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摘自《民國經(jīng)商奇才?陸宗輿傳》，蔣連根著。</b></p> <p class="ql-block"> 陸宗輿辭職回國，張作霖拍電報邀請他前往奉天，替他接風(fēng)?！昂閼椈实邸痹绖P一命歸西后，其“十三太?！敝坏蔫F桿親信段芝貴從奉天掛印而去，退隱天津。此前，已當(dāng)上奉天督軍兼奉天巡按使的張作霖，508順勢掌握了奉天省的軍政大權(quán)，同時也無可避免地開始直接面對日本人在東北的囂張氣勢。遼寧人張作霖從小上房揭瓦，下河摸蝦，當(dāng)過獸醫(yī)，做過土匪，直到日俄戰(zhàn)爭前被政府招安。徐世昌在東三省實驗新政時，奉天洋務(wù)局總辦陸宗輿與張作霖打過交道，稱兄道弟?！岸粭l”交涉以后，為共同對付日本人，陸宗輿與他交往更多了。</p><p class="ql-block"> 張作霖深知，欲在東北立足，須求得日本的支持，因此，大力爭取日本的支持。日本方面意見分兩派：一派認為張作霖可以作傀儡，另一派認為他不夠馴服，一再要處死他。509奉天總督府三樓，張作霖一只手托著一個盤子，上面放的是一個裝滿啤酒的銅壺，他用另外一只手向陸宗輿招手，十分愉快地將客人迎進辦公室大廳。</p><p class="ql-block"> 陸宗輿瞥了眼十年前他經(jīng)常出入的大廳，走向窗戶站在那里，臉色帶著幾分出神，漫無目的地望向窗外?！昂?，閏生，你知道嗎，我已經(jīng)越來越喜歡奉天這個地方了，因為到了八月份還能喝上冰鎮(zhèn)啤酒。這可是上好的俄羅斯貴族啤酒，維吉牌的，廠子在哈爾濱，用的是我家鄉(xiāng)的小麥。來，剛剛從冰窖里取出來的?！睆堊髁啬闷疸~壺把兩只啤酒杯倒?jié)M。 客廳里立刻溢滿了啤酒的香味。陸宗輿轉(zhuǎn)過身來，調(diào)整了一下精神狀態(tài)，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雨帥閣下，你的生活真讓人羨慕，上好的啤酒，精美的啤酒杯，甚至還有專門冰鎮(zhèn)啤酒的冰窖。我在日本幾年也沒有這么好的享受?！睆堊髁負P了揚眉毛，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你是諷刺我嗎？”</p><p class="ql-block"> 陸宗輿揮了揮手，深意地笑道：“自然不是。我知道有一些人值得享受這樣的待遇，而雨帥閣下正是其之一?！?張作霖做出了一個夸張的表情，一邊拿起啤酒杯遞給陸宗輿，一邊大聲地說道：“哦，哦，我怎么覺得你的話聽上去怪怪的？先不說這些，來，干杯。”兩只啤酒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南方各省由革命黨人控制，北方則由北洋軍閥把持。北洋軍閥分為三系，分別為張作霖為首的奉系、以曹錕吳佩孚為首的直系、以段祺瑞、徐樹錚為首的皖系。三系中直皖相繼把持北京政權(quán)，奉系成為二者拉攏的對象。張作霖掌握奉天大權(quán)之后，吞并第28師，增編第29師。張作霖雖出身草莽但也有問鼎中原之心，他截留了北洋政府自日本購買的四千萬元軍械，一夜之間增編七個混成旅，奉軍已有入關(guān)一戰(zhàn)的實力。 陸宗輿對張作霖的霸王之心是透徹明了的。當(dāng)年，袁世凱當(dāng)上大總統(tǒng)后，對一些地方實力派軍閥很不放心，于是以大總統(tǒng)的名義，致電各省軍閥來北京覲見，實則是政治試探。山西軍閥閻錫山面見袁世凱，因被嚇得渾身發(fā)抖，讓袁世凱很滿意，被順利放回；蔡鍔等人卻因不善偽裝，被袁世凱明升暗降，按在北京回不去。