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邁張家客棧的二老板小齊邀我們夫婦去喝咖啡時,我正對著客棧天井旁樹上小鳥發(fā)呆。這個總被我誤認作 "老板娘" 的天津姑娘,細高個子,眼尾微微上挑,說話帶股脆生生的京韻大鼓味兒,后來才知道,她與北京籍的張老板不過是合伙人,兩個北地異鄉(xiāng)人偏在湄南河畔支起了這爿中式客棧。</p><p class="ql-block">故事要從潑水節(jié)前夕的換房說起。那時節(jié)清邁滿城盡是拎著拉桿箱背包的旅客,客棧唯有留給北京客群的幾間房尚有空余。我家隔壁便是小齊的臥室,里出外進妻子與她熟稔起來。那日她急慌慌,帶著天津腔里顫音:“于姐,可算逮著您了?!?原來北京客團里兩位男士拒睡雙人床,她磨破了嘴皮子,連同我團旅友都勸了個遍,最終紅著臉望向我們:“就知道您心善,這一個月委屈二位住閣樓......”</p><p class="ql-block">“多大點事兒?!?妻子立馬就去收拾箱子。我望著小齊也要協(xié)助歸攏東西的樣子,忽然想起北方人常說的 “投緣”二字,或許正因這份熱絡,才有了今日這趟咖啡之約。</p><p class="ql-block">小齊跨上摩托,就飛馳在清邁熙攘的路上。清邁的陽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長發(fā)飄逸,混著張老板發(fā)動引擎的轟鳴聲,在路上碎成金箔似的光斑。凡爾賽咖啡店藏在羅摩寺斜對面的巷子里,她繞了兩圈才找到那扇爬滿綠蘿的鐵藝大門,倒像是故意領著我們,在古城的迷宮里兜售幾分期待。</p><p class="ql-block">走進凡爾賽咖啡店的剎那,恍若跌進了鍍金的時光寶盒。拱窗漏下的光斑在水晶吊燈上碎成星子,巴洛克風格的雕塑立在轉角。最妙的是噴泉在草坪中央織出銀線,泳池邊的鑄鐵桌椅上落著幾片雞蛋花,背景音樂混著水聲,像撒在湄南河的風里。</p><p class="ql-block">我們在座位坐下時,小齊忽然用匙柄撥弄著咖啡,輕聲說起離鄉(xiāng)緣由。她的天津話裹著咖啡香,混合在檸檬草的香氣里。妻子專注地聽著,偶爾插上兩句 "可不是嘛",陽光穿過她倆交疊的影子,在桌布上織出暖融融的圖案。我悄悄舉起相機,噴泉雕塑法蘭西的建筑收在鏡頭里。原來所謂 "凡爾賽的影子",從來不是那些鍍金的穹頂與雕塑,而是兩個異鄉(xiāng)女子在熱帶陽光里,互為彼此的屋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