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鎮(zhèn)公所的辦公地點(diǎn)在松江鎮(zhèn)主街偏南的一個院子里，是原來前清王員外的老宅子。四個角都有碉樓。在鎮(zhèn)子里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王成祥背著包袱來到鎮(zhèn)公所時，倉井正在院子中的一個亭子里和一個穿長袍的紳士模樣的陌生人聊天。王成祥快步來到亭子前拘了一躬：“太君好！”倉井微笑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成祥君來了”。“太君您忙，我回屋辦公了”。說著又向著那個客人拘了一躬。然后就快步回到了廂房的一個屋子里。</p><p class="ql-block">成祥辦公的屋子里共有兩個辦公桌，另一個桌子是張松的。張松昨天就到前嶺村去了。前嶺村的劉寡婦和他相好。加之前嶺村的村長是個酒蒙子，估計(jì)今明兩天是回不來了。成祥坐了一會，透過門縫看到倉井送走了那個客人回到了自己的上房。成祥馬上提溜著包裹來到倉井的房前敲門：“太君！我可以進(jìn)來嗎？”</p><p class="ql-block">“進(jìn)來吧！”</p><p class="ql-block">成祥進(jìn)屋后，回手把門關(guān)上，拘了一躬道“太君，我有個好東西送給您”。說著就把手中的包裹在倉井的桌子上打開了。</p><p class="ql-block">“成祥君，這是什么？”倉井皺眉道。</p><p class="ql-block">“太君，這是一整個的虎骨啊”。</p><p class="ql-block">“這是前天蘇子溝的那個李大鎖孝敬給您的”。</p><p class="ql-block">“哦？李大鎖，那個相親的小伙子。是個大大的良民啊！很好！很好！嗯？不對，不是還有張虎皮嗎？”倉井皺眉看向成祥。</p><p class="ql-block">“虎皮被張松拿走了，他沒有給您嗎？張松昨天就把虎皮從李大鎖家拿走了，說過兩天再來取這套虎骨”</p><p class="ql-block">“張松現(xiàn)在在哪里？”</p><p class="ql-block">“他去了前嶺村”。</p><p class="ql-block">“前嶺村？不是沙松嶺山下的那個前嶺村嗎！”</p><p class="ql-block">“對，就是那個前嶺村”。</p><p class="ql-block">“沙松嶺山上胡子頭不是張松的四叔嗎？他帶著虎皮去那里干什么去了？”</p><p class="ql-block">“張松沒說去干嘛。只是拿走虎皮后告訴李大鎖不要和任何人說他拿走虎皮這件事。李大鎖怕太君著急，今天就把虎骨送來了”。</p><p class="ql-block">“對了 太君！去年催征的稅糧，前嶺村只上交了五成。虧空是我從大河村加征的?！?lt;/p><p class="ql-block">“嗯？還有這回事？行，我知道了。你忙去吧！”</p><p class="ql-block">成祥走后，倉井陷入了沉思。</p><p class="ql-block">沙松嶺山上的這一小股土匪，都是由一些地痞無賴聚集在一起，平時搶搶附近的老百姓，誰家要是得了點(diǎn)外錢，聽說后，就會干些綁票贖人的勾當(dāng)。大當(dāng)家張大馬有一只盒子炮。手下的四大金剛各有一條長槍，其他土匪都拿著長刀短劍的冷兵器。由于這些年從來沒有來鎮(zhèn)上襲擾，倉井也就沒有請縣城的憲兵隊(duì)來圍剿。張大馬和張松的關(guān)系，倉井早就知道。平時張松會溜須拍馬，倉井也很受用，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沒有理會。</p><p class="ql-block">這樣又過去了兩天，張松一身疲憊的回來了。倉井立馬把張松叫來。</p><p class="ql-block">“張松，我前兩天讓你要虎皮虎骨的事，怎么樣了？”</p><p class="ql-block">“回太君，李大鎖已經(jīng)同意交出虎皮虎骨了，我明天就去取回來獻(xiàn)給太君”。張松想，李大鎖家同意不同意都無所謂。不同意帶人搶過來便是。</p><p class="ql-block">“哦，是嗎！那我明天靜等你的好消息。不過虎骨就不用操心了，王成祥已經(jīng)送給我了”。</p><p class="ql-block">倉井瞇著眼睛玩味的看著張松。皮肉僵硬但依然笑瞇瞇的看著張松。似乎笑瞇瞇的表情一直就沒有改變過。</p><p class="ql-block">“什么？虎骨被王成祥送過來了？”好你個王成祥，好你個李大鎖，竟敢背著我玩這一手?？