此時，東北的張作霖也接到了進京面見袁世凱的通知。張作霖對袁世凱的動機自然是很清楚的，但是卻不能不去，不去的話袁世凱肯定不會放過他，此時的張作霖遠不是袁世凱的對手。接到進京命令，張作霖當(dāng)晚就收拾行囊，馬不停蹄往北京趕。張作霖幾日之后便抵達北京，袁世凱自然一副親兄熱弟的樣子，而張作霖立刻跪下磕頭：“參見大總統(tǒng)”。袁世凱說：“不用了，不用了，都共和了，不興這個”。張作霖裝慫地把頭磕完，傻蛋一般地說：“咱不懂什么是共和，只知道大總統(tǒng)就是皇上，皇上就是大總統(tǒng)”。這話，自然是捅進袁世凱的心窩里了，心里面甜滋滋的。</p><p class="ql-block"> 但袁世凱畢竟是個梟雄，他忽悠張作霖道“張師長，這關(guān)外情況如此混亂，我要不給你添點兵馬，你是要軍隊啊還是要地盤啊？”張作霖知道他忽悠自己，急忙撲通下跪再次磕頭，竟然直勾勾地盯著袁世凱的金表發(fā)愣，緩緩地說：“您的金表真不錯，相比與地盤，我更想要這個?！痹绖P愣了一下，然后臉上笑嘻嘻的，于是就將懷表贈與他了。</p><p class="ql-block"> 袁世凱問張作霖“要地盤還是要兵馬？”其實這兩樣中任選一樣，都有與袁世凱爭霸天下的嫌疑，聰明的張作霖一樣不選，只要了他的一塊金表，竟然躲過了一劫。然而不久，袁世凱稱帝，那些來進京的總督們立馬翻臉不認人聲討他。張作霖順勢而起，聯(lián)合馮德麟迅速起兵，裝逼“為民請命”，打跑了段芝貴，自己獨占了東三省。“剛才我說過雨帥閣下值得享受現(xiàn)在的待遇，這句話絕對是我真心之言?！标懽谳洓]有往這方面多想下去，他回過神來緩緩地說道，還說懷表的事。張作霖輕輕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不置可否地笑道：“我的陸君老友，你的這句話，我完全可以理解是奉承！”接著，貪婪地一口氣吞了一半啤酒，他打理精細的胡子上都沾了不少啤酒沫。</p><p class="ql-block"> 放下酒杯，暢快地舒了一口氣，他贊佩道：“你這個公使真有能耐，將日本人活活氣死。那二十一條，真夠險的，我都準(zhǔn)備著豁出這條命了。中日有事，東三省首當(dāng)其沖，要不是你們給頂下來了，才揮去了我的一身冷汗?！痹绖P與日本談判“二十一條”涉及東北，征詢東三省意見，時任27師師長的張作霖獨排眾議，表示強烈反對并拒絕軍官會議的決議，也不參加主和派的行列，并致電北洋政府：“中日交涉絲毫不可讓步，如交涉破裂，愿率全師進行決戰(zhàn)，驅(qū)逐日寇，否則一死殉國?！?lt;/p><p class="ql-block"> 奉天總督張錫鑾緊急召開軍政會議，說道：“如今奉天局勢，都是‘二十一條’惹出來的禍端，作何處理，中央政府自有安排，我等謹遵上命即可，諸位不知，據(jù)報日本人已經(jīng)調(diào)兵遣將，準(zhǔn)備開戰(zhàn)了，一旦開戰(zhàn)，奉天仍是前沿，我等同仁如何自處？我的意見是誰再打砸搶燒日貨，就派警察抓誰，以免給人口實?！彼€專門說到了甲午戰(zhàn)爭，以證明自己的話有道理：“甲午一敗，不得不借鑒??！</p> <p class="ql-block"> 其他人并不說話，倒是剛剛擴軍過的張作霖按耐不住了，只見他站起來，顯得有些激動，說道：“照老帥的意思，咱東北就該讓給他日本人，日本人想租借旅順多長時間就租借多長時間，南滿鐵路、安順鐵路都租他個99年，任由日本人在東北的老百姓頭上屙屎撒尿，誰不認這個賬，敢動動，就派軍警收拾誰。我明白大帥的意思，東北待不住了，你們文官挪挪地方，照樣有官當(dāng)，可我和我的兵怎么辦，向日本人投降？”