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86 年 8 月 27 日午后,南疆的天空,烈日高懸,恰似一顆燃燒的火球,那熾熱的光線肆無忌憚地傾灑在老山這片飽經(jīng)戰(zhàn)火的土地上。我營老山四號觀察所里,空氣仿佛被烤得扭曲變形,硝煙與戰(zhàn)士們汗水混雜的氣息,在悶熱的空間里肆意彌漫。</p><p class="ql-block"> 就在這樣的午后,平靜突然被一陣尖銳的呼嘯聲劃破,那聲音猶如死神的咆哮,瞬間打破了陣地的寧靜。越軍的炮彈毫無預(yù)兆地砸在觀察所周圍,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大地劇烈顫抖,塵土沖天而起,碎石四處飛濺。大家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來不及多想,迅速按預(yù)案,留下值班人員在觀察孔堅持觀察,其他人員以最快的速度進入隱蔽室。同時,潘曙排長向我報告:“營長,我們觀察所遭炮擊。”“留下值班人員,其他人員進入工事防炮?!薄笆?!”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緊繃著,耳朵里充斥著炮彈的轟鳴聲,腦海中不斷閃過各種戰(zhàn)斗的畫面,不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p><p class="ql-block"> 這場炮擊來得迅猛異常,卻又像一場來勢洶洶的暴風(fēng)雨,戛然而止。這種反常的舉動讓我們每一個人都心生警惕,不敢有絲毫懈怠。硝煙還在緩緩升騰,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值班的同志們已經(jīng)默契地操起測距望遠鏡,利用 40 倍炮隊鏡,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專注。穿透層層熱浪與薄霧,在那片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搜尋著越軍炮兵連的蹤跡。經(jīng)過仔細觀察,反復(fù)比對,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蛛絲馬跡,終于發(fā)現(xiàn)越軍火炮發(fā)射的火光,確定了越軍炮兵連的位置和坐標(biāo),并在第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向營指揮所報告?!盃I指,越軍在朗藏地區(qū)的 122 毫米加農(nóng)炮對我觀察所射擊,目標(biāo)編號 K54?!薄凹訌娭攸c偵察,確定每門火炮位置。”“是。”</p><p class="ql-block"> 夜幕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地覆蓋了老山陣地,陣地上的氣氛并沒有因為黑夜的降臨而有所緩和,反而愈發(fā)緊繃。晚飯后,排長潘曙和從桂蘭兩人湊到了一起,腦袋挨得很近,小聲地嘀咕著什么,時不時還抬頭看看四周,神情頗為神秘。不一會兒,只見他們小心翼翼地提出一桶雞蛋,那雞蛋在昏黃的燈光下,似是蒙著一層夢幻的光暈,散發(fā)著一種特殊的光芒。這可是他們歷經(jīng)周折,從后方戰(zhàn)地供應(yīng)點千辛萬苦買回來的寶貝。</p><p class="ql-block"> “同志們,都過來!”潘曙排長那洪亮而又充滿力量的聲音在觀察所里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霸杰娊裉焱蝗慌趽?,誰也說不準(zhǔn)明天還會不會來。要是明天再打起來,咱們哪還有時間做飯?。扛纱?,把這些雞蛋煎成荷包蛋,既能補充體力,又方便快捷,到時候吃起來不耽誤事兒!”潘排長一邊說著,一邊揮舞著手臂,眼神中透露出果斷與堅毅。</p> <p class="ql-block"> 說干就干,大家迅速行動起來。來到簡易廚房,有人點亮了煤油燈,從桂南朝鍋內(nèi)倒上油,待油熱后熟練地拿起一個雞蛋,輕輕在鍋沿上一敲,只聽“咔噠”一聲,雞蛋殼裂開,圓滾滾的蛋黃帶著透明的蛋清,順滑地滑入冒著熱氣的鐵鍋,瞬間響起一陣“滋啦滋啦”的聲響,那誘人的香氣也隨之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觀察所。潘曙排長在一旁專注地幫忙翻面,手里的鏟子不停地翻動著荷包蛋,嘴里還不忘打趣:“到時大家都多吃點啊,這可是咱們特制的‘戰(zhàn)斗糧’,吃完了保準(zhǔn)能把越軍打得屁滾尿流!”大家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本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許多,不知不覺地煎了 120 個雞蛋。大家圍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笑,然后狼吞虎咽地吃著荷包蛋,仿佛這些普通的荷包蛋真的變成了能扭轉(zhuǎn)戰(zhàn)局的“秘密武器”。</p><p class="ql-block"> 然而,第二天清晨,當(dāng)?shù)谝豢|陽光溫柔地灑在老山陣地上時,一切都顯得格外安靜。沒有預(yù)料中如雷般的炮火轟鳴,沒有讓人神經(jīng)緊繃的戰(zhàn)斗警報,只有山間的晨霧在緩緩流動,仿佛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被戰(zhàn)爭打擾過。大家面面相覷,眼神中既有慶幸沒有戰(zhàn)斗的輕松,又忍不住泛起一絲苦笑——這么多荷包蛋,可怎么吃得完???</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的幾天,荷包蛋徹底成了餐桌上的“主角”。早餐是面條荷包蛋,那煎得金黃的荷包蛋,看著就讓人食欲大增。午餐是荷包蛋炒飯,米飯與荷包蛋的混合,原本應(yīng)該是美味的搭配,但吃多了也覺得有些乏味。晚餐依舊是煎得微微焦香的荷包蛋,可連著吃了幾天,大家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起初,大家還覺得新鮮,畢竟在這艱苦的戰(zhàn)場上,能吃到荷包蛋也算是一種難得的享受??蓵r間一長,看見荷包蛋就直犯怵。有個戰(zhàn)友苦著臉,佯裝夸張地說道:“荷包蛋本來很香,怎么現(xiàn)在就有一股雞屎味了呢?以后啊,哪怕遠遠瞅見雞蛋,我估計都得條件反射地繞道走!”潘曙排長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早知道越軍這么‘不給面子’,就不做這么多了!”</p><p class="ql-block"> 盡管吃了幾天“單調(diào)”的荷包蛋,但這段經(jīng)歷卻深深地烙印在了我們的記憶深處,成為了老山歲月里最難忘的趣事。多年以后,每當(dāng)回憶起那個被荷包蛋“支配”的日子,想起戰(zhàn)友們圍坐在一起,一邊吃著荷包蛋,一邊歡聲笑語的場景,心里總是涌起一股暖暖的溫情。在那殘酷無情的戰(zhàn)場上,這些看似平凡瑣碎的小事,卻如同黑暗中閃爍的點點星光,照亮了我們那段充滿艱辛的軍旅歲月,也見證了戰(zhàn)友之間最真摯、最深厚的情誼。這種情誼,如同陳釀的美酒,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fā)香醇,讓人回味無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