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文/宋燕云</p><p class="ql-block">我家先生做的泡椒腌筍今天開罐試吃了。滿滿當當一玻璃罐，看著垂涎欲滴。要顏色有顏色，鮮嫩黃綠的，就像剛剛焯過水，蛻了皮的嬌嫩。要香氣就有香氣，泡椒筍的特有香味——泡椒的氣味裹挾著咸筍的氣息，撲鼻而來。對，就是這個味兒。色香有了，那么嘗嘗看:哇!辣!結(jié)結(jié)實實把我辣得直吐舌頭，直頂腦門。我現(xiàn)在味覺變得敏感，平時也不怎么吃辣的東西了，微辣的尚且可以接受，沒想到舌尖才觸碰到，瞬間感覺嘴里面發(fā)麻，發(fā)痛，似乎舌頭馬上爆炸開來。夠刺激!忍著辣，咬下去，額，咸了!最終，才品出來些許酸?？傮w來說，先生第一次做泡椒筍成功了，相當有水平，我自嘆弗如。</p> <p class="ql-block">我家并非只有他會做腌制菜，母親才是最佳能手。</p><p class="ql-block">母親腌制過不下十樣家常菜了，像腌白菜腌芥菜腌筍腌蘿卜腌大蒜腌肉腌萵筍腌豇豆腌茭白腌辣包菜等等等等。我曾經(jīng)擅長吃酸辣的本領(lǐng)可能從那個時候練就的，母親簡直無師自通，天生就能做腌制菜。有次，看到她對著收割回來的幾棵冬包菜發(fā)愣，我隨口一說，想吃辣包菜。因為有時我們會買辣白菜做下飯，她直呼“對哦”，話音剛落，就又是掰老葉子又是尋找壇子，忙得不亦樂乎。一段日子后，她對著寫功課的我說，燕，辣包菜可以吃了。</p><p class="ql-block">家里吃了不過癮，我把它帶到了學校，吃了整整一個星期，直吃得上火便秘。這件事過去了這么久，記憶猶新，每次想起來，都暗自發(fā)笑，笑后，有絲莫名的心酸。那年，讀初中，住校，于我而言，帶菜是件發(fā)愁之事。虧了一鐵罐子辣包菜，解決了一周的就餐問題。之后，母親不再給我?guī)Ю卑肆?，想方設法，換別的菜。我愛吃腌制菜，并沒有因此改變，味覺已經(jīng)適應了，如同斷不了母乳的孩子，任性，依戀。</p> <p class="ql-block">那時候的物質(zhì)雖然沒有像如今這般富足，但是農(nóng)村里自家種菜，菜地里蔬菜一年四季還是應有盡有的，再是，野筍毛筍早筍讓你吃到爽。每年開春野筍出土，母親滿山遍野地去尋找，拗很多回來，曬成筍干，夠吃上一年半載了。我家也種植了一片早竹林，清明前后，早園筍紛紛鉆出地面，這個時候，全家出動，挖的挖，剝的剝，洗的洗，燒的燒，可謂熱火朝天。山上的毛竹家家戶戶有，毛筍有大小年，大年的不可挖，要養(yǎng)竹子，小年的隨意。這時，一般我父親上山，他力氣大。毛筍味道與早筍不相上下，不過做法有講究，得多焯水，再浸泡過，以減少澀味，改善味覺，用它制作的腌筍絕對令你贊不絕口，回味無窮。</p><p class="ql-block">對于執(zhí)著吃筍的我來說，最幸福的事莫過于飯桌上的那碗香氣四溢的筍了，不亞于過年吃豬肉。每當焯好一鍋筍，曬干的已備有，便用來做腌筍。母親挑選些粗壯鮮嫩的來，裝進一個蛇皮袋子，扎了口子，放置地面準備好的一塊水泥磚上，別的磚也行，鋪平，再在上面壓塊大石頭，壓一個晚上，以便擠出水分。第二天早上，她就把這些壓過了的筍一支一支塞進一個干凈的帶蓋陶瓷泡菜壇子里。壇子表面看起來小，它胖乎乎的大肚子里可裝得下不少貨。塞的時候，一層筍一層鹽，鹽是專門做腌制食物的粗鹽。最后，搞幾條長短一致的竹片交錯著抵住口子處壓緊，蓋好蓋子。末了一步，封口處一圈凹陷（腌菜壇子的特殊之處）可以倒入適量水，謂之養(yǎng)水，便于與外面隔絕空氣，達到腌制效果，不易腐爛。兩星期左右就可以吃了。掏出來幾支，稍作浸泡，洗去多余的鹽分，根據(jù)個人喜好，直接炒著吃，涼拌吃，或加肉絲雪菜煮著吃，酸爽可口，靈魂出竅。我一口氣會掃光一盤子，母親一邊溫柔說著，少吃點，吃多了等下又要胃疼，一邊由著我性子吃。它，自然成了我讀初中帶菜的首選（初二初三沒有住校了，但是中飯在學校里吃的 。）然而經(jīng)常這樣不克制地吃，最終導致我犯了胃病。我卻始終愛而不舍，欲罷不能。</p> <p class="ql-block">腌筍同樣能保存好長時間，入冬了，菜園里蔬菜減少，把它擺上餐桌，不啻是一道搶手的美味佳肴，不比雞鴨魚肉遜色。別人是無肉不歡，我是無筍不歡。農(nóng)村里，幾乎每個家庭主婦都會做筍制品——曬、腌、泡等，看多了，我也學會了一些步驟，只是母親一向自己動手，從不讓我插手。我若說好吃，她過早爬滿皺紋的消瘦的臉瞬間樂開了花，一雙沾了水的粗糙的手在用藍色棉布自己縫制的圍裙上不停擦拭，圍裙永遠都是干干凈凈的。</p> <p class="ql-block">母親離開我們的這么多年，先生學著做腌制食物給我吃，同樣都是腌制菜的偏愛者，筍的迷戀者。我喜歡吃，他則愿意做，且做得得心應手，恰如那些年母親做給我吃一樣，而我的母親并不癡迷于吃筍。</p><p class="ql-block">這些傳統(tǒng)腌制食物陪我度過了迷茫卻快樂的前半生，現(xiàn)在乃至將來依然會忠誠地陪伴著。它不僅僅是物質(zhì)生活的需求，餐桌上一道無可取代的美食，更是一種難以割舍的情懷，一種美食文化的傳承，源遠流長……</p> <p class="ql-block">以上圖片來自網(wǎng)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