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早起，妻已經(jīng)從菜市場回來，丟一扎小竹筍給我，叫我把它們剝了，自己則坐到飯桌前，從塑料袋里掏出剛買的，還冒著熱氣的熟米粉團搓起小米粿來。這不是要做夏羹粿嗎？我問妻，怎么想起吃夏羹粿了？你說什么，我想起吃夏羹粿了？妻白了我一眼，說今天是五月五日，正宗立夏吃夏羹粿的日子。</p> <p class="ql-block">是嘛？雖然夏羹粿是我的最愛，可這會我的心思并不在它身上，而是穿越回了十幾年前的2009立夏，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出曾在山里做連四紙時，收購竹條那些永遠忘懷不了的情景。巧的是，那一年的立夏也是五月五日。</p> <p class="ql-block">做連四紙跟立夏有什么關系？何又為竹條呢？原來連四紙的主要原料便是毛竹。那種當年新生長的，被山里人稱之為“條”的嫩毛竹。其中以萌發(fā)兩到三對枝丫，葉子還沒有完全展開的最好了。原因是竹條老了剝不出絲來，太嫩剝出的絲又無法做紙。且因為竹條長勢快，不老不嫩的那種就在立夏前后幾天。為此鉛山民間有砍竹條“立夏前三后五”的說法，過了這個時間段，就再沒有合適做連四紙的竹條可以收購了。</p> <p class="ql-block">“立夏新篁長勢旺，竟相攀比空中竄?！庇浀霉鞠逻_收購竹條的任務到達我們紙坊，已經(jīng)是五月三日的早晨，再過兩天即為立夏。此時竹條生長的速度更快，簡直可以說一天一個樣，昨天還只是八九歲孩子那般高，今天去看時卻已經(jīng)超過姚明了。如不抓緊時間收購的話，就肯定錯過這個村沒有那家店了。為確保竹條收購任務順利完成，我還向公司要了兩個人來幫忙。</p> <p class="ql-block">其實在這之前，我就已經(jīng)著手收購竹條的調查摸底工作。五月二號下午，我與村支書介紹的一個個體戶竹山老板見了面，商談怎樣收購他家的竹條。該老板有近八百畝的竹山，收購萬把根的竹條應該沒有問題。但最后還是沒有談成，原因是該老板要價偏高（單價跟毛竹走），和只賣小尺寸的竹條（剝竹絲少而劃不來）給我們。除此，他還要求我們買了竹條即刻就要拉走。上萬根竹條，我一下子上哪里去找到可以疊塘沖浸和剝絲洗曬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按理來說，收購竹條選在紙坊所在地最好，這樣既可以減少成本，又方便今后管理。但紙坊所在的漿源村支書說了，他們村的毛竹去年冬天遭遇雪災受損嚴重，今年需要養(yǎng)護就不能砍伐了。如此一來，我們只好到其他地方去收購竹條。</p> <p class="ql-block">通過對天柱山鄉(xiāng)可以出售竹條山村的反復比較，我們將竹條收購放在高泉村的上坊嶺和檀合村的童家坪這兩處。尤其童家坪，因為做水庫要搬遷它處，那里的村民有可能會將長勢比較好的竹條賣給我們，我們有望能收到更多更好的竹條。至于說收購價格，經(jīng)過大家商議，決定參照這里去年毛竹的收購價，在此基礎上每根略微低個一塊錢。事實證明，這個價格比較合理，無論我們還是村民們都能夠接受。</p> <p class="ql-block">原以為收購竹條，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卻不料事情遠沒有我想像的那么簡單。如五月三號我們接到公司下達的竹條收購任務后，當即趕到上坊嶺和童家坪，與同意砍竹條賣我們的村民們商談好價格等事宜，并付給人家一定的訂金。