張作霖自問自答道：“那不行，我的兵都是中國人，不是孬種，我只認一個理，那就是死也不離開奉天，誰要有本事就吞了我和我的兵，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就是死也要蒿下他幾根胡須。”張錫鑾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停了好長時間，緩緩說道：“本人近日身體不適，我看今天就到這里吧，說話間已經(jīng)起身，離開了會議廳。”</p><p class="ql-block"> 張作霖要的就是他張錫鑾撒手不管，好漢做事好漢當(dāng)，他回去就將他的幾個把兄弟叫到了師部，一伙人都坐了上席，他給每人滿上一杯酒，給自己也斟上一杯，端起酒杯，對眾人說道：“各位兄弟們，現(xiàn)在又到我們抉擇的時候了，‘二十一條’將東北鬧得雞飛狗跳，可是日本人說日本人有理，朝廷說朝廷有理，咱不管誰有理沒理，咱的槍桿子得放明白，咱誰的渾水也不趟，誰也不招惹，但咱們也不能任人欺負，誰要是想吞了奉天，將我們趕出去，那我們就得跟他干，就是日本人也不行?！闭f完，揚起脖子一杯酒就到了肚子里。接著說道：“咱必須得干，不干就完了，大家記住一條，密切關(guān)注南滿鐵路、安奉鐵路上的日軍動向，如果向奉天一帶集結(jié)，立刻匯報，該干時決不要留情，大家要豁出命了保全奉天，失去了奉天，你我兄弟就全完了?！闭f完狠狠地搖了搖頭，自顧自地呷了一口酒，悶頭坐了下來。大伙以為張作霖有難以啟口的話說不出來，說道：“事到如今大哥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呢？兄弟們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干就是了?！奔娂娬酒鹕韥?，舉起酒杯：“還請大哥明示！”說話間全都干了杯中的酒。張作霖說道：“雖然我們有抗?fàn)幍臎Q心，但日本人也不是軟皮蛋，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打不過，就說好了往東邊的大山里跑，只要跑進山里，就不怕有一天打不回奉天?！?lt;/p><p class="ql-block"> 張作霖雖然對日本人沒好感，可要說招惹日本人，他也心里沒底。此刻，陸宗輿喝了一小口啤酒，氣定神閑地說道：“日本人占領(lǐng)了朝鮮，如今想占領(lǐng)中國的東北，他們野心勃勃??！”接著，他將他所了解到的日本侵華意圖悉數(shù)說了一遍。張作霖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睛里露出了一絲堅定不移的神光，說道：“我永遠忘不了我家鄉(xiāng)的小麥。有我守在東北，日本奈何不了我們中國。我要錢有錢，要兵有兵，要糧有糧，要武器有武器，我根本不怕日本人。”這是實話。日俄戰(zhàn)爭后，日本人從沙俄手中奪去了“南滿洲”（東北南半部），并不滿足，想把整個“滿蒙”（東北和內(nèi)蒙）吞掉。日本軍部和大陸浪人川島浪速趁辛亥革命爆發(fā)之機，鼓動前清肅親王善耆策劃了滿蒙獨立運動。善耆向日本人借款購置軍火，招募人員，伙同喀喇沁王、巴林王共通舉事。袁世凱稱帝，善耆認為復(fù)辟的時機到了，開始緊鑼密鼓地活動，計劃同蒙古馬隊首領(lǐng)巴布扎布合力拿下北京，建立一個“包括內(nèi)外蒙古、滿洲三省和華北為一體”的大王國，請溥儀即位。善耆動用了全部家財，把自己所有的農(nóng)田、森林、金礦、牧場、煤礦都抵押了出去，向日本財閥大倉喜八郎借款100萬元，用這筆經(jīng)費，組成宗社黨勤王軍2000多人進行軍事訓(xùn)練，磨刀霍霍。