次颐魈煸趺淳幣拍銈??？粗鴤}井快瞇成一條縫的小眼睛。張松連忙彎腰立正</p><p class="ql-block">“嗨一！遵命！”</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張松早早的也沒跟倉井打招呼就一個人奔蘇子溝方向匆忙而去了。來到李大鎖家，一腳把門踹開。“有喘氣的沒有！出來一個”。大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彎腰并帶著哭腔一把抓住張松的胳膊。</p><p class="ql-block">“張催征員，你可來了?；⑵け粡埓篑R他們搶走了”。</p><p class="ql-block">“什么？怎么回事？”張松立刻瞪圓了眼睛。</p><p class="ql-block">“那天你跟我說了以后，我回來跟我爹一說，我爹雖然心疼不舍。但一聽你和太君想要，立馬就答應(yīng)了。準(zhǔn)備第二天給你送去?？刹恢悄膫€挨千刀的把我家有虎骨虎皮的事告訴了張大馬。這幫胡子當(dāng)天半夜就來到我家，讓我們交出虎皮虎骨。否則就殺了我們。我都嚇尿了，但這兩樣?xùn)|西是給你的，怎么能給這幫胡子呢！我們拼死不從。最后把我和咱爹都捆了起來?！?lt;/p><p class="ql-block">“放屁，那是你爹，不是咱爹！”</p><p class="ql-block">“對，咱爹當(dāng)時就嚇尿了。哆哆嗦嗦就告訴了張大馬藏虎皮的地方”。</p><p class="ql-block">“那咱爹，呸呸，你爹告沒告訴虎骨藏在什么地方？”</p><p class="ql-block">“沒有，咱爹壓根就不知道虎骨藏在哪里?；⒐鞘俏也氐摹薄?lt;/p><p class="ql-block">“那你為什么不把虎骨給我，而是給了王成祥？”</p><p class="ql-block">“冤枉?。∥遗乱归L夢多。趕緊帶著虎骨去鎮(zhèn)上找你。可聽說你去了前嶺村，我就把虎骨交給了成祥哥，讓他轉(zhuǎn)交給你。你沒收到嗎？”</p><p class="ql-block">“你確定你沒有騙我？”</p><p class="ql-block">“我哪敢騙你??！我以咱爹的夜壺發(fā)誓，如果我騙你，就讓咱爹的夜壺啪叉一聲碎個八瓣！”大鎖很認(rèn)真的說道。因?yàn)樗X得這是最重的發(fā)誓了。他爹最珍愛的就要屬那把陶夜壺了。</p><p class="ql-block">張松氣的照著大鎖的屁股狠狠的踹了一腳。</p><p class="ql-block">“滾！我現(xiàn)在就去找我四叔。如果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看我不收拾死你才怪！”</p><p class="ql-block">說完，張松一溜煙向著沙松嶺方向而去。</p><p class="ql-block">看著張松不見了身影。大鎖瞇著眼睛抬頭看了看天色。估計(jì)倉井他們應(yīng)該快到了。</p><p class="ql-block">約摸又過了兩個時辰。只見一小隊(duì)日本人騎著馬來到了蘇子溝村口。帶頭的正是倉井。大鎖早就在村口等候多時了。一看倉井下了馬，立即彎著腰迎了上去。</p><p class="ql-block">“太君救我！”</p><p class="ql-block">“大鎖，不要怕！說說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是，太君。今天早上張催征員來了以后，一腳就把我家的門踹飛了。不信太君派人去看看。那是我家唯一的新門，還是請后村的劉木匠用了二十斤苞米給做的。我家每次都是輕開輕關(guān)，就怕……”</p><p class="ql-block">“先別說你家門，說張松”。倉井不耐煩的打斷了大鎖的絮叨。</p><p class="ql-block">“是，太君！說張松。張松一進(jìn)院子，不由分說一腳就把咱爹踹進(jìn)了屋里。然后…”</p><p class="ql-block">“住口！是你爹?！?lt;/p><p class="ql-block">“是，太君！然后揪著我的胸口，破口大罵道：誰讓你把虎骨送給倉井那個老登來著？我不是讓你交給我嗎？”</p><p class="ql-block">“等一下，什么是老登？”</p><p class="ql-block">“回太君，老登就是老登臺?！?lt;/p><p class="ql-block">“什么又是老登臺？”</p><p class="ql-block">“老登臺是本地罵人的土話。意思就是人老了，下身睡娘們的家什不好使了，對自己的婆娘有心無力。