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小時(shí)候的端午節(jié)，總縈繞著糯米與粽葉混合的清香。物資不豐裕的年月，包粽子是家里的大事。母親把提前泡好的糯米、紅豆、綠豆撈出瀝干，圓潤(rùn)的紅棗在白瓷碗里泛著甜香，偶爾還能瞧見幾塊切好的五花肉，裹著醬油與香料——這在北方的端午是少見的美味。</p> <p class="ql-block">我們廠是從上海遷來的，紅磚樓里飄著吳儂軟語。每到端午，樓道里的粽香都透著南北交融的熱鬧。廚房案板上，母親鋪開洗好的粽葉，指尖靈巧一折，粽葉便成了漏斗狀。她一邊包著裹著紅棗的甜粽，一邊教我：“隔壁王阿姨家的肉粽，要用老抽腌肉，再放把咸蛋黃，是地道的上海做法?！蹦菚r(shí)我才知道，粽葉包裹的不只是甜咸交織的餡料，更是歲月沉淀的鄉(xiāng)愁，是舌尖上永不褪色的故鄉(xiāng)印記。</p> <p class="ql-block">包好的粽子碼進(jìn)鋁皮大鍋里，最早用蜂窩煤爐子時(shí)，要守著藍(lán)火頭慢慢煨，鐵鉗夾著煤球“哐當(dāng)”一換，火星子濺得滿地。后來?yè)Q成液化氣罐，“啪嗒”擰開閥門，藍(lán)色火苗“噗”地竄起，呼呼舔著鍋底。蒸汽裹著粽香漫出廚房，我和小伙伴們搬著小馬扎守在灶臺(tái)邊，盯著壓力表上的指針，數(shù)著鍋里咕嘟咕嘟的聲響。不知咽了多少回口水，好不容易等到母親掀開鍋蓋，眼前瞬間被白霧遮住，而我們只能踮著腳、伸長(zhǎng)脖子，眼巴巴看著她用長(zhǎng)柄勺把粽子撈進(jìn)竹匾。</p> <p class="ql-block">剛出鍋的粽子燙得像小火球，可饞蟲早把耐心燒光。我急吼吼扯掉絲線，燙得直甩手也要扒開粽葉。熱氣騰騰的糯米裹著融化的棗泥，或是浸滿肉汁的米粒，咬上一口，甜的軟糯、咸的油潤(rùn)，燙得齜牙咧嘴卻舍不得松口。隔壁王阿婆端著自家包的蛋黃肉粽來串門，母親也忙不迭把甜粽分給對(duì)門的李叔，樓道里飄著此起彼伏的“嘗嘗我家的”，上海話與北方方言交織，連空氣都變得黏黏糯糯的。</p> <p class="ql-block">如今，超市里的粽子整齊排列在冷柜中，流水線生產(chǎn)的它們，個(gè)頭均勻、包裝精美。可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少了圍坐包粽時(shí)的歡聲笑語，少了眼巴巴守在灶臺(tái)前的焦灼期待，少了鄰里間互換南北風(fēng)味粽子的熱絡(luò)，少了那股子帶著人情味的煙火氣。</p> <p class="ql-block">記憶里的端午，雖不富足，卻滿是溫暖。粽葉包裹的不只是糯米與餡料，更是南北交融的鄉(xiāng)愁，是鄰里間的情誼，是回不去卻永遠(yuǎn)懷念的舊時(shí)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