同時，日本軍人青柳勝敏（預(yù)備役騎兵大尉）、木澤暢（預(yù)備役步兵大尉）竭力拉攏張作霖，妄圖通過暗中操縱第三方力量來控制滿蒙地區(qū)，以達到“二十一條”談判中沒有達到的目的。面臨復(fù)雜的政局，張作霖只能“三選一”，要么在在帝制與反帝制的斗爭中采取中立立場，維持與袁世凱的關(guān)系；要么宣布獨立，與袁世凱決裂；要么與宗社黨、巴布扎布聯(lián)合，擁立宣統(tǒng)帝復(fù)辟。</p><p class="ql-block"> 日本駐奉天代理總領(lǐng)事矢田和張作霖的軍事顧問菊池武夫中佐都認為他會選擇第二條路，并認定在對滿蒙政策上，由日本秘密援助下策動張作霖，反較土井、川島的獨立運動更有實效，因此，日本開始從支援宗社黨和巴布扎布轉(zhuǎn)為支持張作霖。然而，張作霖讓日本人大失所望?！拔覐堊髁厥菛|北人，東北是我的家鄉(xiāng)、祖宗父母的墳?zāi)顾诘?。我豁出這個臭皮囊不要，也不能出賣國家的利益，讓人家罵我賣國，叫后輩兒孫也跟著挨罵，那辦不到！我張作霖沒有別的能耐，但替國家守護這點土地，還敢自信。日本人費莫大的力氣，要求二十一條，呸！你問他在東三省得著什么了？他連一條也得不到啊！不是我吹，你們可去實地考察?！睆堊髁卮罂诤染?，語氣間透露，他不想依靠日本宣布奉天省獨立。</p> <p class="ql-block"> 陸宗輿得知日本人暗殺他的事。那是1916年5月，日本土井少將接到除掉張作霖的密令，馬上來到奉天滿鐵附屬地，找到川島浪速，糾集起日本浪人組成“滿蒙決死團”。5月27日，日皇之弟閑院宮載仁親王從俄國返回日本經(jīng)過奉天，張作霖要到奉天車站去迎送。張作霖在歸途中路過小西邊門，突然遭到炸彈襲擊。張作霖情知有變，立即跳下馬車，躥上馬背，以極快的速度同衛(wèi)兵互換上衣，然后在馬隊的保護下，從小西邊門背胡同，穿過大西邊門繞道奔回將軍署。張作霖經(jīng)過奉天圖書館時，突然從圖書館門洞里跑出來一個人，向張作霖扔過來一枚手榴彈。不過，張作霖閃躲很快，手榴彈并沒有炸到他。516這次暗殺事件給了張作霖一個重要教訓(xùn)，使他懂得，不能不對日本人加以防備。</p><p class="ql-block"> 陸宗輿露出了一個欣然的表情，他沒有打斷對方的話，只是喝了一口啤酒，等待著張作霖接下來的話。“半個月前，日置益從北京回日本，路過奉天，在這兒跟我一塊喝酒，我當(dāng)著他的面痛罵日本人。我給他講了這么一件事：奉天附近有一座太平寺，是清朝帝室蓋造的，據(jù)說有一份文契是康熙皇帝簽發(fā)的，將奉天附近的一塊廣闊土地做為寺院的廟產(chǎn)。得知此事后，日本關(guān)東軍經(jīng)理部長佐野在這塊土地上遍插標(biāo)樁，用大字書寫‘關(guān)東軍商租地’，占為己有。我們不予承認，他們竟然援引什么二十一條。我跟日置益說，日本關(guān)東軍在奉天狐假虎威，胡作非為，還侈談什么日中親善，這怎么能讓我們接受呢？”</p><p class="ql-block"> 日置益找張作霖，是要他在東北實現(xiàn)“二十一條”的有關(guān)條款。日本關(guān)東軍所謂的關(guān)東，是指山海關(guān)以東，即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的區(qū)域，也就是日本所說的滿蒙的同義語。當(dāng)年，關(guān)東軍司令部曾經(jīng)是日軍發(fā)動殖民統(tǒng)治的“黑色心臟”。陸宗輿聽了他的話，低頭不語，似乎若有所思?！