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19年的11月份,我主動受領了一項得罪人的差事,就是去討要前單位些年發(fā)放的不符合規(guī)定的獎金。被追討的人員大部分都已經(jīng)退伍了,分布在很多個省份,我和段同志負責河北和山東兩個省。我是2018年從外單位合并到現(xiàn)在所在新單位的,被追討的人員都是不認識的,所以內(nèi)心也沒有太多心理負擔,無非就是找到人,通知一聲來意,愿意退繳的就退繳,不愿意的在通知書上簽個字,表明我把上級的精神傳達到了,對上也算有個交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段同志拿著人員名冊從合肥出發(fā),先到泰安、后到濟南找人,再經(jīng)德州進入河北的衡水、石家莊、保定等城市繼續(xù)工作,隨后再次經(jīng)濟南轉(zhuǎn)車到煙臺、威海。計劃在臨沂、棗莊完成最后一項任務返回。這一路,算上在交通工具上的時間,平均兩天一個城市,大部分時間都不順利,吃閉門羹是常態(tài),挨罵也是常事。我和段同志對于這樣的境遇是有心理準備的,換位思考,將心比心,我們都能理解。即便如此,當我們在11月23日坐著中巴車從威海市區(qū)輾轉(zhuǎn)到乳山的時候,我也心力交瘁了。</p> <p class="ql-block">出了車站已是傍晚,段同志在美團上一陣操作,根據(jù)性價比和可以報銷的價位,千挑萬選,終于訂下了一家賓館。打車過去,在房間安頓下來以后,段同志見我面露倦色,就說乳山的這個退伍戰(zhàn)友他是認識的,一個人就可以去“催賬”了,好心讓我在賓館休息。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段同志已經(jīng)完成了工作回到了賓館樓下并邀請我一起去吃晚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問到哪里吃?他說不遠處就有一家小飯館,就在那里將就吧。我表示同意,于是便走了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我的心里突然后悔了。心想能來到乳山這個小城也是一種緣分,應該再走一走,好好看一看它,找到一家特色的餐館品嘗下當?shù)孛朗?,也不枉此行。于是建議順著馬路逛一逛,也許會有更好的餐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段同志比我年輕,對我很是尊重,同意了我建議。于是我們兩個閑聊著,隨意找了個方向沿著馬路找尋滿意的餐館。結(jié)果,走了十幾分鐘,越走越偏僻,也沒發(fā)現(xiàn)中意的地方。我正后悔的時候,段同志隨意地說在我下樓之前,他已經(jīng)去那家被我否定的小飯館查探了,人氣還是很旺的,況且也可以開發(fā)票,回單位后方便報銷。我一聽,馬上順坡下驢,說咱們還是回去吧,吃個回頭草。于是,我們兩個就又返回了賓館樓下的那家餐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推門進去,看到的情況果然如段同志所說,生意確實很旺,人聲鼎沸,只有最里面的一張桌子還空著。人氣旺不會影響我,但是吸煙的人多,不大的空間里煙霧彌漫,剛坐下來,茶水還沒喝便被嗆得不行,這對不能吸煙的我來說簡直不能忍受。我略一思考,立馬又反悔了,不顧飯館年輕老板的勸說,執(zhí)意要離開。段同志沒想到跟著我吃個晚飯這么折騰,但也不好發(fā)作,只能起身跟著我向外走。當我轉(zhuǎn)身即將走到門口時,旁邊的一桌客人里面突然站起來一個人,他高高的個頭,面帶微笑地看著我。阿飛,我們幾乎同時伸出手,然后熱烈地擁抱在了一起。</p> <p class="ql-block">阿飛是在2012年胸配紅花,穿上軍裝,融入橄欖綠的。那時的他面龐青春剛毅,風里雨里,走遍祖國的南北東西,先后參加了天津的爆炸救援和南方抗洪搶險行動。我和他在2015年秦皇島駐地服役時開始相識,那兩年我們都在大隊部工作,住的宿舍門對門,我和他共同有一個關系比較好的戰(zhàn)友志軍。志軍性格還算外向,經(jīng)常幫我打掃衛(wèi)生。志軍有事或者休假不在的時候,他便會委托阿飛來照顧我,一來二去,我和阿飛也便熟悉了。只是,阿飛性格稍內(nèi)向,我們兩個交流并不多,有時我讓他在我的宿舍坐一坐,他也是微笑著表示拒絕,但這并不妨礙他和志軍整日黏在一起。