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家里玩了一個多月，九四年春節(jié)還沒有過完，我們迫不及待就想下廣東去打拼了。年初六，我和鳳踏上了南下的班車，鳳素有暈車的毛病，<span style="font-size:18px;">因路途顛簸，她</span>接連嘔吐了好幾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滿懷著對未來的向往與期望，再度踏上了奔赴廣東的求職征程。歷經漫長的旅途，當?shù)诌_南莊，我剛從車上走下，拖著稍顯困倦乏力的身體，攜帶著大包小裹的行李佇立在人來人往、喧鬧嘈雜的街頭時，目光卻被一個熟悉的身影牢牢鎖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雞毛信！”我不由自主地高聲呼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雞毛信乃是他的一個綽號，他的本名當時我并不知曉，只知道他也是姓羅，跟我老婆同一個姓，來自羅格村，三十有余，看起來顯得更年輕。我與他先前未曾有過工作方面的交集，是在外出游玩的時候結識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見他頭戴頭盔，騎著摩托車緩緩地在擁擠的人群中穿行。聽到我的呼喊，他扭轉過頭，發(fā)現(xiàn)是我，臉上即刻展露出發(fā)自內心的欣喜笑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哎喲，兄弟，你怎么在此處！”雞毛信駕駛著摩托車，朝著我這邊駛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番交流之后，我得知他正要前往吉利市場購置菜品。瞧著我狼狽不堪的模樣，詢問我準備去往何處，我回答說要去羅園村孔姐那。他趕忙把我那沉甸甸的行李包捆綁在他摩托車的后車架上，說要送我們過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暗自慶幸，幸好遇到了雞毛信，不然我倆靠步行拖著一大堆行李怕是一個小時都難以抵達羅園村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并未朝著羅園村的方向行走，反而是將摩托車往工業(yè)園開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路上，風呼嘯著吹拂而過，我的心也隨之變得忐忑不安起來，“慢些，停下！雞毛信你究竟打算把我?guī)翁?？?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放寬心吧，就算我把全世界的人都賣掉，也斷不會將你倆出賣的?！彪u毛信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反而加大了油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至摩托車在一家名為輝信五金廠的門口停下，我才如夢初醒。</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兄弟，這是我自己開的五金廠，你倆先進來瞧瞧。”雞毛信不無自豪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不是在偉雄廠工作嗎？過完年轉瞬之間搖身一變就成為大老板了?！蔽腋吒叩刎Q起大拇指夸贊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其實也不算什么，實際上我開辦這個廠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只是先前未曾跟你提及罷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們邊說邊走進車間，機器的轟鳴聲響成一片，已經有將近十位員工在各自的崗位上不停地忙碌著。雞毛信一邊引領著我參觀，一邊介紹著廠里的狀況。他說昨天剛剛開工，當下工人尚未招募充足，大約還需要招多二十多個工人，望著他自信滿滿的神態(tài)，我不由得為他感到欣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兄弟，既然你來了，就在我這兒工作吧，咱們一同奮斗！”雞毛信目光誠摯地望著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一刻，我的內心充滿著感動與遲疑。感動的是有好友的熱忱邀約，遲疑的是這全然不在我起初的規(guī)劃當中。但望著雞毛信滿懷期待的眼神，瞅瞅沒有工作經驗并且文化程度不高的妻子，再瞧瞧這個朝氣蓬勃的五金廠，我心中的天平開始逐步傾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同奮斗？我又能夠做些什么呢？”我趕忙搖頭說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來這定然是幫我操持管理事務呀，難道我會安排您去做普通工人嗎？”雞毛信瞅著我的神情略顯慍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這里有幾人??？讓我來管理，那您妻子留在這兒作甚？”我質問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光是做飯就足以令她忙碌不堪了?！彪u毛信對他老婆似乎有些輕視。</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怎能如此，本來老板娘就那么忙，又要帶孩子，你還要她去幫忙做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也不太通曉管理，要不您教教她吧?！彪u毛信滿含期待的目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你讓我怎么教呀？一來她是老板娘，二來我未曾從事過這方面的管理工作，三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等我說完，雞毛信就打斷了我的話：“無妨，我相信您，您一定行的?！?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樣如何，你看我做機械修理這方面的工作好嗎？”我尋思著機修也是我向往的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機械修理？您能行嗎？”