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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小知識】陜西方言趣談：不嫌僨【fèn】

季志平

<p class="ql-block">　　人無完人，孰能無過。誰也不敢說自己沒有經歷過失敗，做過錯事，出過丑，丟過人，以及那些上不了臺面的不光彩事。但陜西人心胸寬廣，粗獷大氣，從不因敗而辱人，因錯而糾罰，因誤而譏諷，而是說一句“不嫌僨”或者問一句“僨不僨”，然后一笑而過，不求回答。</p><p class="ql-block"> 不嫌僨【fén】，表達的意思大致是：不知羞，不知恥，不要臉。當一個女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穿著暴露，就會有人私下議論她“不嫌僨”。小男孩光屁股亂跑，大人就會罵“不嫌僨，快把衣服穿上”。如果一個男人挑逗他熟悉的女人時，這個女人就會輕佻地罵一句“不嫌僨，滾一邊去”。當一個人做錯了事不知悔改，還厚著臉皮狡辯，就會被指責“不嫌僨”。</p> <p class="ql-block">　　不嫌僨有責罵、斥問、嘲笑等意味，但語輕而言重，氣緩而勢威，意笑而深致，看似輕飄飄一句話卻能觸動聽話人的內心，聽后能使人知恥而后勇，知難而奮進。說起來隨口，聽起來平常，說者隨意，聽者無謂，廣為流傳，幾乎就是陜西人的口頭語。</p><p class="ql-block"> 僨【fèn】，在古籍中經常出現(xiàn)。本義是覆敗、失敗、落敗，撲倒。我們現(xiàn)在經常說的一句話：“敗軍之將，不可言勇。”但在古籍中卻是這樣：“僨軍之將，不可言勇。”《禮記·大學》：“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家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其中的“一言僨事”的意思是一句話可以壞事。</p><p class="ql-block"> 陜西方言中的“僨”字與古籍完全相同，但表達的意思有所引申，比如，犯錯、出丑、丟人、不光彩。出現(xiàn)了許多“僨”字方言，除了“不嫌僨”，還有“僨不僨”、“僨死人了”、“僨死了”、“僨得很”等等。雖然這些“僨”字方言已經高度生活化、口語化，但在實際應用中又不失文雅，多少帶點文罵的意味。</p><p class="ql-block"> “不嫌僨”不是“不嫌神”。不嫌僨的意思大致是不要臉，不知道羞恥，不知道丟人?！安幌由瘛钡囊馑季筒灰粯恿?，按照字面的解釋是這樣的：如果罵別人“不嫌神”，表達的意思是“裝得跟神似的”；如果別人罵你“不嫌神”，意思大致是“神氣個啥，不要臉”；如果自己自嘲“不嫌神”，那意思就是“我不是神，可就這么神”。</p><p class="ql-block"> 為什么有人會把“不嫌僨”寫成“不嫌神”，我分析這與陜西關中地區(qū)東府與西府方言的發(fā)音差異有關。僨的標準發(fā)音是【fèn】，東府一帶發(fā)上聲【fén】，與標準音差不多，而西府一帶發(fā)音與“神【shén】”同音，在口語交流中，西府地區(qū)的“不嫌僨”聽起來極像“不嫌神”，因而，誤傳、誤說、誤寫就不足為奇了。</p> <p class="ql-block">　　僨不僨？帶有輕微質問的語氣，表達的意思大致是：羞不羞？丟不丟人？要不要臉？雖然是疑問句，但無需回答，若非要回答，反而會落得“不嫌僨”的嫌疑，比如，別人若問你“僨不僨”？你回答“不僨”。這就相當于別人問你“要臉不”？你卻回答“不要臉”。如果真回答不要臉，不是賴皮就是流氓。</p> <p class="ql-block">　　僨死人了，僨死了，僨得很，三者的意思差不多，與羞死人了、羞死了、糗死了、丟人丟到家了的意思差不多，是丟丑、失態(tài)后所說的自嘲話。無論你當眾出了多大的丑，丟了多大的人，只要說一句“僨死人了”就會立即化尷尬為幽默，變失態(tài)為可愛，尤其是女性，丟人了說一句“僨死人了”，那種嬌羞、嗔怪的語氣和神態(tài)比慌張掩飾更自然，更能獲得理解和諒解。</p><p class="ql-block"> 當一個人在眾人面前出了丑，丟了人，長輩可能會說你“不嫌僨”，朋友會問你“僨不僨”，自己也會自嘲“僨死了”。當一個人做錯了事還不知悔改，甚至厚著臉皮狡辯，就會被指責“不嫌僨”，或者反問他“僨不僨”，她自己如果認識到錯誤就會說“僨得很”。</p><p class="ql-block"> 可見，這些與“僨”相關的方言怎么用，怎么說，完全取決于在什么場合跟什么樣的人。</p> <p class="ql-block">　　下面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因為僨與神發(fā)音相同而有意無意搞混的一個笑話：“僨，不是神”。</p><p class="ql-block"> 一個北京小伙娶了個陜西姑娘，小伙子家境好、天分高，但隨性貪玩，大不咧咧的凡事都不上心，吊兒郎當的一點不講究。一天，小伙子跟幾個哥們擼串喝酒至半夜，踉踉蹌蹌回到家，一進門，跟打醉拳似地喊：“媳婦，拿…水…來…”</p><p class="ql-block"> 媳婦見狀急忙上前攙扶在沙發(fā)坐下，倒了一杯水，嘴里卻埋怨道：“你僨不僨，整天就知道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胡吃海塞?！?lt;/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一聽，笑嘻嘻地說：“不神不神，喝個酒神氣個啥，再平常不過了?！?lt;/p><p class="ql-block"> 媳婦一聽更氣了，罵道：“不嫌僨，你就這么混吧，你看看人家李濤，比你還小都當了主管。”</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辯駁：“當個主管神氣個啥，我爸還是經理呢?！毕眿D罵道：“你真不知道僨，抱個靈牌當令箭，你爸是你爸，你能啃爸一輩子？”</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狡辯：“我爸雖不是什么大神，但我就當神敬，把我爸這尊神敬好了比啥都強?！?lt;/p><p class="ql-block"> 媳婦知道他胡攪蠻纏，故意胡說，就繼續(xù)罵：“你搞清楚，我說的僨，不是神，不嫌僨就是不要臉，僨不僨就是羞不羞?！?lt;/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借著酒勁嬉皮笑臉地說：“媳婦就是我的臉，肯定要！媳婦也是我的神，我肯定要親?！闭f著就把嘴噘了過來。</p><p class="ql-block"> 媳婦一看趕緊推開，低聲說：“你知道僨就行，要臉就好，再整天不顧家、不謀事，我就不理你了?！?lt;/p><p class="ql-block"> 小伙子自知理虧，抱住媳婦親了兩口，輕聲說：“媳婦真好，我的神，今后絕不嫌神，只嫌僨。”</p> <p class="ql-block">　　季志平，男，陜西禮泉人，山東大學畢業(yè)，民盟盟員，楊凌示范區(qū)作協(xié)理事，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林業(yè)生態(tài)作家協(xié)會會員，研究員，碩士生導師，長期從事林業(yè)科學研究工作，曾獲陜西省科學技術獎，出版多部專業(yè)著作。2022年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的重點是陜西關中方言，同時也創(chuàng)作小說、詩歌和散文，曾創(chuàng)下一星期25.69萬人次的閱讀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