然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們準備隔天去收購竹條了，童家坪與我們聯(lián)系的村民鄧先佛打來電話，說村民們擔心竹條砍下來我們會不收，有好多人都不肯上山去砍條。</p> <p class="ql-block">要說村民們的這個擔心我也能理解，畢竟竹條這東西不像毛竹。如毛竹砍了我們若不要，他們還可以賣給別人，白得我們上千元的訂金。而竹條我們一旦不收，送給當柴燒都沒有人要，上千元的訂金還不得讓人家虧死了。所以我怎么解釋，聯(lián)系人都說不行，非要我再去一趟與賣條的村民說清楚。沒有法子，我只好當天下午又帶人去了一趟童家坪，當著村民們的面保證，竹條砍下來當場檢尺付款，村民們這才答應第二天上山去砍條。</p> <p class="ql-block">收購竹條的日子最后定在五月五號立夏這天。為圓滿完成公司下達的收條任務，頭天晚上，我就召集紙坊人員開了一個動員會，要求大家停下手頭所有的事情，全力以赴去搶收竹條。接下來對人員進行分工。紙坊一共八人，剛來不久的干紙師傅雷乃旺和燒飯的熊師母留下來守紙坊，其余六個人分成兩組，每組三人。我和年紀比較大的周良才，帶公司來的一個員工小劉，到比較近的上坊嶺收購約一鍋紙料三千根的竹條；抄紙師傅章仕康，年輕些會騎摩托車，就由他帶領連超和公司來的另一個員工老林去遠一點的童家坪收購竹條，數(shù)量以三鍋紙料約一萬根為準，能多收就再多收一點。</p> <p class="ql-block">收竹條的那幾天，可以說是我進山做紙這半年多來最辛苦的日子，大家干活就像是打仗，無日無夜、風風火火。每天天剛亮我們就起床了，吃了飯隨即就上路，一直干到晚上六、七點鐘才回紙坊。這指得還是我和老周這一組。上坊嶺雖說走著去的，來回十幾里，兩個多鐘頭足夠了。而章師傅他們那個組就更加辛苦。因為童家坪不通公路，得先坐二十里的摩托車到達檀合，然后下車步行約七、八里的小路才可最終到達目的地。這樣他們那個組僅在路上花去的時間，就比我們這個組多了一倍，而且山路崎嶇十分難行。</p> <p class="ql-block">收竹條早上去還好些，畢竟村民們上山砍條沒那么快就下來了，我們到地方能趕上檢尺他們的竹條就行。然晚上回來就麻煩多了。這是因為村民們下午還要再上山去砍一次竹條，待到他們扛著竹條下山時，太陽差不多都落山了。最后完成竹條檢尺，老天可以說完全黑了下來。此時再走路和騎車回到紙坊，少說也到了八、九點鐘。再說收竹條還必須上山去，為方便檢尺，堆放竹條的地方也多為一塊空坪，中午陽光非常毒，劈頭那么頂著，幾天下來一個個都成了非洲人。</p> <p class="ql-block">五月八號，這一天是收購竹條的最后日子。童家坪村民砍的竹條特別多，天黑了小章他們還在那里打著手電筒檢尺。那晚我本想大家聚一下，也準備好了酒菜。誰知童家坪的村民們把小章他們留下來吃飯，還把小連和公司來的那個員工給灌醉了。小章為此打電話給我，說他們要晚一點回來?？晌业鹊绞c都還不見他們人影，只好關了大門睡覺。第二天早起我來到院子，發(fā)現(xiàn)小章的摩托車已經(jīng)停在那里，問與小章同房間的老雷，才知他們昨晚下半夜趕回來了……</p> <p class="ql-block">“翻山越嶺收條忙，苦亦心甘豪氣放?！贝藘删湓姷囊馑?，即為我當時收購竹條心情的寫照。如今回想起來，可以說感慨萬千。最后我要說的是，“立夏”，我永遠記住你了！（作者：楊必源）</p><p class="ql-block">（寫于二零二五年立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