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說讀過也就讀過，我并無逢讀必寫收獲的雅興。只是讀這部小說，讀到作者創(chuàng)作的不易——作者擱下筆就住進了醫(yī)院，我給自己講，讀完小說回頭再讀一遍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果不然，再讀作者自序，適才發(fā)現作者本身就是一部可讀耐讀的小說。盡管作者自序寫得云淡風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俗話講，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無論那里多么艱苦多么遙遠，也無論你夢想是否成真，只要你在那里當過兵，不由自主都會把那里當作故鄉(xiāng)。這個故鄉(xiāng)，從你離開的那天起，自然而然就成了始終縈繞你心頭的詩和遠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者在昆侖戍邊十一年，離開那地都四十多年了，仍在回憶那些漸行漸遠的歲月。她的處女作小說《昆侖觴》我沒讀過，但這部剛出爐的《昆侖約定》我讀后，便知她的第二故鄉(xiāng)昆侖山，她有多么的牽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說多虛構。虛構也并非不好。然而小說中的女兵班長郭換金、副班長麥青青、女戰(zhàn)士葉雨露、炊事班長門可閂、哨卡戰(zhàn)士范鎖子等一眾小年輕；先是高參，后高職低配到哨所犧牲的景自連站長、未曾挪過窩就為國捐軀的楚直軍醫(yī)、由指導員調至機關的潘容干事；還有像部門一級的龍一笙部長、文慎筆協理員，以至更高層級的部隊魏盾遠司令員、陽云天政委。從官到兵，從兵到官，一個個似曾熟識的人物，一起摸爬滾打的那種戰(zhàn)友情我是感同身受。至于認識不一意見相左的這事那事，反倒印證了干活的基本邏輯：不干事，什么事也不會有。小說不少情節(jié)，我覺得就像報告文學般真實生動，讀來常常使人淚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從郭換金說起吧，就一場野營拉練，毫無遮擋地就露出了她和戰(zhàn)友們的“真身”。就在部隊野營拉練的第一天，官兵都露宿雪地的那一夜，在零下四十度的雪地里，和葉雨露“打通鋪”的郭換金，把被子全都蓋在了葉的身上，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哪怕是跌跌撞撞，也要使勁“熱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對抗失溫的唯一方法，只有讓肌肉狂躁收縮，瘋狂提供殘存能量?！贬t(yī)生出身的作者透露這個“秘方”，郭換金是從楚軍醫(yī)那聽來的。郭換金就這樣一夜未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接下來的一天天徒步行軍，一天天“自然”減員，郭換金心力交瘁到無以支撐。想著法子輕身的她，盡管被緊隨其后的楚軍醫(yī)拽住，終未釀成悲劇，但一班之長要“一死了之”這事，組織上要是知道了，恐怕后來她就上不了軍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怕的苗頭，楚軍醫(yī)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得已以醫(yī)者的仁者之心竭力動搖領導的“雄心壯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楚軍醫(yī)向陽政委報告后，聲色俱厲地又補上一句：“你不可以不顧事實！”不給領導面子可以，解決不了問題不行。還是潘干事有謀，背著領導想出了一個可以撼動領導“雄心壯志”的陽謀。楚軍醫(yī)拿著簽有不少戰(zhàn)士名字的字條，回到大本營面呈魏司令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排好一個月的野營拉練，在官兵負重穿過無人無水無活物無柴草的無人區(qū)，攀登過六千米的高山后，終于提前結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面對數千人隊伍，在完全不適宜生存的地域和時間進行的極限訓練，作者不禁發(fā)出“渺小人類，究竟要做什么？”的詰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也許是高原深處荒無人煙，但凡有人做過一丁點好事，他們都會感激不盡。曾被楚軍醫(yī)治過病的范鎖子，一直不忘滴水之恩。當楚軍醫(yī)聚力摸排正在部隊肆意蔓延的病魔，到了藍卡哨所，范鎖子特地找來一塊“獅子石”送給了楚軍醫(yī)，以表心意。正是這塊被戰(zhàn)士們當作寶貝的“獅子石”，楚軍醫(yī)最后竟用生命開出了“處方”，使肆意蔓延的病魔戛然而止。故事經作者筆端這么一流出，我又看見了莽莽昆侖那迷人的底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小說中還有兩件有趣的事，印象深刻。先是與景自連有關。這個大區(qū)司令員的兒子，在一次與敵擦槍走火中，為掩護戰(zhàn)士犧牲在橙卡。其實，在去橙卡哨所之前，景參謀在訓練投擲手榴彈時，為掩護投彈失手的郭換金，就已經掛過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就在郭換金為景自連烈士擦身更衣，以吻作別時，被班副撞見。核查“傷風敗俗”的事還沒完，緊接著葉雨露偷吃“禁果”的事又冒了出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郭換金奉命陪葉雨露去檢查后，面對坐實的“禁果”，在討論決定處分葉的會上，她不覺自己位卑言輕，毅然決然發(fā)出了與眾不同的聲音。這事，女性都不為女性說話的話，還真不合常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沒有理智的荷爾蒙，一經泛濫，不是誰都能管控得了。昆侖山沒法，不是昆侖山的地方也沒法。我曾在所謂的平原部隊，那里的“無人區(qū)”，小伙子見到雙眼皮的豬，也有邁不開腿的時候。盡管是個個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真實的郭換金，其實也有不“真實”的一面。她那次輕身，除了楚軍醫(yī)告訴過龍部長，組織上并不知道。她還一直守著只有葉雨露和葉的那個他才有的秘密。組織上還不知道的是，本名叫衛(wèi)薔的郭換金，也不是軍區(qū)灶上掌勺的那個郭大廚女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可能讓人很費解的事是，不就一個兵頭將尾，郭換金竟被景站長、楚軍醫(yī)、潘干事幾個年輕軍官愛過追過。如果不讀完這部小說，真的很難理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凡此種種不合常人的“形象”設計，作者正言相告：“海拔五千米之上，人睡著了，所有規(guī)矩，都喪失理智，只會粗暴地遵循人的本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作者以她走過的路，見過的人和見過的事，將“殘酷過成家?！钡?5萬多字，一手熬煮成記憶述說，向讀者娓娓道來。昆侖山，您可也聽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刻，我想對畢淑敏說的是：老兵，您的《昆侖約定》，不只云知道，我也知道了。</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