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晨光熹微，南潯的粉墻黛瓦尚在雨簾中沉睡，我們三車九人已駛入迷蒙。車輪碾過濕漉漉的柏油路，僅二十公里，半小時光景，便悄然滑入水鄉(xiāng)烏鎮(zhèn)的懷抱。迎接我們的并非想象中枕河人家的寧靜，而是無休無止的滂沱夏雨，只得暫避酒店。牌局“摜蛋”的噼啪聲和窗外的雨聲交響，竟也消磨了一整個水汽氤氳的上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午后雨勢稍斂，不甘困守的我們決意擁抱這難得的“煙雨江南”。說來也奇，酒店的免費巴士剛將我們送達西柵景區(qū)入口，那糾纏半日的雨竟倏然收住。手中雨傘頓成累贅，尤對肩負相機的我而言——只得將那濕漉漉的“負擔”斜掛于襯衫領后，鏡頭這才得以自由呼吸，貪婪捕捉雨后西柵的澄澈。</p><p class="ql-block">雨洗過的西柵，青石板路如墨玉般潤澤光亮，倒映著兩岸高聳的馬頭墻和搖曳的烏篷船影?？諝饫飶浡铀⑻μ\與木頭被浸潤后散發(fā)的清冽氣息，是江南最本真的呼吸。蜿蜒水巷間，小舟無聲劃過，櫓聲欸乃，攪碎一河沉靜的綠。登臨古老的石拱橋極目，兩岸枕水木樓層層疊疊，黑瓦白墻的輪廓在薄薄水汽中暈染開來，宛如一幅洇濕未干的水墨長卷。流連至近五點出園，東柵閉園在即，首日行程便在光影與流水的低語中安然落幕。</p> <p class="ql-block">翌日，天公終展笑顏，澄澈的藍替代了昨日的灰蒙。惜別一位因事折返滬上的團友，余下八人自賓館旁的東柵入口欣然步入。晴日下的東柵，與西柵的幽邃大異其趣——晨光慷慨地潑灑在河道、街巷與忙碌的早市上。沿河民居炊煙裊裊，木窗次第推開，主婦臨河浣洗，小販吆喝聲、鄰里閑談聲、孩童嬉鬧聲交織升騰，一幅鮮活的“水鄉(xiāng)晨醒圖”撲面而來。短短兩小時穿行，市井的煙火氣已悄然浸潤心田。</p><p class="ql-block">烏鎮(zhèn)素有“江南古鎮(zhèn)集大成者”之譽，然而親歷方知，小橋流水人家雖是其共通的韻腳，但甪直的樸拙、周莊的喧騰、同里的疏朗、南潯的富雅，直至烏鎮(zhèn)自身的雙面風華——西柵的靜謐如詩與東柵的蓬勃如歌，皆因歷史沉淀與建筑肌理的不同而各具風骨。這愈發(fā)點燃了我對收官之地——西塘古鎮(zhèn)的探訪熱望。</p> <p class="ql-block">烏鎮(zhèn)與西塘間六十公里，路途平坦開闊，窗外畫卷飛馳：寬敞的柏油路如同銀練，兩側廣袤田野里，飽滿的麥穗在驕陽下翻涌著耀眼的金浪。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個規(guī)劃齊整的現(xiàn)代工業(yè)園區(qū)，巧妙地鑲嵌于連綿的綠水青山之間——此地正是“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理念的發(fā)軔與深耕之所，眼前蓬勃景象便是這智慧箴言最生動的注腳。僅一小時，西塘古鎮(zhèn)那熟悉的廊檐倩影已映入眼簾。</p><p class="ql-block">西塘的靈魂，在于那綿延千米、為行人遮陽避雨的“煙雨長廊”。我們沿廊下悠然而行，廊頂古老的木梁椽柱訴說著時光，一側是靜靜流淌的胥塘河，一側是鱗次櫛比的店鋪人家。廊內光影斑駁，行人如織，卻不聞市井喧囂，唯有一種被溫柔庇護的安寧。臨河美人靠上小憩，看船娘搖櫓輕歌而過，櫓聲搖碎水面天光云影。三小時的徜徉，腳步丈量了送子來鳳橋的古意，也沾染了石皮弄的幽深，仿佛將千年水鄉(xiāng)的從容氣度也一同納入行囊。</p> <p class="ql-block">當車輪最終駛上氣勢恢宏的杭州灣跨海大橋，回望身后，六座古鎮(zhèn)的影像在記憶的河流中次第浮現(xiàn)：甪直的拙樸、周莊的熙攘、同里的疏闊、南潯的儒雅、烏鎮(zhèn)的雙璧生輝，直至西塘廊棚下那悠長的時光?？缭胶Ｌ?，經停寧波、杭州，相機里存滿的影像，心底沉淀的感觸，皆化為對這片溫潤水土最深長的回響——所謂江南，便是這一座座古鎮(zhèn)用各自獨特的腔調，在流水之上共同吟詠的不朽詩篇。車輪滾滾，載著滿心眷戀，駛向歸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