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個月以后,“10連”增添了“丁口”:打浦街道的一個排補充到連隊——他們是7月20日從上海出發(fā)的。不知為什么,他們出發(fā)的消息,上海三大報紙集體沉默,竟無一字報道??赡苁潜焕钭谌驶貒南⑼耆蜎],他們的出發(fā)被忽略不計了,似乎都沒發(fā)生,不像一個月前的第一批出發(fā),三大報紙悉數出動,興師動眾,在上海搞出不小動靜!每家報紙都把這消息,赫然放在頭版,而且都是有新聞報道、有記者采訪,特別是《新民晚報》,不但有圖有真相,還發(fā)表了當事人的詩歌、還在該報“未晚談”和“燈花”的品牌欄目發(fā)表多篇專文。</p> <p class="ql-block">時隔一月,“待遇”天差地別,令人唏噓且感嘆。他們沒有登臺亮相,已經被邊緣化了。在“10連”他們也是被“邊緣化”的一群??赡芘c他們來得晚,人數少有關——先入為主,人多為王嘛,當然與地段差別也有關系,打浦街道轄地大部分地處歷史上的法租界之外,支青的整體的家庭經濟狀況、文化水平差了一個層次。不過其中也有多位“出挑”者:吳國杰高中畢業(yè),出身富商、票友世家,大人玩票,經常在家里開堂會,吳國杰從小耳濡目染,拉得一手蕩氣回腸、勾魂攝魄的京胡,進疆時,不但帶了把京胡,還帶了半箱京劇說明書。唐國橋綽號“唐巴金”,筆者前文已有所交代此不再作贅述。當然其中也不乏“混子”、“流子”、“蠻子”之輩,出名人物有吉增國、唐瑞祥、夏銘昌、王小牛等人,他們的到來,給“10連”摻了“沙子”,有些人很快與“10連”的第三方陣合流,給連隊的管理增加了難度。</p> <p class="ql-block">打浦街道的支青下到連隊,直接投入開荒。不久,他們在開荒工地上不斷地制造了事端、事件與事故:</p><p class="ql-block">工地上,吉增國揮舞著坎土鏝,在向一片黑刺叢進攻,按照打荒的要求,他必須把黑刺枝椏砍掉,他舉起坎土鏝,想去砍黑刺,人還未靠近,就被銳利的刺,扎得哇哇直叫,想湊近些把枝條拗曲在地再砍,黑刺枝椏張牙舞爪,根本不讓他接近。氣得他呼哧呼哧,坐在一邊,往手上啐著口水,歪嘴皺眉,另一只手用力擠著扎刺的地方。折騰半天,刺痛依舊。</p><p class="ql-block"> 看著黑刺林,火冒三丈。于是,他真的想到了"火攻"這個主意,從口袋掏出火柴,點燃枯枝落葉,火頭熊熊,火舌很快吞噬著成片的黑刺林,連同胡楊、紅柳和其他一切植物。</p> <p class="ql-block">剛才還張牙舞爪、滿是黑刺、掛著鈴鐺般種子的黑刺主干很快變成了黑炭荊條,或東倒西歪地站立,細枝末節(jié)或化為灰燼,隨風而去,或變成黑色殘骸,匍匐于地。其他知青,看到打荒竟然可以如此輕松,都競相"炮制",紛紛引去火種,不一會兒,開荒工地多處,濃煙滾滾,火光沖天,年青人都歡呼起來,似在欣賞節(jié)日禮花,又好像在舉辦篝火晚會。</p> <p class="ql-block">等連隊領導在連隊開完會到工地,現(xiàn)場已經火燒連營,連長賀志誠,急了,他也火冒三丈,用他的銅錘大音咆哮:"扯蛋,混蛋!你們這些狗崽子,你們的父母在上海搞剝削,你們一到這里,就給我放火,搞破壞!"——上任前,就有人告誡過他,這批知青80%都出身非無產階級家庭,難纏著呢!在他的理解中,非無產階級就是剝削者。</p><p class="ql-block">吉增國并不買賬,竭力狡辯:"點火燒荒有什么錯,江南農村每年都會燒秸稈的!秸稈灰還是很好的肥料呢!"</p> <p class="ql-block">連長看到有人竟敢當面頂撞,臉上紅得像點了引信的炸藥包,頃刻就要爆炸,指導員萬世祥一把擋住了他,用他濃重的甘肅土話向圍觀的青年解釋:同志們,你們可能不太曉得咧,咱們新疆這達都是鹽池子哩,這草木灰也帶堿性呢么,要是燒荒的話,那可就把土地的鹽堿程度給加重咧,要是大面積的燒荒,那以后治堿可就麻煩得很哩,嚴重了么,這土地哈就一滿長不成莊稼咧!他的話,大家勉強能懂,一場風波就此平息。</p> <p class="ql-block">樹靜,風不止,“火攻燒荒法”一波才平,“快速挖荒法”一波又起:傍晚,連長帶著各班記分員驗收挖荒定額完成情況的時候,發(fā)現(xiàn)有人弄虛作假,那是綽號叫“強巴”的唐瑞祥——那時電影《農奴》新近上映,唐瑞祥長得苦大仇深模樣,一如強巴模樣,為了裝斯文,配了付眼鏡,但強巴還是強巴!他花力不多,卻搞起了個花頭:他把根紅柳根,豎的劈成幾爿,再拼起來,直徑一下子增加了幾倍,不但輕輕松松完成定額,還能有超額。更要命的是:按規(guī)定,樹根紅柳根一律要挖到80公分以下才能砍斷,否則拖拉機犁地的時候,會把犁鏵打斷。