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幾天加班回來，媽媽幫我留著飯菜，快九點了，她已睡下了。第二天，一見我，她就氣呼呼地說：你昨晚回來吃了些什么東西？！飯菜沒動，蒸的芙蓉蛋只吃了一半。事要做，東西也要吃的！</p><p class="ql-block"> 我告訴媽媽我煮了油茶吃了。</p><p class="ql-block"> 一一我竊喜：我有油茶，還有那個家！</p> <p class="ql-block"> 小時候，爸爸每天早上起床，就是煮油茶，媽媽便是洗衣、喂豬。勺與鍋發(fā)出的響聲，是鬧鐘也是命令，如果拍生姜聲響起，還沒起床，那一定會有一頓罵挨。<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與姐姐就是在這樣的“有聲有序”中長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 長大后，尤其是自己養(yǎng)育孩子長大成人后，深覺每一對夫妻，其實都是同一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們家是“半邊戶”。爸爸為了這個家，我出生那一年，申請從縣城調(diào)回鄉(xiāng)里，開始了他后半輩子的堅守與默認。工作日，每天早上走20多分鐘下山去單位上班，下班再花近一個小時爬山回家，周末與媽媽一起干農(nóng)活。 </p> <p class="ql-block"> 媽媽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媒人介紹前，就以路過爸爸家討口水喝，了解了爸爸的“家庭情況”。見到爸爸后，媽媽應(yīng)該在心里就定下了自己的未來一一以至于后來外公嫌棄爸爸是“山上人（住在山上，交通不便）〞而不同意這樁婚事，媽媽被逼著拿起扁擔(dān)要打人時，外公妥協(xié)了。</p><p class="ql-block"> 一一我想外公并不是真嫌爸爸是“山上人”，也不真和別人說的“想讓媽媽留在家里多干幾年活兒”；更多的是一種擔(dān)憂，一種像媽媽嫌我加班回來“不吃東西”一樣的氣呼呼。</p> <p class="ql-block"> 一一結(jié)婚前，我一直認為爸爸和媽媽是最幸福的夫妻，他們之間的愛情，是我渴望的模樣。</p> <p class="ql-block"> 后來很長一段時間，媽媽和爸爸的婚姻，在我看來是有遺憾的。</p><p class="ql-block"> 要是爸爸當(dāng)年不申請回鄉(xiāng)，我和姐姐也是“城里人”，媽媽也許就跟著爸爸來了縣城，像爸爸當(dāng)年的同事們一樣，在縣城有自己的樓房……；要是爸爸選的是單位上的那個“她”，或許他一生多很多安穩(wěn)，媽媽一生也不會用嬌小的身軀扛起很多男人干的農(nóng)活兒；要是爸爸當(dāng)年不那么積極響應(yīng)計劃生育政策，不以“我是黨員我?guī)ь^”，我應(yīng)該還有一個弟弟，爸爸會有個兒子一一畢竟媽媽引產(chǎn)生的是兒子！</p><p class="ql-block"> 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他后悔，從來沒有嫌棄我和姐姐，也從沒嫌過媽媽半句。媽媽也從沒表現(xiàn)出失望與不滿。事再多，爸爸的衣服，媽媽總把它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一一記憶中最為深情的是媽媽為爸爸整理衣領(lǐng)。</p> <p class="ql-block"> 爸爸52歲退休一一當(dāng)年的政策允許提前退休。他退休那年，媽媽得了乳腺癌，在爸爸寵溺式地照顧下，媽媽順利度過手術(shù)期、化療期和癌后五年生存期，至今健康著。</p><p class="ql-block"> 爸爸61歲患肺癌，62歲離世。<span style="font-size:18px;">如果在世，他今年73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爸爸離世后，媽媽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孤獨，盡管我們在她身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 爸爸走后，媽媽每天早晨都煮油茶。以前油茶是我生活中可有可無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它卻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一一外出學(xué)習(xí)最想念的，是那碗油茶；平日里最累的時候，想吃的還是那碗油茶。前些年晚上不敢喝油茶，很多時候喝了，睡不著覺；不知什么時候起，無論是淡茶，還是濃茶，喝下，卻能睡得十分安然。</p> <p class="ql-block">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油茶已經(jīng)不僅僅是油茶了……</p> <p class="ql-block"> 攝影：葉南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