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校園里的梧桐樹又開花了。說實話，長這么大，我很少見到梧桐開花。那金黃金黃的花簇，在枝頭跳躍著，仿佛無數(shù)小小的火把，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我每每從樹下走過，總禁不住要抬頭望一望，看那些花兒在陽光里如何地燦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梧桐花是極尋常的，尋常得幾乎無人駐足觀賞。雖是去操場、食堂的必經(jīng)之路，但學(xué)生們匆匆走過，眼睛盯著食堂，或是與同伴說笑，極少有人為這滿樹金黃停留片刻?；ㄩ_花落，年復(fù)一年，梧桐樹只管默默地開它的花，從不因無人欣賞而減損半分顏色。 </p><p class="ql-block"> 梧桐花雖沒有槐花般的馥郁，也沒有楊花那樣的輕盈。但是梧桐花那淡淡 的幽香卻也是那么的令人暢懷。那微微張開的五角花冠，像倒立的少女的裙，看去似乎透著一絲無言的羞澀。</p><p class="ql-block"> 記得白居易詩中曾有“人間四月芳菲盡”的句子，不知道他那時候有沒有注意到梧桐花開。是啊，每到農(nóng)歷四月的時候，差不多各種花兒都次第開放了，而梧桐花的開放雖然比它們開得稍微遲了一些，但是她的開放依然是那么的令人驚艷。她不像迎春和櫻花那樣急噪，更不像玫瑰和海棠那樣張狂。她靜靜的，無聲無息的，像一個悠閑的詩人，自秋而冬慢慢地集聚著力量，在這陽春之時，噴薄而發(fā)。</p> <p class="ql-block"> 記得三十年前來這學(xué)校時，也是梧桐花開時節(jié)。我提著一個包，那時是來拜訪我的初中老師，依稀記得，也是在梧桐樹下見到我的老師，說話時，幾朵梧桐花正巧落在他肩上，他也不拂去，就那么站著，像一株會說話的老梧桐。后來知道，他一直在這學(xué)校已三十余年，送走了一屆又一屆學(xué)生，自己卻始終未曾離開。如今想來，他大約也如這梧桐一般，把根深深扎在了這片土地上。</p><p class="ql-block"> 梧桐花開得最盛時，常有蜜蜂來訪。那些小東西嗡嗡地飛著，從這朵花鉆到那朵花，忙得不亦樂乎。如今我也扎根在這里，有時坐在樹下的長椅上看書，蜜蜂就在耳邊飛來飛去，竟也不怕人。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風(fēng)一吹，那些光斑便跳動起來，與蜜蜂的舞蹈相映成趣。</p><p class="ql-block"> 花開花謝，原是極自然的事。梧桐花卻不甘于無聲無息地凋零。它們落時，偏要選在有風(fēng)的日子，紛紛揚揚地飄下來，像下了一場金色的雨。地上很快便鋪了一層，踏上去軟軟的，還帶著淡淡香氣。清潔工掃了又掃，總也掃不盡。后來索性不掃了，任它們在地上鋪成金色的地毯，直到雨水將它們帶入泥土。</p><p class="ql-block"> 一樹風(fēng)鈴一樹春，桐花不語嘆春深。桐花盡情綻放時，“花勢”極為壯觀：一簇簇密密匝匝的桐花掛在枝頭搖曳著，紫中帶白，白里透紫，沉靜素雅，美輪美奐?；ㄩ_時爛漫，花落也繽紛，微風(fēng)拂過時，枝頭盛放的桐花簌簌作響，一瞬間紫色的織錦便鋪滿了地面，超然空靈、唯美絢爛。</p> <p class="ql-block"> 去年此時，我常見一個女生坐在梧桐樹下畫畫。她總是專注地描摹那些花朵，時而抬頭凝視，時而低頭勾勒。有一天我忍不住湊近看，發(fā)現(xiàn)她畫的并非花的形貌，而是花的神韻——那畫紙上流動的金黃，竟比真花還要鮮活幾分。后來再沒見過她，聽說是老一中的學(xué)生，想必是畢業(yè)離校了。不知她可還記得這些梧桐花，記得她曾如何用心地將它們留在畫紙上。</p> <p class="ql-block"> 梧桐樹是極耐寒的。深秋時節(jié)，別的樹早已葉落枝禿，它卻還撐著幾片枯葉，在風(fēng)中瑟瑟作響。到了隆冬，那些枯葉才戀戀不舍地落下，而枝頭已悄悄孕育著新的芽苞。如此周而復(fù)始，不知經(jīng)歷了幾多寒暑。我想，樹若有知，必也看盡了人間悲歡離合，只是不言罷了。</p><p class="ql-block"> 今晨路過，見一地落花。原來昨夜有風(fēng)，將許多梧桐花吹落了。清潔工正在打掃，掃帚過處，那些金黃便混著塵土被收入簸箕。我想，不過數(shù)日，枝頭的花兒便會落盡，而新葉將舒展開來，為夏日撐起一片濃蔭。到那時，誰還記得這滿樹的金黃？唯有梧桐自己知道，它曾如何熱烈地綻放過。</p> <p class="ql-block"> 花開花落自有時。人看花，花亦看人。梧桐年年開花，看盡往來過客；人亦年年來去，能記住幾度花開？樹猶如此，人何以堪。</p> <p class="ql-block">站在五月的梧桐樹下，</p><p class="ql-block">淡黃的鐘形花盞，</p><p class="ql-block">正一簇簇，</p><p class="ql-block">砸向我的肩膀。</p><p class="ql-block">忽然明白，</p><p class="ql-block">那些沉重的饋贈，</p><p class="ql-block">往往以輕柔的姿態(tài)降臨。</p><p class="ql-block">正如命運，</p><p class="ql-block">別管有沒有人關(guān)注你的存在，</p><p class="ql-block">只要你能燦爛一方，</p><p class="ql-block">哪怕墜落，也是一地金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