芭杜?，對了，咱們該言歸正傳，你之前在奉天呆過，又去日本路過這兒，為什么不來奉天找我呢？”張作霖也想轉(zhuǎn)移話題?！皼]錯，我也很想舊地重游，可是在日本，我沒有一天閑著，為二十一條就沒把命給賠上，哪有心思來奉天，昨天下午才返回來的。”張作霖奇怪地說道：“你若來找我，這些我都可以安排的。”陸宗輿微微笑了笑，說道：“感謝雨帥的好意，不過我在日本的時候，其實是很想來東北看看的，但是我不想讓日本人察覺，只有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我才能看出他們在東北的真實意圖?！?lt;/p> <p class="ql-block"> 張作霖恍然地點了點頭，呵呵笑道：“陸君兄，你還真是有心人啊。怎么樣，這段時間你的觀察可有結(jié)論了嗎？”“我的觀察，理所當(dāng)然比不上雨帥你的研究。但我還是可以確定，有日本人在，誰也別想當(dāng)皇帝。大總統(tǒng)謀劃帝制，讓日本人來干涉中國的內(nèi)政，結(jié)果動亂紛起，皇位沒坐穩(wěn)，連老命也丟了。在我看來，無論是誰，復(fù)辟都沒有好戲，稱帝都沒有好的結(jié)果?！标懽谳洸患膊恍斓卣f道，臉上是一副很肯定的神態(tài)?！芭?，哦，你說得很對……復(fù)辟稱帝都沒有好下場?！睆堊髁厣钜詾槿坏攸c了點頭，臉露尷尬之色。袁世凱策劃帝制剛開始時，張作霖也是贊成的，因而頗受袁世凱的優(yōu)待。 陸宗輿話中有所指，張作霖是一心想稱霸全國的，氣勢正咄咄逼人。</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時袁世凱有了稱帝之心，找來主要官員說話，其中就有張作霖，問他們?nèi)绾慰创偨y(tǒng)和皇帝這兩個稱謂的區(qū)別。張作霖答道：“總統(tǒng)這個玩意兒是西洋貨，總不適合咱中國人，風(fēng)水不好，還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皇帝一說，更加妥當(dāng)?！边@個表態(tài)很得老袁歡心，剛當(dāng)皇帝就下詔封張作霖二等子爵、順天大將軍、奉天巡按使，即東三省最高軍政首長。后來全國反袁，張作霖立即反目，提出“奉人治奉”，逼走段芝貴，擴充自己的勢力。</p><p class="ql-block"> 后來袁世凱死了，張作霖心想，你能當(dāng)皇帝，難道我就不能當(dāng)皇帝?于是，張作霖秘密為自己當(dāng)皇帝做準(zhǔn)備?；实鄣腔粗嬷?，得穿龍袍。龍袍那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出來的。清朝皇帝穿的龍袍都是江南織造局專人縫制，康熙的一件龍袍，縫制三年才完工，光金線就用了十兩黃金。張作霖想，當(dāng)年溥儀曾因自己剿匪有功賞賜過一件龍袍，為了得到日本關(guān)東軍的支持，把它給了奉天守備隊長植田大佐了?，F(xiàn)在悔之晚矣。張作霖打算自己請人縫制。不久，張作霖從揚州請回一個姓姬的師傅。此人世代織造，祖上曾為道光帝做過龍袍。姬師傅來到奉天，住進帥府東北角的一個小院里，開始畫圖、裁剪、放樣。大樣出來后請張作霖過目。張作霖看過樣子，晃了晃頭，說：“這是清朝皇帝的龍袍，不能用這個樣子。”姬師傅回到小院苦思冥想，愁得吃不好睡不安，一個人在院里轉(zhuǎn)悠，猛然看見另一個院子里的曬桿上曬著衣服，藍緞灰鼠皮袍，青緞高領(lǐng)坎肩，樣子別出心裁。姬師傅一看，來了靈感，心想，這個草莽出身的大帥，穿著打扮離不開那個野性。于是，重新畫圖，依照張作霖穿的那件皮袍改制而成時興的龍袍。