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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香里的歲月長歌

自然色

<p class="ql-block"><b>?古城根下的紅色血脈與醋缸記憶</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平遙南北巷的青磚灰瓦下，藏著武家三代人的醋香。1965年，我出生在花園街66號老院，打小就聽著醋缸冒泡聲長大。如今我也兒孫滿堂，兒子兒媳在古城開的酒吧，紅紅火火的很好，女兒賣過幾年小飾品，現(xiàn)在在家專職扶育兩個孩子，女婿是復轉(zhuǎn)軍人，現(xiàn)在身著消防制服英氣十足啊。四個孫輩每逢周末都來嚷著“爺爺調(diào)醋啦”，小孫女甚至把作業(yè)本攤在醋缸邊，說酸香能讓腦子清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兄弟四人中，我排行老四，與老大、老三守著祖宅。外人總說“賣了換個樓房吧”，可這院子是土改時父親寧啃窩頭也要守住的根。傍晚弟兄們蹲在這院里嘮嗑，老大的旱煙味混著老三的話：“你屋那口缸還是爺爺娶親時的物件?！贝u縫青苔換了一茬又一茬，兄弟們圍坐在這里，老院仍像爺爺在時透著親昵。</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傳奇的是七個姑姑。爺爺五十一歲得子前，膝下有七朵金花，我就是那獨子的后代之一。四姑、五姑十四歲便隨隊伍南下，姑父們皆為軍中翹楚——四姑父是上將，五姑父任十四航校校長。如今94歲的五姑仍在北京居住工作，83年我進京時，她叮囑：“灶臺那些磚還是你爺爺從戰(zhàn)場上背回來的，你可要保護好了啊，做賣買不要投機倒把，要實實在在的做生意人，我說，現(xiàn)在是改革開放的年代了，那還有投機倒把的啊?！蹦菈ι蠏熘狐S照片里，穿軍裝的姑姑們腰桿筆挺，眼神藏著莊稼人的實誠與“七女護獨苗”的硬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十二歲時，爺爺教我背做醋口訣：“一斤高粱四兩曲，三瓢井水釀七天。”唉，父親做醋那年代日子窮，窮光景不好過啊，父親常對著醋缸嘆氣——多兌水吧怕醋壞，少兌水吧糧食貴，堅持做了三年，人們肚都吃不胞，那有糧食做醋收攤啦！爺爺戳著我腦門說：“武家醋，先對得起良心，再對得起舌頭?！蹦菚r我不懂，后來才知道，良心正如這老院子里的根基，在風雨中堅鏘，在嚴寒中保暖。</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從逃兵到醋匠：半世紀的酸甜浮沉</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十七歲當“逃兵”的經(jīng)歷，成了我人生的轉(zhuǎn)折點。初中輟學種地后，我入伍北京，卻因受不了軍訓之苦，兩個月后偷跑回家。20歲時，我執(zhí)意成婚，父母說兩個哥哥還未結(jié)婚呢，咱等等啊，我不顧兩位兄長未娶，說“老大老二打光棍，我也要跟著打光棍？”父母見我主意堅決，終促成婚事。如今看孫子們在老院蹦蹦跳跳，我常自贊當年那股擰勁兒，恰似醋缸里咕嘟的酵頭，藏著破土的熱乎氣。</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1986年改革開放，“下?！背毕斫窒?。我揣著幾百塊跟同鄉(xiāng)去青島販魚，手掌被魚鱗劃得血痕累累，卻因2元進、5元出的差價樂得合不攏嘴。首戰(zhàn)告捷帶千把塊回家時，老伴半夜驚醒：“這不是做夢吧？”</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奔波生意總讓我心浮。有一次路過城隍廟，老陳醋香突然勾住腳步——拐角醋坊前，老太太們念叨著“當年武家醋的味道”。我猛地想起爺爺灶臺的火光、十二歲背的口訣，喉嚨泛起熱辣辣的酸。</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翻出壓箱底的秘方，我在院子支起三口大缸。首釀卻鬧出了笑話：漏了“伏天曲曬三七日”，醋味寡澀。我蹲在缸邊反復勾兌，嘴唇都起泡了，終悟得訣竅——唉！父親做醋那個年代窮啊，所以兌水多，起沫多，如今不缺糧食啦，要讓高粱本味濃！一百斤糧只出六十斤醋，酸度掛碗，抿在嘴里竟帶糧香甜味。</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些日子，我成了“夜貓子”。月升時調(diào)曲料，雞鳴時翻糧食。老三笑我“比伺候月子還上心”，我抹把汗回到：“缸里釀的是爺爺?shù)幕陜骸！蹦沉璩肯聘咨w，白氣裹酸香撲面，恍惚見爺爺持耙攪動——又悟?qū)鐐€道理，原來有些營生，不只是靠力氣，還得用心去喂養(yǎng)啊。</p> <p class="ql-block">　<b>醋香飄進國際范：古城巷口的慢哲學</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平遙國際攝影節(jié)過后，古城石板路再沒消停過。背著相機的老外、穿漢服的姑娘、舉“網(wǎng)紅打卡”牌的導游，絡繹不絕涌進巷子。我這醋坊門口，成了活招牌——有人聞香駐足，有人舉鏡頭懟著醋缸拍“非遺手工作房”。</p><p class="ql-block"> 起初，游客好奇地問：“大爺，這醋能直接喝？”我就遞小瓷勺：“嘗嘗，糧食釀的。”