。</p> <p class="ql-block"> 舊時的歌是往事的鑰匙。每回聽見,便恍如回到那個飄雪的下午,父親載著我,自行車輪軋過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那是歲月在歌唱。雪花落在我的睫毛上,化作溫?zé)岬臏I水,而父親的后背,是我最溫暖的港灣。記憶中,父親的背影總是那么高大,仿佛能為我擋住所有的風(fēng)雪。他的棉襖上沾滿了雪花,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凝結(jié),自行車鏈條轉(zhuǎn)動的聲音和單放機里的歌聲,構(gòu)成了我青春年少最動人的交響樂。</p><p class="ql-block"> 而今父親老了,背已微駝,像是被歲月壓彎的竹。我給他買了流行的大屏手機,他喜歡聽秦腔,刷抖音里的農(nóng)村閑聞趣事,他卻總說不如當(dāng)年那臺單放機聽得真切。我知道,他懷念的不是音質(zhì),而是那段省下煙錢為我買音樂的時光,那段我們共同擁有的、被歌聲溫暖的歲月。有時我看見他坐在陽臺上,手里摩挲著那臺早已不能使用的單放機,眼神飄向遠(yuǎn)方,仿佛在聆聽只有他能聽見的旋律。那些旋律里,有他的青春,有他的付出,也有他作為一個父親最樸素的愛。</p><p class="ql-block"> 或許記憶中的聲音,總是最清晰的。就像父親當(dāng)年數(shù)錢時的沙沙聲,就像單放機轉(zhuǎn)動時的嗡嗡聲,就像那些老歌里,永遠(yuǎn)年輕的嗓音。它們被時光打磨得愈發(fā)透亮,成為生命中最珍貴的收藏。在這個快速變遷的時代,我們擁有了更便捷的獲取音樂的方式,卻常常失去了那份專注聆聽的心境。而那臺老舊的單放機,那些泛黃的磁帶,還有父親為我買下它們時的那份心意,將永遠(yuǎn)珍藏在記憶的最深處,成為我心靈永遠(yuǎn)的避風(fēng)港。</p> <p class="ql-block"> 每當(dāng)夜深人靜,我仍會取出那臺單放機,輕輕撫摸它磨損的表面,仿佛能觸摸到流逝的時光。雖然它已經(jīng)不能播放音樂,但在我心中,它永遠(yuǎn)在轉(zhuǎn)動,永遠(yuǎn)在歌唱,唱著那些關(guān)于父愛,關(guān)于成長,關(guān)于生命的老歌。這些歌聲穿越時空,將過去與現(xiàn)在連接,提醒著我勿忘初心,珍惜眼前。因為在這世上,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而有些情感,一旦擁有就永遠(yuǎn)不會消失。</p><p class="ql-block"> 舊時的歌,永遠(yuǎn)流行,塵封的記憶,永不褪彩。那是生命永遠(yuǎn)的歌,那是心中深深的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