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不動心”,就是內(nèi)心堅定,不為外物所動。如孔子的“四十不惑”,如道家的“致虛極,守靜篤”,如佛家的“如如不動”,如孟子的大丈夫形象———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dú)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浩然之氣撲面而來?!安粍有摹彪y嗎?從蘇東坡“八風(fēng)吹不動,一屁過江來”,可知其難矣。孟子運(yùn)用對比,由淺入深,從守約、養(yǎng)氣、知言三個方面,從北宮黝、孟施舍、曾子、告子到自己的比較,把他的不動心之境、不動心之道,和盤托出。要知其道,關(guān)鍵能領(lǐng)悟其差別。</p> <p class="ql-block">一、北宮黝、孟施舍與曾子之勇中察守約。</p><p class="ql-block">(一)、北宮黝:血?dú)庵碌睦Ь?lt;/p><p class="ql-block"> 北宮黝之勇,是儒家對“勇”最原始的詮釋。他“不膚撓,不目逃”,以肌膚不顫、目光不避的剛猛姿態(tài)示人,甚至“惡聲至,必反之”,以暴力對抗暴力。這種“以眼還眼”的勇氣,本質(zhì)是動物性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其動力源于對外界刺激的本能抵抗。 </p><p class="ql-block">局限:北宮黝的勇猛完全依賴血?dú)庵?,如同無根之木——當(dāng)外力超越個體承受極限時,勇氣便會崩塌。孟子以“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諷刺其虛張聲勢:刺殺君主看似無畏,實則是將“勇”簡化為對強(qiáng)權(quán)的莽撞挑戰(zhàn),既無道德判斷,亦無持久心力。這種“勇”,終究是“匹夫之勇”,難以抵御真正的精神危機(jī)。</p><p class="ql-block">(二)、孟施舍:守氣之勇的盲動 </p><p class="ql-block"> 孟施舍的“守氣”看似比北宮黝高明。他“視不勝猶勝”,即便面對無法戰(zhàn)勝的敵人,仍保持“無懼”的氣勢,試圖以心理暗示維持勇氣不墜。這種“守氣”之法,已初具主觀能動性,但本質(zhì)上仍是“外求”——通過模仿曾子“自反而縮”的形式,卻抽空了“義”的內(nèi)核。 </p><p class="ql-block"> 孟施舍的勇氣如同繃緊的弓弦,雖能暫時抵御恐懼,卻因缺乏價值根基而陷入盲目。孟子以“子夏、子張皆圣人之才,而孟施舍似曾子”點破其癥結(jié):孟施舍只學(xué)到了曾子“守約”的外殼(保持勇氣),卻未領(lǐng)悟“約”的真諦(以義為根本)。這種勇,雖能持久,卻無方向,終將淪為“暴虎馮河”式的蠻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曾子:反求諸己的義理之勇。</p><p class="ql-block"> 曾子的“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標(biāo)志著儒家之“勇”的第一次質(zhì)變。他不再依賴血?dú)饣驓鈩?,而是以“義”為判斷標(biāo)準(zhǔn):先向內(nèi)反省自身是否合乎道義,再決定是否行動。這種“勇”,從對外界的被動回應(yīng),轉(zhuǎn)向?qū)?nèi)心的主動叩問。 </p><p class="ql-block"> 曾子之勇的關(guān)鍵在于“反求諸己”。例如,面對不義之事,他不會如北宮黝般貿(mào)然對抗,也不會如孟施舍般強(qiáng)行鼓氣,而是先審視自身立場是否正義。若合于義,則即便孤身對抗千萬人亦不退縮;若不合于義,則“見可而進(jìn),知難而退”《左傳·宣公十二年》。“勇于敢則殺,勇于不敢則活”《道德經(jīng)》,勇敢包括勇敢與勇于不敢。如毛澤東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長期主義是其義的內(nèi)核。這種勇,是理性與道德的合一。</p><p class="ql-block"> 孟子所謂“守約”,即守住根本,即抓住根本原則(“義”),本立道生,以簡馭繁,避免陷入瑣碎的外在糾纏。這一境界是對孟施舍“守氣”的超越。 破“守氣”之虛:孟施舍“視不勝猶勝”,僅憑氣勢強(qiáng)撐勇氣,如同無源之水。孟子指出,真正的勇氣應(yīng)源于對“義”的堅守,而非外在的虛張聲勢。 文天祥被元軍俘虜后,面對威逼利誘始終不屈。其勇氣并非來自血?dú)饣驓鈩荩窃从凇叭松怨耪l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義理堅守,這正是“守約”的終極體現(xiàn)。 </p><p class="ql-block"> 從北宮黝的血?dú)庵?