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 字: 周 杰</p><p class="ql-block">圖 片: 網(wǎng) 絡(luò)</p> <p class="ql-block">1968年10月，大學(xué)畢業(yè)響應(yīng)毛主席的號召去涼山州普格縣軍墾農(nóng)場接受解放軍“再教育”。1970年6月，"再教育"結(jié)束分配去金陽縣工作，體驗了涼山州府昭覺去金陽縣的那段山路歷程。</p> <p class="ql-block">金陽地處金沙江邊，是川滇邊陲小縣。金沙江從縣東北流過。江北為陰，江南為陽，故名金陽?？h城所在地原名“天地壩”，解放前是川滇邊界商品交易集散地。境內(nèi)山高坡陡谷深。“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過去沒有公路，從云南昭通和四川昭覺到金陽縣城都得步行四天。1960年修通了昭覺至金陽的公路，方才給這里帶來了起色。</p> 20世紀(jì)50年代至80年代，客運公司都是國營的，無私營和個體企業(yè)。開金陽的車多為省汽車運輸公司20隊或涼山州運輸公司的車輛。 金陽在昭覺東面。汽車出了昭覺城，朝東駛?cè)肫教沟恼延X壩子。不過，這坦途并不長遠(yuǎn)，大約半個鐘頭過了竹核水泥廠后便爬坡。金昭公路坎坷不平，客車在顛簸、蜿蜒崎嶇的盤山路上緩慢地爬行。那客車，是一種老牌的解放牌汽車，紅紅的鐵殼子，長長的引擎蓋子，車頭上頂著兩盞明晃晃的大車燈，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像一頭長著尖嘴的甲殼蟲。這種車的馬力很小，一爬坡就會發(fā)出“嗚一嗚一嗚”的轟鳴聲，像一頭不堪重負(fù)的老牛拉著沉重的東西，艱難地嘴里喘著粗氣。路面是人工用鋤頭挖出來的土路，上邊鋪些碎石子，盡管沿途有道班不斷修補路面，但仍然坑坑洼洼，高低不平。晴天塵土飛揚，雨天一片泥濘。那路面也很狹窄，兩輛車相遇時要撥車，兩車的師傅會衡量路面寬窄情況，反復(fù)進(jìn)退調(diào)動車身，雙方的車才能擦身而過繼續(xù)前行。 汽車愈往前面走，山越大，坡越陡，霧靄越重，氣候愈寒冷。進(jìn)入依達(dá)鄉(xiāng)，便進(jìn)入金陽縣境。這里是高山較為平緩的山地，地理位置高，山卻不大。再往前，便是丙底。這是一個彝族聚居鄉(xiāng)，在金昭路上小有名氣。名義上是一個鄉(xiāng)，其實就那么七八座瓦板房而已。有鄉(xiāng)政府、鄉(xiāng)武裝部、鄉(xiāng)郵電所、鄉(xiāng)小學(xué)、衛(wèi)生所和食店等單位。由于附近的南瓦區(qū)不通公路，南瓦區(qū)的南瓦、絲窩、土溝等鄉(xiāng)在丙底設(shè)有中轉(zhuǎn)站，汽車運輸?shù)奈镔Y存放在丙底，南瓦區(qū)各鄉(xiāng)組織馬幫前去駝運。因此，丙底便變得熱鬧和繁榮。每天這里人來車往，馬幫的鈴聲清脆，給這彝族鄉(xiāng)村帶來活力。 過了丙底，又是爬山。汽車上了波洛山，算是到達(dá)最高處，這里是高山牧場，植被豐茂。放眼望去，遠(yuǎn)山如黛，陽光溫柔的灑滿群山，層峰在霧海中忽隱忽現(xiàn)，宛若一幅淡雅的水墨畫，一種虛無縹緲景像令人浮想聯(lián)翩。山風(fēng)和煦，天空蔚藍(lán)，沁心透脾的清爽空氣讓人的精神為之一振，整個身心感覺有說不出的輕松和愉悅。車上打瞌睡的人們也打起精神來欣賞著這一幅幅自然美景。車內(nèi)的乘客心里的壓抑和陰霾一掃而光，開始說說笑笑起來?？蛙囈草p松地向前行駛著。遠(yuǎn)處可見巍巍的獅子山，據(jù)車上的老涼山人講，這里地處小涼山，獅子山最高峰海撥4000多米，是金陽縣，也是全涼山的最高峰。因此人們常說，“大涼山不大，小涼山不小?！蹦欠屙斀K年積雪，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亮，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宛如一堆金銀珠寶。 在波洛山上，一般的汽車師傅都要臨時停車。乘客有的下車觀光，有的看景，有的小解。公路兩邊是寬敞的草場。一條條小路就像一條條軟軟的系在山野的絲帶往草場深處延伸。草場邊有高大的松樹把崇山峻嶺裝扮得十分莊重深邃。冬日里再沒有青青的小草，沒有鮮花了，小草都枯黃了，鮮花凋謝了，陽光溫柔地灑在枯草的坡上，陣陣微風(fēng)穿越松林、拂過灌木叢，拂過小溪直撫摸著人們的臉。