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貴人，還是色鬼‖《蜀香樓》連載2秋語 <p class="ql-block"> 鵝毛大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翠平路的積雪有一尺多厚。馬路邊堆著幾個精靈古怪的雪人，像人、像狗、又像鬼怪。堆雪人的是幾個熊孩子，他們的爸爸都是翠平路街邊的飯店老板。</p><p class="ql-block"> 街邊的平房排列著六家小飯館。低矮而簡陋，斑駁的白墻上有一道道不規(guī)則的墨色線條，像是隨意潑灑了一幅抽象畫。六位老板有五位是國企的下崗工人，只有蘇玉是停薪留職的國企干部，她下海經商是為了供女兒讀藝術大學的昂貴學費。六位小老板租下這排平房，圖的是租金便宜，每家150平方米，全年不到一萬元。</p><p class="ql-block"> 六家飯店的顧客幾乎都來自雪霧背后那片朦朧的高樓，那里是正在建設中的新區(qū)。</p><p class="ql-block"> 臨近晌午，翠平路上人影稀疏，偶有車輛駛過，卷起地上的殘雪呼嘯而去。六家飯店沒有一位顧客，那些讓老板念念不忘的回頭客，像是一夜之間消失了。</p><p class="ql-block"> “老兵水餃”的老板急得在店門前左右徘徊。焦慮呀，一盤水餃，無論怎么變換花樣，依舊是一塊面皮，包裹一坨醬色的肉餡，能吸引多少顧客呢？</p><p class="ql-block"> “夜不歸”的老板縮著脖子，探頭探腦的望著新區(qū)方向，希望他的老熟人能從雪霧中走出來。他很后悔取了這個店名，僅憑買一送一的廉價二鍋頭，就把顧客灌得飄飄然，“夜不歸”醉了酒仙，卻留不住清醒的過客。豈能長久？</p><p class="ql-block"> “三驕絕味”的老板靠著門枋，眼睛半睜半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家的菜有三絕：小雞燉蘑菇、東北亂燉、黃燜羊肉。全是熬燉好的現(xiàn)成菜，上菜快，又熱乎，但價格不扉，宰的都是過路客。</p><p class="ql-block"> 蘇玉端坐在蜀香樓里不動聲色。昨天上午她的心情忒爽，為飯館連續(xù)爆滿而沾沾自喜。情不自禁地在飯店門前優(yōu)雅的踱步，就像在走貓步。結果遭到幾個男老板的嫉妒恨，一雙雙憤怒的目光都投向了蘇玉，足以把人的心灼傷?？蓯旱哪腥藗儾唤夂迏?，又湊到一堆放肆的議論起來：</p><p class="ql-block"> “得瑟啥，不就靠一臉嫵媚勾搭男人嗎?！?lt;/p><p class="ql-block"> “蜀香樓，怎么聽起來像青樓呢？”</p><p class="ql-block"> “要是我的老婆，早就把她掃地出門了?！?lt;/p><p class="ql-block"> “狗屁火鍋，辣得我的哥們屁眼子疼了好幾天。”</p><p class="ql-block"> 一堆冷嘲熱諷像一支支冷箭，戳得蘇玉的心生疼。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想憑借語文老師的口才，狠狠反擊這些臭男人。驀地，想起另一位女老板的成功之道：商場如戰(zhàn)場，要想立于不敗之地，還得學點處世哲學：忍則自安，不忍則危。 能容下多少人，就能贏得多少朋友。想到這里，蘇玉一下釋懷了，罷了，君子不計小人過，哪天把這五位哥們聚攏，暢飲一番，讓他們領教一下蘇玉的肚量和酒量。</p><p class="ql-block"> 窗外，雪花飄飛，馬路對面的柏楊樹已被冰霜裹成霧淞。北風拂過，枝頭的冰花紛紛落下，滿樹滿地的潔白。此情此景激起了蘇玉的詩意，她在心里黙誦道：</p><p class="ql-block"> 雪絨飛花入戶時，坐看掛樹變瓊枝。</p><p class="ql-block"> 臨窗懷古望天穹，蓋盡人間惡路歧。</p><p class="ql-block"> 門外突然響起了喇叭聲，七輛嘉陵摩托車一字排開停在馬路邊，幾個男人下了車直奔蜀香樓。領頭的大搖大擺，邊走邊喊：“哪位是蘇老板？”</p><p class="ql-block"> 蘇玉滿面春風地迎上前：“歡迎光臨！歡迎稅務局的兄弟們?！彼J出其中一位是稅務所的小王，去辦稅務登記證那天見過他。</p><p class="ql-block"> 小王笑盈盈的把領頭的男子介紹給蘇玉：“蘇老板，這是我們稅務所的寧所長。”</p><p class="ql-block"> 稅務官乃一方地頭蛇，蘇玉豈敢怠慢，但又不想失去尊嚴，低聲下氣的去討好姓寧的。她莞爾一笑，點點頭，用溫婉的女教師口吻說：“寧所長乃一方父母官，愛護百姓，還望多多關照哦?！?lt;/p><p class="ql-block"> 寧所長擺了擺手：“甭客氣，只要按月繳稅就是好老板?！比缓笈e起磚頭式的大哥大：“喂喂，馬老板出發(fā)了嗎？