、孟施舍的守氣之勇,到曾子的守約之勇,他們都“心有所主”,只是層次有別,是從外勇到內(nèi)勇的升華,勇之氣不是膽大,不是拳頭硬,而在心田。真正的勇敢,是勇敢地正視自己,真誠地反省自己,是對自我的凈化與超越,絕不在普通的群眾面前耍威風(fēng)。</p> <p class="ql-block">二、比較告子與孟子的不動心見浩然之氣。</p><p class="ql-block"> 告子說:“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不求于氣?!泵献诱J(rèn)為告子說對了一半,不贊同“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保橄挛闹月裣路P)朱熹對這句話的解釋是:“于言有所不達(dá),則當(dāng)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于心?!敝卑c說,就是告子認(rèn)為語言上搞不明白的時候,也不用往心里去探究真理。孟子看來,一切東西,都要建立在心明理、立正念,找回道心,免陷入人心。“正心誠意“的儒家功夫時刻不離。</p><p class="ql-block"> 接著孟子明確地說明了自己對“不動心”的看法:“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志氣志氣,有志方有氣吧,志到則氣隨。但氣也會影響志。因為“志一則動氣,氣一則動志。”心志與氣機(jī)也會相互影響。心持正念,則養(yǎng)浩然正氣,反之則損。比如一個人勃然大怒的時候,氣機(jī)亂了,心志就會受到影響,智力都會下降。沉心靜氣,氣清心明?!翱四钭魇ァ本褪沁@樣煉成的吧。撒切爾夫人說:“你要小心你的思想,因為它們會成為言辭; </p><p class="ql-block">小心你的言辭,因為它們會化為行動; </p><p class="ql-block">小心你的行動,因為它們將養(yǎng)成習(xí)慣; </p><p class="ql-block">小心你的習(xí)慣,因為它們塑造性格; </p><p class="ql-block">小心你的性格,因為它決定命運(yùn)。"</p><p class="ql-block"> 念頭才是人生修養(yǎng)的根本處。養(yǎng)得正念在,修得皓然之氣來。浩然之氣至大至剛,直養(yǎng)而無害?!爸别B(yǎng)而無害”,是說一個人要養(yǎng)自己的真心和道心,絕不是蠅營狗茍的自私心。,超越小我擁抱家國情懷,那就是養(yǎng)浩然之氣。浩然之氣就是“氣和道義融為一體”,養(yǎng)浩然之氣就是把道義根植心田,是集義所生,非外力強(qiáng)求。預(yù)期不得,離心不得,急躁不得,一切都是自然發(fā)生??梢姎鈭鲆彩堑懒x長期滋養(yǎng)所成。王陽明龍場悟道后,在平定寧王之亂中展現(xiàn)出超凡定力。其“此心不動,隨機(jī)而動”的境界,恰是孟子“養(yǎng)氣”的生動寫照——以心志駕馭全局,以道義凝聚力量。</p> <p class="ql-block">三、從四辭之弊中曉知言</p><p class="ql-block"> “知言”是“不動心”的防御機(jī)制。孟子提出“诐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強(qiáng)調(diào)以道德理性辨析言論,守護(hù)心靈清明。 </p><p class="ql-block">破四辭之蔽孟子有方法:</p><p class="ql-block"> 诐辭(片面之言)→ 指出其遮蔽的真相; </p><p class="ql-block"> 淫辭(夸大之言)→ 揭露其虛妄的邏輯; </p><p class="ql-block"> 邪辭(悖德之言)→ 批判其背離的道義; </p><p class="ql-block"> 遁辭(詭辯之言)→ 追問其逃避的核心。 </p><p class="ql-block">立本心之正:在破斥妄言后,以“義”為錨點重建價值判斷。面對網(wǎng)絡(luò)時代的信息洪流,“知言”能力尤為重要。否則會在網(wǎng)絡(luò)中迷失方向。內(nèi)心也是動蕩不安,周遭雞犬不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孟子“不動心”的三重境界,是一條從道德自律到精神自由的修行之路。守約立其根,養(yǎng)氣壯其干,知言茂其葉,最終使個體生命如松柏般“經(jīng)冬不凋”,在紛擾世界中屹立不移。這種思想不僅屬于古代士人,更為當(dāng)代人提供了一劑治愈精神內(nèi)耗的良方——唯有回歸本心、堅守道義,方能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成就“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人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