海拔三千多米的山野里縱使有陽光，陽光也不具備穿透力，只是足以讓人的身心感覺豁達(dá)與舒暢。草地上的小溪水輕緩地流淌著，順著山澗匯流進(jìn)深山峽谷里。<br><br> 離公路不遠(yuǎn)處是彝村山寨，數(shù)十間瓦板房，房前屋后有穿披氈察爾瓦的彝人聚集。有的趕著牛羊上山，清脆的響鈴聲打破了山野的寂靜。公路邊有座道班房，工人們圍坐在屋子里烤杠炭火，一見車來，便探出頭來與客車師傅打招呼。有時他們可以免費搭上一兩個人進(jìn)城，因此與師傅關(guān)系特別親熱。師傅也順手從道班工人那里得到些山珍野味和當(dāng)?shù)赝撂禺a(chǎn)。 從波洛山去金陽縣城全是下山，大約二三十公里。天氣晴好時，山上山下一覽無余。而這段山路卻至少要走兩個鐘頭時間。山路陡峭，路面太狹窄，路的一邊是石壁，另一邊是懸崖，所以師傅要特別小心，車速放得很慢很慢，坐在車?yán)锏某丝蛷能嚧翱闯鋈?，云遮霧繞，峰巒疊嶂，懸崖峭壁，令人膽戰(zhàn)心驚。所以有人戲稱“坐金陽的班車就像坐飛機(jī)?！比绻錾舷掠晏欤谀酀舻牡缆飞闲旭?，車輪不小心陷進(jìn)泥坑里，那么車上旅客還得下去幾個身強(qiáng)體壯的男子漢幫著師傅給車輪墊上石塊，師傅在駕駛室轟轟地發(fā)動車子，然后大家推車，方才把車從泥坑里推出去繼續(xù)前進(jìn)。最為危險的時候是冬季。大至從每年陽歷十一月份開始，3000米以上海拔的波洛山冰封雪裹，路面結(jié)了一層如鋼板般堅硬的冰凌，來往的車輛輪胎上都得套上鐵鏈。開車的師傅膽戰(zhàn)心驚，如履薄冰，一不留神便會墜入萬丈懸崖。有的就連尸骸也難搜尋。因此，無論老師傅或年輕師傅，早上開車出門，不知道能否回去。當(dāng)時，金陽到?jīng)錾街葜莞诘卣延X僅僅115公里的路程，客車要行駛一整天用10多小時的時間，往往是天不亮就出發(fā)，到天黑才能到站。來往金陽的車子翻滾下懸崖的事故時有發(fā)生，有時幾乎每個月都有幾次車禍。因此，去一趟金陽便踏上“鬼門關(guān)”，將生與死系于坎坷山路上。出門前，師傅總得求神拜佛，祈望平安。 尤其大水溝路段，是金昭公路最險要的一段，路基全是從懸崖絕壁上盤山開鑿出來的，這里終年云霧繚繞，能見度很低，冬日滴水成冰，路面濕滑。而路基下邊則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車子行至這里駕駛員們無不提心吊膽，小心翼翼，不敢有半點粗心大意。車到大水溝，一般客車要停下加水。引擎蓋子一打開，水箱冒著騰騰白煙。車內(nèi)外溫差大，乘客很少人下車，而是呆在車廂里，隔著玻璃欣賞窗外景物。幾個膽大的一下車，一股浸人骨髓的寒氣撲面而來，踩著冰菱的路面，看著樹梢上白花花的冰菱和山溝里冰層下的小股流水，從頭到腳，從肌膚到內(nèi)心都涼透了。但看著山下一片茂密的森林，里面生長著參天的原始古木，三四人合抱那么粗大，樹干上還掛滿藤蘿和藻類植被，松鼠在林間追逐跳躍，真一番雪原美景也。汽車師傅加水之后，還有一項重要的事情是給四個車輪套上鐵鏈。師傅戴上手套，從車廂取下重達(dá)上百斤的鐵鏈，爬入車底下給輪胎套上。這項工作一個人很難完成。因此，開這趟車一般都配有一名副駕駛員來協(xié)助。這些事做妥當(dāng)后，乘客上了車。在一陣發(fā)動機(jī)的轟鳴聲中客車?yán)^續(xù)前行。車子下山，迅速地向山下滑動。冷空氣裹著層層霧氣親吻著車窗玻璃，玻璃窗外很快就結(jié)上一層薄冰。從窗內(nèi)用手指頭在玻璃窗上輕輕一劃就能劃出一道明亮的跡印。窗外的景物在濃霧中模糊不清，時隱時現(xiàn)，旅客們在顛簸的車廂里昏昏欲睡。這時，師傅特別專注和謹(jǐn)慎，雖然是下山，但車子既不敢熄火，又不敢踩剎車，而是讓它在路面上滑行。一旦操作不當(dāng)，套上鐵鏈的車輪不聽使喚，車子要么滑下山崖，一車人跌入萬丈深淵，落得粉身碎骨。要么車輪在玻璃板一般平滑的公路上原地打轉(zhuǎn)轉(zhuǎn)，進(jìn)退維谷，將一車乘客嚇出一身冷汗。 如今的大水溝路段 <p class="ql-block">大約一個鐘頭后，客車突然穿出了濃霧，朦朦的霧氣被拋在后面，客車駛?cè)胍粋€明晃晃的世界，仿佛穿越了一個時空。明亮的陽光透過車窗玻璃，柔和地灑進(jìn)車廂，灑在人們的臉上，空氣清新明凈得像用過濾器濾過一般，四處彌漫著充滿涼意的芬芳的山野氣息。這里是包谷山，再行幾公里，川滇交界的袖珍小縣金陽到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70年代的金陽縣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