趕緊啊，兄弟們全在等你呢?！?lt;/p><p class="ql-block"> 馬老板是一只待宰的羊兒，今天中午這頓飯由他埋單。稅務、工商、衛(wèi)生局的人見羊兒就宰，毫不手軟。這些穿制服的大蓋帽都是吃貨，已養(yǎng)成白吃白喝的習慣，只可憐被宰的羊兒們，只能伸出脖子挨刀。</p><p class="ql-block"> 六位進入雅間坐定，由小王點菜，他如數(shù)家珍報了一長串葷菜，素菜只有三個。</p><p class="ql-block"> 一胖小子皺著眉頭：“點那么多肉干嘛，還嫌我身上的肥膘不多呀?！?lt;/p><p class="ql-block"> 寧所長不樂意了：“活該！誰叫你像頭豬似的吃那么多?！?lt;/p><p class="ql-block"> 一帥哥陰陽怪氣的調侃道：“胖哥，你晚上做那事，不怕把媳婦壓扁了?！?lt;/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全桌人笑得前仰后合。蘇玉的臉紅了，欲退出去。被寧所長叫住了：“蘇老板不能走，今天得陪兄弟們喝幾盅?！?lt;/p><p class="ql-block"> 蘇玉的心里叫苦不迭，天天敬酒，天天醉如爛泥，我的胃遲早要被酒精燒穿，今天不能空腹喝酒了，先吃點東西再說。</p><p class="ql-block"> 廚師為蘇玉煮了一碗澇糟小湯圓，頓時溫暖了她的心。難怪顧客吃了麻辣火鍋后，都嚷著來一碗小湯圓，酸酸甜甜的味道太暖心了。別小瞧了這碗小湯元，因是免費贈送的，無意間為蜀香樓增添了人氣。有位姑娘吃完小湯元意猶未盡，提議說，可不可以在湯元里面加幾顆枸杞，紅白相間既好看又能勾起食欲，顯然這是一位知性女子。次日，小湯元里便有了紅枸杞的點綴。后來，蜀香樓又發(fā)明了一招：免費贈送顧客一張噴了香水的小方毛巾。吃完飯，用噴香的方巾擦臉，甚愜意啊。</p><p class="ql-block"> 這時稅務的羊兒到了，進門就抱拳：“寧所長，抱歉抱歉，來晚了自罰三杯酒?！?lt;/p><p class="ql-block"> 他要了兩瓶劍南春，給稅務官依次滿上，又給自己斟了三盅。像臨將出征的壯士，慷慨激昂的說：“兄弟不勝酒力，但為了幾位好兄弟，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了。”話畢，喝下三盅酒，又給自己滿上了。</p><p class="ql-block"> 寧所長擺了擺手：“劉老板別充當好漢了，喝酒隨意，你的家俱廠逃稅罰款，就象征性的繳點吧?！?lt;/p><p class="ql-block"> 劉老板喜出望外，連連作揖致謝。</p><p class="ql-block"> 蘇玉暗暗吃驚，開飯店半個月，見過大大小小的政府官員，趾高氣昂，盛氣凌人的大有人在。但姓寧的卻很隨和，毫無官架子，說明良知還未泯滅。于是，她站起身，畢恭畢敬地向寧所長敬了一杯白酒，同時把關鍵詞拋了出去：“寧所長，還望高抬貴手，放蘇玉一馬?！?lt;/p><p class="ql-block"> 寧不解，此話怎講？小王插了一句，給她家的定額稅定得有點高。定了多少？每月1500元。扯淡！降500。</p><p class="ql-block"> 蘇玉掐指一算，每月少繳500，一年就省了6000元，這是純利潤呀。她連忙給自己斟滿三杯酒，一邊喝一邊說：“往后我就是你姐，你就是我弟，一家人不說兩家話?！?lt;/p><p class="ql-block"> 看著漂亮的蘇玉，寧的臉上掠過一絲驚喜，語氣也變了，姐，奔著你這句話，弟弟陪你一醉方休。說完，一連喝下幾杯劍南春。未了，一頭栽倒在桌子上。</p><p class="ql-block"> 小王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指著蘇玉：“寧所長有胃潰瘍，不能喝酒?！?lt;/p><p class="ql-block"> 蘇玉醉意朦朧，眼前晃動的人影模模糊糊，但心里清楚：自己闖禍了。</p><p class="ql-block"> 寧所長被小王背起來，送進旁邊的廚師寢室，片刻就響起了呼嚕，吐出來的酒氣臭哄哄的，彌漫了小屋。</p><p class="ql-block"> 蘇玉為了瀆罪，留在床邊看護寧。她的頭昏沉沉的，卻不敢打瞌睡，她害怕寧所長猝死，她就成罪人了。</p><p class="ql-block"> 飯店的顧客陸續(xù)散去，夜色泛著銀光，雪花還在漫天飛舞。疲憊不堪的蘇玉趴在寧的床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p><p class="ql-block"> 突然，蘇玉感覺臉上熱呼呼的，另一張嘴正貼在她的紅唇上。她一個激靈站起來，指著寧，憤怒的吐出一個字，你！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