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年九旱的農(nóng)村，最能體會到什么是“春雨貴如油”了。眼看春播的季節(jié)就要到了，可過了年以來，一場雨雪也沒有，地里干的都要冒煙了。社員們兩眼望天，看的脖子都要歪了，可是就是不見幾朵云彩。</p><p class="ql-block"> 說話間就到了谷雨，俗話說：雨生百谷?？蓻]有雨，百谷何言生??！但節(jié)氣不等人，過了谷雨，實在等不了啦，公社發(fā)出抗旱搶種的指令，從生產(chǎn)隊到農(nóng)戶，動員出了所有水桶，青壯年組成了挑水大軍，打響了抗旱播種的“人民戰(zhàn)爭”。</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們青年點全是山地，機井在溝里，抗旱播種就意味著要把溝里機井的水挑到山上的地里。當一對大水桶裝滿了水擔到肩膀上時，我們才真正意識到“抗旱播種”這四個字的分量！</p><p class="ql-block"> 農(nóng)村的水桶??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一只鐵皮大水桶裝上水足足有三，四十斤！當一對七八十斤的大水桶擔在肩上時，你才會知道什么是重擔！別說上山，就是平地也走不了幾步！年輕人要強好勝，不服氣，硬要試試！本來沒干過這活就不會使勁兒，加上桶重水晃，沒走幾步就趔趔趄趄了。徐書記看在眼里，得意在心，彷佛用上帝的慈悲指示說，先少來點溜溜吧！男生大半桶，女生半桶！抗旱播種就這樣開始了。</p> <p class="ql-block"> 山上本沒有路，所謂的路，都是前輩創(chuàng)業(yè)隊員踩出來的，有的地方路還很難走，空手走都挺累人的，肩上擔著一對大水桶，對我們這些在家吃自來水走大馬路的十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就是再有熱情也是一個嚴峻的考驗！雖然沒人告饒，但一趟下來，肩膀都疼的呲牙咧嘴了。大家都在咬牙堅持著，沒有人敗下陣來?？筛珊档耐恋夭⒉粫蓱z我們，一桶水倒下去迅速地便被吸干，挑水的跟不上播種的速度，有的男生主動增加了分量，可我們女生就是半桶也挑不動了，一上午下來，肩膀都磨起了血泡，扁擔一上去，針扎的疼！每一步每一秒都是在咬牙堅持?！只是覺得時間怎么這么慢啊，路怎么那么遠那么難走??！好多人特別是女生，還沒走到地方半路上就摔倒把水灑沒了，只好回去再挑。大家一心只是盼著快點收工吧！</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終于收工了！有個女生扔下水桶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大家在心里算計著這樣的速度要幾天才能種完地，心里不免有些恐懼??。唯一的指望是老天爺憐惜我們，下場及時雨救我們于危難之中。此時，我似乎突然理解了過去在電影和小說中看到的那些農(nóng)民跪拜求雨的心情，當人無能為力時，真的只有相信蒼天有眼了??。</p><p class="ql-block"> 晚上回到宿舍，大部分人的肩膀都磨起了血泡，一碰便鉆心的疼！大家翻箱倒柜的找出可以墊到肩膀上的東西，有個同學把一件褲子撕了分給大家纏到扁擔上，心里盼著夜晚能再長點好緩一緩肩膀的疼痛。</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當?shù)谝粨畨涸诩缟蠒r，機井旁一片痛叫聲，肩膀鉆心的疼痛真的挑戰(zhàn)了這些年輕人的意志！但是真的沒有人退縮，大家咬著牙向山上沖去。幾天下來，肩膀由紅腫血泡變成了老繭，腳步??也從趔趔趄趄變得從容穩(wěn)當，甚至有了節(jié)奏，挑水的隊伍里終于又有了笑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就在地種了一半的時候，終于下雨了。那天夜里，打在窗子上的雨聲把我們從夢中拍醒，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下雨了！”大家?guī)缀跻积R從被窩兒中跳起來撲向了窗口！看著雨點打在玻璃上又像小河一樣流淌下來，我們感覺那真就是世界上最美最好的油畫???，我們的心都被濕潤了。不知是誰突然哭出了聲，大家不由自主地抱在一起哭了起來，好像要用眼淚來回報老天爺?shù)亩髻n。那是我第一次想給老天爺磕一個！甚至萌生了給他燒柱香的沖動！吃了二十來年五谷蔬菜，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些真的是老天爺賜予的！從心底涌出來一種真誠的敬畏！</p><p class="ql-block"> 雨整整下了一天，沒種完的地被徹底澆透了，當我們放下水桶再次開始種地時，一切似乎都變得輕松愉快多了，播種的速度突飛猛進，很快就種完了！</p> <p class="ql-block"> 許多年后，我偶爾還會夢見那段日子。 夢見扁擔壓在肩上那撕裂般的疼痛，夢見干裂的泥土吞噬流水那饑渴的畫面，也夢見那些求雨的人們無助地跪在干枯的土地上虔誠的祈禱，固執(zhí)地相蒼天有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