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嘯傲長空</p><p class="ql-block">美篇號：30282828</p><p class="ql-block">圖 片：致謝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家天門屬江漢平原，一眼望不到邊兒，清早霧頭子還沒散，柴火灶的飯香就飄滿灣子，傍晚的炊煙筆直地往天上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灣子里的老人們總愛蹲在老槐樹下嘮嗑，一說起我表哥年輕時的模樣，眼睛都亮堂起來——那可是個一米八的大高個兒，濃眉下的眼睛像藏著星星，一笑兩排大白牙，連眼角的褶子都透著精神氣。那會兒，村里的姑娘家，偷偷把疊得板板正正的情書往他家窗臺上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表哥沒考上大學(xué)，就跟著姑父在家修起了地球。農(nóng)忙時，他扛著鋤頭走在田埂上，后背的衣裳被汗水浸得透濕，風(fēng)一吹，鼓得跟帆似的。我姑姑急得直抹眼淚，挨家挨戶托媒人，半年時間，表哥趕了二十多場相親，回回都搖頭：“話不投機”“沒得那個感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直到有一天日頭毒得很，把樹葉都曬蔫了。表嫂（說來也巧，還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穿著淡藍(lán)碎花褂子，扎個馬尾辮，懷里抱著竹籃，里頭裝著自家種的桃子。跟著媒人進(jìn)院子時，正巧撞見表哥提井水，四目一對，表嫂的臉“唰”地紅到脖子根，抿著嘴笑：“嘗嘗，桃子甜得很！”那天他倆坐在堂屋竹椅上，從犁田耙地嘮到割谷打場，從村口老井扯到田埂趣事。臨走時，表哥偷偷把編的草螞蚱塞進(jìn)表嫂竹籃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成家后，日子過得像漢江的水，看著平靜，底下卻有股子韌勁兒。臘月里天沒亮透，表嫂裹著磨得起球的藍(lán)棉襖摸黑起身。她生怕吵醒表哥，輕手輕腳往灶膛塞干柴，火柴一劃，火苗“哄”地竄起，映得她凍紅的臉忽明忽暗。柴火噼里啪啦炸響，她哈著白氣攪和玉米糊：“多煮稠點，好經(jīng)餓?！闭艋\里紅薯香混著柴火味，很快把院子熏得暖烘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表哥扛起鋤頭要出門，表嫂鞋都沒穿好就追出去：“等哈子！路上墊肚子，莫凍著！”把碎花布包的烤紅薯塞進(jìn)他懷里。表哥反手解下圍巾給她圍上：“你也多穿，莫感冒。”表嫂笑罵：“你呀！比我媽還啰嗦！”可等他走遠(yuǎn)，還站在院門口望著，直到人影消失在晨霧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雙搶時節(jié)，日頭像火球。表嫂扎起頭發(fā)、扣上草帽，跟著表哥下田插秧。稻葉劃得手背血痕子，汗水刺得眼睛生疼，她直起腰喊：“歇哈子！再搞要中暑！”表哥扯下草帽給她扇風(fēng)，自己后背很快洇出個大地圖。表嫂心疼：“莫管我，快擦汗！”表哥咧嘴笑：“我皮糙肉厚曬不死?！?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收工路上，表哥眼尖砍來野甘蔗，削了皮遞給表嫂。兩人啃得汁水亂滴，表嫂嘴角沾了渣，表哥伸手抹掉：“像個小伢子?！彼t著臉拍開：“就你話多！”眼里卻藏不住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剛分家時，他倆搭的蘆葦窩棚一到雨天就漏水。表嫂拿破盆接水還打趣：“聽這滴答聲，像打鼓點子?！币估镲L(fēng)灌進(jìn)來，表哥摟著她發(fā)誓：“等攢夠錢，蓋三層小洋樓！”表嫂往他懷里鉆：“我信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天，兩口子天不亮就挖泥摻草，一筐筐往回挑。表嫂手被稻草劃得血珠子直冒，表哥含住她手指吹氣：“不疼不疼?！彼吹拱参浚骸靶?，等房子弄好就值了?！本瓦@么一鏟一鏟，窩棚漸漸結(jié)實，也裝滿了他們對好日子的盼頭。</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年臘月，鵝毛大雪鋪天蓋地，積雪把窩棚壓得“咯吱咯吱”響，像隨時要散架似的。表嫂急得直掉眼淚，鼻尖凍得通紅：“這可么辦？”表哥二話不說，抄起棉襖就往外沖：“我去砍樹枝撐棚子！”表嫂抓起圍巾追出去，雪花打得臉生疼，風(fēng)裹著雪粒子往脖子里灌。