他們兩個年齡相近,意氣相投,是互訴衷腸的好基友。我經(jīng)常通過宿舍的窗戶看到他們兩個肩并肩手牽手地一起去營區(qū)的門崗拿報紙,或者去機關的辦公樓取送文件,場面溫馨且有趣。志軍身高一米六多,阿飛一米九多,兩人在一起走路的時候有一種很萌的反差,是大隊部“另類”的形象代言人。2017年冬季的時候,服役五年的阿飛選擇退役,我寫了幾句小詩送給他,感謝他對大隊部做出的貢獻和對我工作的支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阿飛退役后回到家鄉(xiāng)山東,我隨單位改革到安徽,從此天各一方。不曾想,那日那時竟然和阿飛在飯館偶遇,真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面對這樣的相遇,阿飛說,這個餐館是他上夜班之前和同事們固定的就餐地點,沒想到會這么巧合遇到我。我也說是啊,乳山這么多賓館,段同志恰巧從美團上選擇了距離餐館最近的一家,更何況,如果晚餐前否定這家餐館后找到了心儀的就餐地點,如果不是段同志善意的提醒以及我的順坡下驢再次來到這家餐館,如果阿飛不在那個時間就餐,那這一次的相遇不會發(fā)生,我和他的生活里也不會有這次不期而遇的驚喜。如果假設再大膽一些,我不主動受領這次任務,如果乳山?jīng)]有需要被“追討”的人員,那么,那日那時對于我和阿飛來說,都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時間,他如平日一樣吃過晚飯去上班,我如往常一樣對著單位圍墻上方的天空發(fā)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晚,除了偶遇的感慨,我們聊了許多過往和未來,我告訴他退役后大隊部發(fā)生的瑣瑣碎碎的事,他向我講述他這幾年辛苦的打拼?,F(xiàn)在的阿飛曬黑了,也更成熟了,發(fā)型也留了起來,身穿一件高領的淺色毛衣,像一位影視劇里面走出來的韓國歐巴,微微一笑,應該迷倒少女不少。當然,生活不會像影視劇那樣美好,阿飛也是這樣,還在為生活和事業(yè)奔波。但像他這樣的青春年華,誰又不是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聊天結(jié)束離開的時候,阿飛走到吧臺前特意囑托老板要把我和段同志照顧好,服務要周到。我在一片嘈雜聲中聽到了他的關心,心里又是一陣溫暖。阿飛晚上要去辛苦地工作了,而我第二天也會一早離開在乳山,唯一能做的便是送上我的祝福,祝福他能在這座小城拼搏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我想,他一定會成功的。</p> <p class="ql-block">告別阿飛回到賓館,望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燈,我對乳山這座小城突然產(chǎn)生一種強烈的親切感。城市有了溫度,我的內(nèi)心有了波瀾。也許,生活有時就需要這樣的驚喜,沒有任何預兆,突然地,他鄉(xiāng)遇戰(zhàn)友,心生萬般感慨,讓一座陌生且只住一個夜晚的小城有了溫度和多年以后還可以有溫暖回憶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阿飛的相遇講完了。最后再講一段題外話,那就是我為什么要主動受領“討債”這件差事?因為負責這份工作的部門領導W對我很是關照。本來,我和W一個在河北,一個在安徽,并不相識。后來單位改革,我來到了W的單位,經(jīng)一位戰(zhàn)友S介紹和W相識。W待我不薄,我這才投桃報李攬下了這件差事。至于戰(zhàn)友S,他是我讀軍校期間,同宿舍的戰(zhàn)友。那個時候,我被情所困,經(jīng)常唉聲嘆氣,于是S不時勸慰我說:老萬,不要養(yǎng)成嘆氣的習慣,身為帝國的軍官,不要有這么多的哀傷。所以,追本溯源,我和阿飛之所以相遇,其中的機緣可以追溯到我和S相識的那一刻。我是2003年讀的軍校,如果沒有猜錯,那一年我24歲,阿飛只有9歲。人生很漫長,會遇到很多的人,碰到很多的事,其中一些,冥冥之中,早就已經(jīng)注定了。</p> <p class="ql-block">(文中圖片來源于網(wǎng)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