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題記：每一朵花都是大自然寫給人間的情書。</p> <p class="ql-block">盛唐，太液池畔的牡丹——它們曾是武皇筆下的詩眼，是楊貴妃鬢邊的花鈿，是整個盛唐最張揚的標點符號，在歷史的宣紙上洇開一片永不褪色的國色。</p> <p class="ql-block">天授二年的那個隆冬，洛陽城被暴雪埋得只剩屋脊。武則天酒后寫下《催花詩》：“明朝游上苑，火急報春知。花須連夜發(fā)，莫待曉風(fēng)吹?！?lt;/p><p class="ql-block">次日清晨，百花開遍御苑，唯有牡丹鐵枝嶙峋，拒不開花。盛怒之下的武則天命人將三千株牡丹貶至洛陽?；ǜ系哪嗤吝€沾著長安的霜，卻在洛陽的紅土地里扎得更深。次年谷雨，被貶的牡丹突然怒放，紫霞般的花云漫過洛河。</p> <p class="ql-block">"牡丹是有骨的。"老花匠李公弼用竹刀修剪枯枝，刀痕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當(dāng)年武皇燒了它的葉子，卻燒不掉它的魂。你看這'洛陽紅'，花瓣紅得像火，那是被女皇的怒火煉過的顏色。"他身后的花田里，千萬朵牡丹在風(fēng)中頷首，如無數(shù)個昂起的頭顱，續(xù)寫著關(guān)于倔強與尊嚴的傳奇。</p> <p class="ql-block">那年，李白奉詔作《清平調(diào)》，卻因貪杯醉倒在太湖石旁。宦官高力士用金盆盛來醒酒湯，他卻蘸著湯汁在青磚上揮毫："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字跡未干，一陣風(fēng)過，牡丹花瓣紛紛落在詩行上，蓋住了"傾國"二字，只留"名花 兩相歡"，像極了盛唐最華美的隱喻。</p> <p class="ql-block">興慶宮的沉香亭北，楊貴妃醉臥在牡丹叢中。她的訶子裙沾著酒漬，鬢邊的"醉楊妃"牡丹卻開得正好，粉白花瓣上的紅暈與她臉上的胭脂渾然一體。</p><p class="ql-block">安史之亂的烽火染紅長安時，楊貴妃在馬嵬坡香消玉殞。亂兵搶掠過的牡丹園里，一株"趙粉"突然開出血紅色的花，花瓣上的紋路如淚痕縱橫。后來的文人說，那是楊貴妃的精魂附在了花上，每到月圓之夜，便能在花間聽見環(huán)佩叮咚，看見一襲白裙在花影中徘徊。</p> <p class="ql-block">詩人的眼淚：凋零在筆尖的盛世花魂</p><p class="ql-block">杜甫在成都草堂種了五株牡丹。戰(zhàn)亂中求得的花苗弱不禁風(fēng)，他卻用《春望》里"感時花濺淚"的愁緒澆灌，竟養(yǎng)出碗口大的花。某個暮春的雨夜，他看著被風(fēng)雨打落的花瓣，突然想起長安的曲江宴——那時節(jié)，達官貴人們騎著高頭大馬，馬蹄踏過的地方，落英會鋪成紅毯。"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他對著殘花舉杯，淚水掉進酒盞，與花瓣上的雨珠一起，釀成了苦澀的詩行。</p> <p class="ql-block">白居易在《買花》里寫盡牡丹的盛極而衰："一叢深色花，十戶中人賦。"他站在朱雀大街的花市上，看豪門子弟用金錠換花，看貧苦婦人抱著孩子在花攤前嘆氣。那些被精心修剪的花枝，帶著血絲的切口，多像盛唐繁華表象下的累累傷痕。而當(dāng)他被貶江州，在潯陽江邊聽見商人婦彈琵琶，忽然覺得那"血色羅裙翻酒污"的女子，竟與凋零的牡丹有著同樣的宿命。</p> <p class="ql-block"> 植物標本園百歲紫斑牡丹王</p> <p class="ql-block">李商隱是最懂牡丹的詩人。他在《回中牡丹為雨所敗》里寫："玉盤迸淚傷心數(shù)，錦瑟驚弦破夢頻。"雨中的牡丹如破碎的玉盤，讓他想起早逝的妻子王氏。那年他們在洛陽賞花，她鬢邊的牡丹與他扇上的題詩相映成趣，如今只剩他一人，對著滿地殘紅，寫下"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紅燭賞殘花"的寂寞——原來最動人的永恒，往往藏在凋零的剎那，如同盛唐的月光，終將落進歷史的深潭，卻在每個仰望的夜晚，重新照亮人間。</p> <p class="ql-block">原來所謂盛唐，從未真正遠去——它在詩人的筆尖，在工匠的釉彩里，更在牡丹的基因深處，只要春風(fēng)拂過，就會在某個月光如水的夜晚，重新開出滿世界傾國傾城的國色天香。</p><p class="ql-block">風(fēng)穿過花廊，帶來細微的簌簌聲。那是千年的花瓣在時光中翻飛，是無數(shù)個朝代的月光在花蕊里凝結(jié)，是我們與盛唐最隱秘的約定——當(dāng)我們讀懂一朵牡丹的盛放與凋零的故事，便讀懂了一種文明的驕傲與嘆息；也就讀懂了，什么是真正的永不褪色的中國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這是盛京<span style="font-size:18px;">植物標本園和科</span>普公園的牡丹花。手機拍攝于2025.5.12日。感謝您的光臨瀏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