于是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自己的婆娘和別人搞破鞋。這樣的老家伙就叫老登臺，簡稱老登！”</p><p class="ql-block">“巴嘎！張松這個王八蛋，竟敢侮辱我們大日本帝國軍人。實(shí)屬罪該萬死！”</p><p class="ql-block">倉井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倉井的太太是藤田將軍的女兒，也隨著大批日本人移居到了東北的哈爾濱。開始的時候，夫妻恩愛。但后來倉井熱衷去窯子消遣，并且有時候幾天都不回家。漸漸的，倉井的腰子就虛了。去窯子的次數(shù)就從少再到無，想安安分分的只愛太太一個人。可誰知道，他太太這時已經(jīng)和藤田的老友的兒子松井好上了。松井的家世背景比藤田還厲害。兩個人也不談婚姻，只求痛快。倉井也是無奈。雖然倉井天生的笑臉，但他的內(nèi)心恨不能把整個世界都焚燒殆盡。他的內(nèi)心只有一個信仰，那就是無底線的絕對忠誠日本天皇。天皇想實(shí)現(xiàn)大東亞共榮，那么他就主動要求調(diào)來吉林到最底層的村鎮(zhèn)里去，和老百姓打成一片。天天找人聊天，談大日本共榮理念。倉井一改在哈爾濱時殘暴兇狠的性格，天天笑瞇瞇的，對誰都禮貌和藹。今天被大鎖告密知道張松背地里叫自己老登臺簡稱老登。心中的被壓抑下來的兇狠，此時徹底爆發(fā)了。中國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張松這個王八蛋看我怎么弄死你。</p><p class="ql-block">“大鎖君，不要再說了！張松是不是往沙松嶺方向去了？”</p><p class="ql-block">“是的，太君！他還說要領(lǐng)著張大馬那群胡子來攻打蘇子溝，把蘇子溝變成這幫胡子的綹子。估計(jì)快回來了。太君你們可要小心啊”大鎖滿臉關(guān)心的提醒，讓倉井非常滿意。他拍了拍大鎖的肩頭：“大鎖君，放心吧！在強(qiáng)大的大日本帝國軍人面前，這幫胡子就是土雞瓦狗。來呀！小隊(duì)注意，立即散開埋伏在村口。發(fā)現(xiàn)張松和土匪到來，立即開槍射擊，不留活口。”</p><p class="ql-block">又過了一個時辰，只見沙松嶺方向，一隊(duì)人馬氣勢洶洶飛奔而來。眼看越來越近，只見張松和張大馬走在隊(duì)伍的中間。最前面一個小頭目端著長槍和幾個端著扎槍的胡子開路，后面大約有五六十人的樣子。趟起地面的塵土，倒也壯觀。倉井這時也稍稍冷靜了下來。這都是李大鎖的一面之詞。還是要問問張松的辯詞。于是告訴小隊(duì)長：“先不要開槍，截住他們，我要問幾句話?！?lt;/p><p class="ql-block">眼看越來越近。小隊(duì)長在壕溝邊，立即探出半個身子，剛要喊話。倉井也來到路中間，也是剛要喊話。這時誰也沒注意，就聽見“嘣”！一聲炸響，胡子們也看到日本兵了。炸響一起，張大馬的盒子炮就對著路中間的倉井連開了三槍。手下的四大金剛也同時向日本兵開槍了。日本小隊(duì)這邊還沒等小隊(duì)長下令，也一齊開了槍。一時間，槍聲大作。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槍聲漸漸停了下來。日本人這邊是兩死一傷。一顆子彈打在倉井的大腿根部。把骨頭打折了。倉井已經(jīng)昏死過去了。而土匪方面則是一個活的也沒有。張松身重七槍，死的不能再死了。</p><p class="ql-block">天快黑的時候，王成祥帶著鎮(zhèn)公所的兩個人來了。讓村長帶人把土匪的尸體用牛車?yán)\(yùn)到稍遠(yuǎn)的一個溝里堆在一起挖坑埋了。后來給這個溝起名叫殺人溝。一直到現(xiàn)在這個溝依舊叫殺人溝。</p><p class="ql-block">倉井重傷 被村長派大鎖套上地主家的馬車隨著日本兵小隊(duì)拉回縣城醫(yī)治。兩個死亡的日本兵被停在村公所后院的馬棚里，等待明天縣里派人來拉走。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所有的收尾工作才算完成。</p><p class="ql-block">整個松江鎮(zhèn)大家知道張松被打死了。都在暗暗高興。都覺得這個禍害死有余辜。就這樣平靜了兩個多月。突然有一天，縣里來了信：倉井要回來了。王成祥隱隱約約感到了一絲不安?？偢杏X這個計(jì)策哪里存在著破綻。倉井這個老奸巨猾的笑面虎是不是想明白什么了呢。</p><p class="ql-block">直到兩天后，一聲汽車?yán)鹊牡蔚温?，打破了小?zhèn)的寧靜。倉井這回真的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