金發(fā)碧眼的姑娘皺著眉咽下，突然眼睛發(fā)亮：“Oh，like liquid history！”（像液態(tài)的歷史！）后來，我學會用半吊子英語說“traditional recipe”（傳統(tǒng)配方），逢人便講“三蒸三曬”的講究。</p><p class="ql-block"> 兒子提議給醋坊搞“文創(chuàng)包裝”，設計古風標簽，弄二維碼掃故事。我起初嫌花里胡哨，直到見小孫女舉著手機，用甜糯的童聲給游客講“太爺爺戰(zhàn)場上背磚”的故事，聽的我這心里也美滋滋的。如今，玻璃瓶裝的陳醋擺上了酒吧貨架，老外游客走時總要拎兩瓶，說“要把中國酸香味帶回家”。</p><p class="ql-block"> 十七年來我仍守著老法子：伏天曬曲必足二十一日，發(fā)酵時必穿粗布衫翻糧，勾調(diào)時必親口嘗七次。有次網(wǎng)紅主播要拍“古法快制”，我板了臉：“釀醋如養(yǎng)孩子，急不得。”看著鏡頭里自己布滿老繭的手攪動著說這就叫“慢哲學”，我忽然懂了——時代跑得再快，有些味道得守在光陰里，等風來，等雨去，等懂的人駐足。</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醋缸邊的家族史詩</b></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每逢過年佳節(jié)，老院必聚齊二十幾口人。孫輩在醋缸間追跑，兒子往缸沿擺酒杯，女兒端來熱騰騰的飯菜，女婿們幫著搬新曬的曲料。老婆子在一邊享受著這天倫之樂，老大總愛重復那句：“墻縫滲著咱爹趕馬車的汗味兒?！痹捯粑绰?，必有小娃娃追問：“太爺爺趕車拉的是咱家的醋嗎？”</p><p class="ql-block">去年清明，全家在老院擺供。我在給爺爺上酒，還有墻上掛著四姑五姑那英雄氣質(zhì)在陽光下泛著光。曾孫們舉著作業(yè)本問：“太爺爺?shù)牧夹?，是不是就像醋缸的底？”我愣了愣，摸著他的腦袋：“對，底越厚，醋越香?！?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巷口的路牌寫著“武家非遺醋坊”，可我仍愛聽人叫“老武家的醋鋪”。日落時坐在門檻上，看游客舉著自拍桿穿過遙來晃去，看孫子們在醋缸旁跑來跳去，聞著風里飄的酸香——這古城根下的醋缸啊，裝著逃兵與醋匠的半生，裝著七個姑姑的槍炮與勛章，更裝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真情。</p> <p class="ql-block">口述：武振亮</p><p class="ql-block">文字整理：自然色</p><p class="ql-block">拍攝：自然色</p> <p class="ql-block">采訪路上的遺憾瞬間</p><p class="ql-block">原本計劃一天半的采訪，我花了整整半天時間和王老太太深入交流。采訪過程中，她聊得特別投入，記憶力好得驚人，講述的故事更是感染力十足，聽得我都超感動，當時就覺得挖到寶了！</p><p class="ql-block"> 可誰能想到，臨近結(jié)束，老太太突然來了句：“我做不了主，得問一下兒子?！蔽乙宦?，趕緊做思想工作，希望她能當場給兒子打電話溝通，可她偏不，非要等第二天兒子來再說。</p><p class="ql-block"> 我滿心期待，耐心等到第二天，結(jié)果一點消息都沒有！沒辦法，我只能親自上門。結(jié)果老太太的兒子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直接把我拒之門外，還冷冰冰地說：“不要來打擾我們的生活，我們不喜歡你們這一套！”那一刻，真的滿心無奈。</p><p class="ql-block"> 就這樣，一個本超有價值的故事，還沒開始呈現(xiàn)，就徹底“流產(chǎn)”了。雖然很遺憾，但這大概就是采訪路上的常態(tài)吧，總會有意外和失落。</p> <p class="ql-block">藏在火柴廠倉庫里的時光故事?</p><p class="ql-block"> 王奶奶一家曾與平遙火柴廠緊緊相連，當年全家都在廠里工作 。可歲月流轉(zhuǎn)，如今三兒一女全部下崗，自謀生計。即便生活滿是重擔——要日夜照料癱瘓在床的老伴，奶奶依舊溫柔健談 。</p><p class="ql-block"> 和奶奶聊天的過程超治愈！她緩緩講述著那段輝煌歲月：曾經(jīng)全國聞名的平遙火柴廠，工人們揮灑汗水的忙碌身影；計劃經(jīng)濟時代，靠著布票、糧票、棉花證、食品證精打細算，排隊換物資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那時，大家守著統(tǒng)一分配的住房，勒緊褲腰帶把孩子拉扯大，看著他們陸續(xù)進廠工作。“我們家全是平遙火柴廠的正式職工??！”奶奶說起這話時，眼里還閃著光。</p><p class="ql-block"> 可誰能想到，承載無數(shù)記憶的大廠說沒就沒了 。更讓我感慨的是，奶奶現(xiàn)在住的房子，竟是當年火柴廠的倉庫改造的！老舊的磚瓦、斑駁的墻面，每一處都藏著時光的痕跡...</p><p class="ql-block"> 聽著這些故事，突然覺得那些泛黃的歲月從未真正遠去，它們化作老一輩人的回憶，輕輕訴說著時代的變遷 。</p> <p class="ql-block">口述與攝影：編輯：攝影：自然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