</p> <p class="ql-block">賀志誠覺得事情不?。禾迫鹣榧扰撟骷伲滞倒p料,特別是那個偷工減料:規(guī)定要挖80公分深的坑,他只挖了四五十公分,打斷犁鏵,造成事故,后患無窮!找到唐瑞祥一頓臭罵,“強巴”不是省油的燈,直接跟賀志誠扛上了,兩人火星撞地球般,鬧到賀志誠口出“畜生”的罵語,唐瑞祥“犟”脾氣發(fā)作,差點對連長動手。</p> <p class="ql-block">事后賀志誠主張要把吉增國和“強巴”送場部禁閉室,理由很簡單:殺雞儆猴,他們的行為說是破壞生產也不為過,連隊其他人一旦學著看樣,這些家庭背景復雜的年輕人,就難以駕馭了!后來,這倆人終于沒送禁閉室,連隊召開了個現(xiàn)場會,對“快速挖荒法”進行了批評,點明了危害。工地上的樹坑,全面返工檢查,消除隱患。后來連隊風傳:這件事是指導員萬世祥擺平的。他找吉增國和唐瑞祥談話,談得吉增國“結巴,“強巴”,心服了,終于不“犟”了。多年之后,據“內部人士”透露:指導員還與賀志誠作了交心談話,賀志誠出口“畜生”的罵語,事出有因,純屬誤會:事發(fā)前夜,賀志誠在連隊查夜,男生宿舍正在議論連長老婆“黑牡丹”的話題,唐瑞祥也在其中,賀志誠清清楚楚聽到唐這樣說:“黑牡丹范斯,婊子”之類的‘黑話’”,賀之誠最容不得別人議論他的老婆和孩子,對青年們說的話,他半懂不懂,反正他們不說好話——當時他真想踢開木門,罵他們“畜生”沒錯,搧上二個耳刮子也不為過!后來搞清楚了,唐瑞祥說的是“黑牡丹”臉蛋(face)長得標致——是贊語,不是穢語。賀志誠自知自己罵重了,也錯了。無名火就這么熄滅了!</p> <p class="ql-block">開荒工地故事多多,“10連”也真是多事之連,男生的“瓢”按下去了,女生那邊的“葫蘆”又浮了起來,事情因“蟲”而起:胡楊林里"三蟲"——螞蟻、蜥蜴、羊虱子的窠巢,一旦驚擾它們,就會引起大部分女孩子驚嚇尖叫大狀況!</p><p class="ql-block"> 沙漠螞蟻,團結、兇悍,極具進攻性。一旦有人侵擾它的窠巢,它們會傾巢而出,攻擊目標,不要說它們前赴后繼的直奔目標、奮不顧身地噬咬,就是那密密麻麻的陣勢,就讓你頭皮發(fā)麻,心里發(fā)怵,一旦被咬,皮膚又癢又疼,而且團隊式的進攻,讓你顧此失彼,難以招架,每當此時,只有在旁挖一深坑,將蟻穴徹底深埋。</p><p class="ql-block"> 蜥蜴本身倒不具攻擊性,也不會咬人,只是受驚后,它會到處亂竄,可怕的是,它會亂竄到的褲腿里,亂竄亂鉆,既惡心,又讓人恐怖。特別是女孩。有傳聞說,有一受驚到蜥蜴,竟然鉆進了女孩的隱秘處,聽后讓人毛骨悚然。</p><p class="ql-block">羊虱子是最恐怖的沙漠昆蟲,其貌不揚,平時只有普通臭蟲般大小,灰褐色,枯葉碎屑般的模樣,若不湊近很難發(fā)現(xiàn),嚴酷的荒漠環(huán)境造就了它嗜血如命的習性,它會無聲無息地爬上人或牲畜的皮膚,勇猛貪婪地開始吸血,一頭扎進皮膚,不知不覺中,它的身體迅速龐大成蠶豆般大小的血疙瘩,等吸飽血,瘋狂繁殖。不及時清除,牛羊會因失血,而變得骨瘦如柴。如發(fā)現(xiàn)吸飽血的羊虱子,還不能簡單拔出了事,一旦虱子頭斷在皮膚里,會引起皮膚潰爛,招來成群的沙漠蒼蠅,馬上在傷口下蛆,成團成團的蛆,會噬咬、吮吸血肉,整塊的肉很快腐爛。清除創(chuàng)口,必須用藥水反復涂抹,否則很難徹底清除蠅蛆。生活中也有人被羊虱子所咬,而引起潰爛的案例。</p> <p class="ql-block">打浦街道女青年陳金鳳,出身在盧灣居住房屋最不堪的棚戶區(qū)——斜三居委——后來成為上海市第一塊“毛地批租”和上海舊改標志性地塊——現(xiàn)在海華、海麗兩幢公寓所在地。</p><p class="ql-block">俗話;草窩出鳳凰,比喻窮鄉(xiāng)僻壤往往有俊美女子或出類拔萃的人才。斜三基地這個“草窩”果然出了金鳳凰,陳金鳳并不漂亮水靈,但驚咋橫蠻是出類拔萃的,活脫《西游記》高老莊豬八戒的變身,身材粗壯,臉盤像被車輪碾過,咋呼起來可以鬧得驚天動地,好事的男生賜了她一個“法?!钡耐馓?。</p><p class="ql-block">一只蜥蜴偏偏鉆進陳金鳳的褲腿,她呼天搶地,滿地打滾,風雨滿城,鬧得女孩們花容失色,男生們,閑事兒不大,乘機圍觀,都不干活了,連長只好鳴哨收兵——其實蜥蜴早就退出了陳金鳳的褲腿。</p><p class="ql-block">真是開荒故事多,“10連”奇人多,(后事如何,下回分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