雞毛信滿臉疑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曾學習過的，肯定行啦?！?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您學過些啥？”雞毛信又問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雜七雜八的，啥都略懂一二?！?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你究竟會些啥？”雞毛信不停地追問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會查看圖紙，也會繪制圖紙，會……”我未加思索，就像在學校里背書一樣回答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關鍵是我這里的機械修理與圖紙毫無關聯(lián)的呀?！彪u毛信馬上打斷我的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瞧您這兒的機器跟電子廠那些小型沖壓機差不多，這些模具我都會調試安裝的呀?！?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機械修理不單是安裝和調試，那也得會修理模具才行啊，修理模具就得會操作磨床、銑床之類的，那車床您也會開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車工技藝我有學習過的，只是未曾正式上機操作過，不過，我感覺這些工作都難不倒我的?！?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著實拿您沒轍，您想做機械修理您就先做著吧?！彪u毛信無可奈何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終，我在輝信五金廠做個機修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起初，面對嶄新的工作環(huán)境和生疏的工作流程，我感到有些茫然失措。但雞毛信始終耐心地指導我，從最基礎的五金常識，到繁雜的機器操作，他皆毫無保留地傳授于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他的協(xié)助下，短短幾日我便很快熟悉了，工作也愈發(fā)游刃有余。</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輝信五金廠主要制造膨脹螺絲，工藝并不算繁雜，然而機器較為陳舊，多數(shù)是些二手貨。只見有三臺沖床，還有十多臺手動的沖壓機，這種工作既費力又存在危險，只好安排鳳去安裝車間擰螺絲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前我并不認識老板娘，原先老板娘是在另一家五金廠做事的，那家廠也是生產膨脹螺絲，不管是管理方面還是生產流程，她都非常熟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板娘有個姓冼的表兄，在新興村開了一家塑料廠，生產的是膨脹膠粒。這家廠應該開辦有一段時日了，模具常常損壞。由于其規(guī)模較小，不具備機修的條件。自從我來到輝信廠后，冼老板總是把他損壞的機器拆開拿過來讓我?guī)退蘩怼?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初拿來給我修的時候，我說我只能修五金模具，對于塑料模我是全然不曉的。他說這修起來都是極其簡單，倘若不懂也沒關系，他能夠教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每次都是拿來配件，而非整套模具，估計難修理的，他已經讓別的師傅修了，只是拿一些簡單的來讓我?guī)退蚰ヒ幌铝T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來二往，我們很快就混熟了，猶如兄弟一般，僅僅兩三個月的時間，邀我一同上了多次館子，弄得我都頗感難為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兩個多月過去，我總算等到收工資了。起初我未曾與雞毛信談過待遇要求，結果老板給我發(fā)放了一千元的薪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板娘也在辦公室，目睹我領取了這般豐厚的工資。在我離開辦公室之后，她便與老板爭執(zhí)了一番，聽那口氣好像也是為了我工資的事而引起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后老板娘對待我的姿態(tài)來了個巨大的轉變，和我交流不再有往昔那般的態(tài)度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也知曉這并非機修工應得的薪資，當時經驗豐富的技術工人也就五六百元一個月，即便是一些大型工廠的機修工能夠拿到 八百 元，也已然算是巔峰狀態(tài)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數(shù)日后我找到了雞毛信，打算跟他聊聊工資的事宜，老板卻說：“我給你多少你就收下，不必在意我老婆的臉色?！蔽艺f：“那萬萬不可，一份付出一份回報，我該得多少便是多少。我已經把工資寄了回去，沒有錢退給你了，待下個月出糧時你別給我這么多?！?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別總是在我面前提及工資，仿佛我虧待了你似的！”雞毛信惱怒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獲取更多的工資自然是美事一樁，可自從收到工資之后，老板娘總是對我視而不見，并且還會因為一些細微之事與老板發(fā)生爭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冼老板拿著配件過來讓我?guī)兔π蘩?，我便跟他扯起這件事，跟他講我無法在此繼續(xù)工作了，要準備另尋去處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怎么回事？雞毛信欺負你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有，老板對我甚是關懷，只是給我的工資有點過了，老板娘知曉后有些不滿?！?