齊膝深的雪窩里，兩人跌跌撞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表哥踩著濕滑的梯子爬上屋頂，表嫂在底下踮著腳遞樹枝，手指凍得發(fā)紫也顧不上，只喊：“你抓穩(wěn)些！”從傍晚忙到后半夜，終于把棚子撐住了。表嫂燒了滿滿一鍋熱水，要給表哥泡腳。他卻一把攥住表嫂的手塞進(jìn)懷里，看著她手上的凍瘡，聲音發(fā)悶：“苦了你了……”表嫂往他懷里鉆了鉆：“只要人都好好的，么子苦都不算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為了多掙倆錢，表哥跟著建筑隊去武漢打工。臨走那天，表嫂把十雙千層底布鞋碼得整整齊齊塞進(jìn)他行李，又煮了二十個雞蛋：“在外面莫省，吃飽穿暖?！避囬_走時，表嫂追著跑了好長一截，直到看不見影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表哥走后，表嫂一個人撐起整個家。天還沒亮透，她就摸黑起床，先去豬圈喂豬，看著小豬娃子擠作一團(tuán)搶食，累得腰酸背痛也忍不住笑：“快些長，賣了好給伢們添衣裳?！彼屯昙?xì)伢子上學(xué)，她背著竹筐去割豬草，中午就啃兩口冷饅頭，接著又去撿鴨蛋、喂雞。夜里，煤油燈“滋滋”響著，她一針一線縫補表哥的衣裳，邊縫邊念叨：“工地上風(fēng)大，這補丁得多縫幾針”“也不曉得他吃得飽不，穿得暖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慢慢地，日子總算熬出了頭。豬食的香味混著稻谷的金黃，兩口子硬是用雙手蓋起了三層小洋樓。紅磚墻、琉璃瓦，在村里格外顯眼。表嫂摸著嶄新的家具，眼眶泛紅：“當(dāng)年窩棚里接雨水的日子，總算是熬過去了。”兒子在城里開了家小飯館，女兒嫁去鄰市開花店。每到農(nóng)忙，兩個娃就帶著孫伢子回村。表嫂還是天不亮就起床，變著花樣給一大家子做飯，孫伢子圍著灶臺直喊：“奶奶煮的紅薯最甜！”表哥則帶著孫伢子下田，手把手教他們插秧：“這秧苗要插得直，就像做人要正?！?lt;/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姑父生病那三年，表嫂整宿整宿睡不好覺。天不亮就起來熬中藥，藥罐子咕嘟咕嘟響，藥香飄滿整條巷子。給姑父擦身子時，她輕聲細(xì)語地說：“灣子里王嬸家的母豬下崽了，白胖白胖的”“田里的麥子再有個把月就能割了”。姑父去世后，她怕婆婆孤單，每晚都陪著在院子里乘涼。搖著蒲扇趕蚊子，聽老人念叨過去的事兒，講到興起處，兩人都笑得直抹眼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表弟（表哥的親弟弟）兩口子常年在外面打工，侄女上高中沒人照應(yīng)。表嫂二話不說，在學(xué)校旁邊租了間小屋子。每天五點就起床，變著法兒給侄女做早飯，今兒是紅糖饅頭夾咸菜，明兒是青菜粥配煎蛋。晚上等侄女寫完作業(yè)，端來熱牛奶，陪著復(fù)習(xí)功課。侄女備考壓力大，半夜偷偷哭，表嫂就把她摟在懷里：“莫怕，有大嬸在！當(dāng)年再難的坎都跨過來了，這算么子！”如今侄女在城里當(dāng)了老師，每次放假都惦記著回來看大伯大嬸，還總說：“要不是大嬸，我哪有今天?！?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去年5月20那天，一大家子全回來了。推開門，燉肉的香氣混著柴火味直往鼻子里鉆，窗臺上貼著孫女畫的年畫，兒子幫著奶奶剝花生，侄女舉著瓶裝的玫瑰花：“大嬸，這是誰給你送的呀？”，表嫂笑了：“你大伯快60了，還講浪漫了。”飯桌上，表嫂往表哥碗里夾了塊大肥肉：“多吃點，瘦得像麻桿兒了！”表哥紅著眼圈摟住她肩膀：“這些年，苦了你了?！北砩┡拈_他的手：“說么子話！只要一家人整整齊齊，哪有么子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深深被表哥表嫂的愛感動著。在他們身上，我明白了：愛的真諦哪里要啥子山盟海誓？不過是清晨遞出去的烤紅薯，是雨夜里共撐的破棚子，是縫縫補補的花衣裳，是一天又一天的牽腸掛肚。把日子過成煙火，把對方的親人當(dāng)成自家人，用一輩子的時光，把普普通通的日子，過成了最動人的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附：林偉娟老師給該文寫的賞析<a href="http://www.h-ceramic.com.cn/5dv7jp9g?first_share_to=copy_link&share_depth=1&first_share_uid=30282828"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 font-size:18px;">網(wǎng)頁鏈接</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