制作這件龍袍費時半年，用去黃金二十多兩，總算讓張作霖滿意了。龍袍做好后，放在哪?放在夫人的衣箱里?夫人說，不行，那么尊貴的龍袍，凡人的衣箱是盛不下的，建議放回老家的祖先祠堂里供起來。啥時用啥時請回。張作霖覺得這是個辦法，于是送回海城的張家祠堂供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陸宗輿的話，雖然不是有意指向他，他卻有所顧忌，也明白話中有話：東北是中國的土地，你張作霖已經(jīng)是“東北王”了，但絕對不可在東北鬧獨立，即使當(dāng)了皇帝也是日本人的傀儡。此后，龍袍的事也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凈了。</p><p class="ql-block"> 盡管張作霖逐鹿中原之心不死，但絕對不愿做日本人的“兒皇帝”。這幾年，他拼命與日本人爭奪經(jīng)濟利益。他命奉天省長王永江在商埠地南辟建“南市場”，以與城內(nèi)中街互為鼎足，構(gòu)成與“附屬地”、商埠地外商抗衡的格局，發(fā)展民族工商業(yè)。市場布局以中國傳統(tǒng)的八卦圖為參照，按八卦方位修筑8條輻射街路，又辟12條里巷，縱橫交錯，方便進出。殷商巨賈競相前來購地置業(yè)，市場很快形成規(guī)模。公興五金行、老晉隆洋行，大批絲房、雜貨鋪、鮮果店、照相館，商埠樓、鹿鳴春、新德馨、厚得福等飯店和眾多小吃店，東北大戲院（今遼藝劇場）、商埠大舞臺及至妓院、煙館等，紛紛匯聚于此。</p><p class="ql-block"> “南市場”建成，張作霖邀陸宗輿“光顧抹彩”。晚上，總督府有一場交誼舞，他特意為陸宗輿夫婦安排的。所謂的交誼舞是洋人的玩意兒，最初大概就是民間的舞蹈。陸宗輿在日本三年，別的沒啥見長進，唯獨學(xué)會了跳舞。每個周末，公使館必有一場，男女混雜的交誼舞，舞者是各國駐日本的使館人員。而在國內(nèi)，民國之前，男女可以抱著上床，但抱著跳舞根本不可能，所以，宗輿在北京多年，從沒有學(xué)會跳舞。那時在中國，交誼舞第一次出現(xiàn)，應(yīng)該是在上海的租界，然后是北京、天津有外國人出入的城市。但是在奉天，這東西現(xiàn)身也不晚?？偠礁艘粋€小型的俱樂部，里面有個舞池。在奉天的俄羅斯、日本居民要開Party,就到總督府，但中國人下舞池的很少見。中國人跳交誼舞始于民國，奉天不用說，得風(fēng)氣之先，跟俄羅斯人學(xué)的，各種舞都沾點。會跳洋人的舞，成了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征，張作霖的二姨太盧壽萱就愛跳舞，華爾茲、探戈、宮廷、拉丁，各種舞步都會。但是，男人踴躍下池，女人卻供不應(yīng)求了。盡管民國了，禮教這東西還在，好人家的女兒，哪個敢輕易讓男人抱著跳舞呢？于是，專職的舞女應(yīng)運而生，專門有人買來女孩子加以培訓(xùn)，臉蛋漂亮，身材妙曼，誰要想陪伴跳舞，花錢吧。慢慢風(fēng)氣漸開，也有女孩子自愿做舞女，舞女也就成為特定的職業(yè)。陸宗輿跳舞從不找舞伴，因為他有固定的舞伴，就是夫人詩兒。</p><p class="ql-block"> 在奉天總督府跳舞，男人必須著燕尾服，否則不讓進。因為是客人，有雨帥陪著，所以他可以例外。雖然陸宗輿老是踩人家的腳，因為被踩的是他的老婆，詩兒不計較他，所以他跳得挺起勁的。不難想象，一身長袍馬褂，跳著蹩腳的舞步，老是踩人家的腳，這是一幅怎樣的滑稽圖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