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是覺得工資過多了，那這不是挺好解決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這還不算是最為關鍵的，主要是老板娘擔心老板會讓我來掌管這間工廠?！?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想做管理，你跟他們解釋清楚不就可以了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也跟他們講過啦，我說我不會從事管理工作，也不想多拿工資。可自那以后老板娘對我一直抱有別樣的看法，感覺我繼續(xù)留在這里沒什么意義。”我認真的回答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考慮清楚了嗎？你要是不在這兒工作，你可以來我那里做的啊?！?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去你那里 ？”我猶豫了一下，“你那里情況如何??？我還未曾涉足呢?！?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那和這里差不了太多，一般的工資大概也就是四五百，不過呢，我打算增添兩臺大型自動注塑機。你來呢，就安排你們夫妻倆每人操控一臺機器，按照件數(shù)計算工資，大約會有 五百到 六百 元一個月。不過呢工作要比你在這里工作辛苦許多，但算起來你們兩人的工資總和就是 一千多元了，已經挺不錯啦?！?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思考一番，工作來找我總比我去找工作好吧，覺得這工資還算合理，再說又能夠學到一門技藝，于是我內心的那桿天平又開始朝另一邊傾斜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夜晚我跟鳳提及了這件事，她說離開這里吧，她也不愿在這個廠里工作了，老板娘的冷嘲熱諷她也受夠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次日我前往辦公室找到老板，我毫無隱瞞，直接跟他講要去他表哥冼老板那里上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雞毛信聽了，略有沉思，并未直接回應我，他表示自己與大頭生（華生廠老板）雖說并非同一個村落，然而與他是兄弟，但凡村里出現(xiàn)任何事宜，都會共同研討，彼此都會施予援手的。在一起的時候常聽到大頭生說起你的管理能力如何如何，還有大頭生的父親二叔公，他乃是咱們這里的族首，他們時常論及你工作方面的情況，我對你管理才能甚是欽佩，因而我再留你在我這邊做事。當下形勢頗好，我的訂單也日益增多，簡直應接不暇，我也正在拓展生產線。我看重的乃是你的管理學識，故而你務必要留下來幫我打理好這個工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已言明，我只會管理類似大頭生那樣的電子廠，管理五金廠我著實不懂。”我堅決地回答道，“其實老板娘頗為能干，你瞧她將這廠管理得井井有條，有啥不妥呢，為何你老是要我來幫你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知曉她的能力限度，現(xiàn)在工人少她確實能夠管得好，要是人員增多了她就難以應付嘍?！?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迄今至此你也未曾增添過工人呀。”我反駁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瞧瞧這車間就這般狹小的空間，你讓我如何增添工人呀？”雞毛信話音頓了片刻，“當下新廠房著實緊俏，難以尋覓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的確，當時有很多本地人都想自己開廠做老板，廠房一時供不應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既然你這樣看得起我，我也不忍心不幫你。這樣吧，等你把新廠房蓋好，我再過來吧?！?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你先不要急著走，安心在我這里做吧?！崩习鍩o奈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求爺爺求奶奶的，冼老板才同意我過去他那里做，所以這次我還是要走的，希望你這幾天能招到一個機修工過來?！蔽艺\懇地說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既然你執(zhí)意要走，那你就去吧，機修工你就不用擔心了，我自己也會做。”老板顯得有點生氣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本來想等幾天才離開這里，過冼老板那里的，聽雞毛信這口氣，他是想要我馬上走哦。這可就麻煩了，冼老板昨天才來過，他很少連續(xù)兩天都來的，沒有他的電話，我也找不到他，怎么辦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沒辦法，只能裝傻了。傻傻的在那等了兩天，終于把冼老板盼來了。我把情況跟冼老板說了，冼老板說我們現(xiàn)在也可以過去，只不過注塑機還沒有運到廠里，在機器沒有送到之前，我倆只能做些其他的雜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聽冼老板這么說，也就不計較做什么雜活了，離開這里再說。把冼老板拿來的配件修好后，急忽忽地叫鳳去收拾行李。然后我找到雞毛信，跟他說我要走了，他執(zhí)意說要給我算工資，我說工資我就不要了，多謝你這幾個月來對我的關照，到建好新廠房后有需要的話你可以聯(lián)系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冼老板的工廠叫家輝塑料廠。安排好宿舍后，我跟老板說，趁現(xiàn)在機器還沒有到，我們就先回廣西看看孩子，大概十天左右就下來。老板聽了說可以，但鳳說她怕暈車就不回去了，干雜活就干雜活吧，干幾天就是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午飯后我叫冼老板開車送我去佛山等回廣西的班車，老板說直接把我送到大瀝去等車，那里廣西的班車多，看哪一輛班車早就坐那一輛回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來這老板見多識廣，連搭車回廣西在那等車他比我更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