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馬南圃____王勁</p><p class="ql-block">我早就想寫寫我的國畫老師南圃老人了,想起他就讓我黯然落淚。</p><p class="ql-block">我的父母是老師,我自幼喜歡畫畫,上學想考美院,家里不準,結果大學也沒考上,上班后就自學上了書畫函大,走上了國畫之路。癡迷于國畫。</p><p class="ql-block">在新浦民主路書店的門口有一位刻章老者,他叫劉化難,我稱他劉老,我常拿畫給他看,很快成了無所不談的忘年之交,無所不談,也常去他住處竄門。那時我的作業(yè)都是仿古畫,很吃工,劉老也??湮铱炭唷S幸淮嗡麑ξ艺f:“我有一個同學在新沂,你去找他,對畫我不太懂,我倆都是李可染的學生,我讓他教教你?!?lt;/p><p class="ql-block">我當時并不知南圃老人在那工作,也不知住什么地方,一路拿著劉老的書信,三下新沂終于打聽到當時在陶瓷廠的找到了南圃老人。上天終于安排我與先生結下不解的藝術之緣。</p><p class="ql-block">一封書信訪名師,</p><p class="ql-block">無有地址家不知。</p><p class="ql-block">老天不負有心人,</p><p class="ql-block">緣得一生學正知。</p><p class="ql-block">這是一個純粹的農(nóng)民;精爍的臉上刻上了一路風霜, 說話不多,卻很和藹;他接過信,激動不已:“哦,是劉化難讓你來的?他還好嗎?”,他一問我一答, 完全沒了一來的緊張。當我把作業(yè)給他看時,老人沉默了一會,皺著眉頭:“學幾年了?” “三年”。我小心地回答?!斑€不入路啊”,老人隨手拿起毛筆在我的畫上修改起來?!?這兒要深是陰面,萬事都有陰陽”“還有這里用筆太軟,要練字”“款也不對,還有章。” 他一邊給我修改一面講解,一幅作品很快有了生氣,對眼前的老人,我肅然起敬。老人又將修改后的作品重新上色,并語重心長地說,要會用水,上色比畫畫更難,書法難于畫畫,并謙虛的說“我畫一輩子的畫,字還是寫不好”。老人非常樸素,常穿蘭布褂,一條陳舊的長褲和布鞋。雖已發(fā)白卻是潔凈得很,住在半間草屋里(后改成瓦屋)他的一枚閑章就叫間半廬。老人好抽煙,一支接一支地抽,在煙云裊繞中,常激發(fā)他的靈感,創(chuàng)作起來也經(jīng)常通霄達旦。</p><p class="ql-block">老師常對我說:“學畫要從傳統(tǒng)入手,那是基礎,多臨習古人佳作。集累技法經(jīng)驗,畫外功尤為重要,要懂歷史,多讀古文,詩詞,多寫生,提高自己的創(chuàng)造能力,提高個人修養(yǎng),在這里尋找意境,要學會作人。人品高畫品也高,畫如其人。</p><p class="ql-block">我記得老人的桌前養(yǎng)了一盆水仙花,他每天都寫生記錄,把水仙的生態(tài)變化用工筆白描細上地記錄下來,原作是老人給我看的,有十幾張,至今令我嘆為觀止。在南圃老人的畫集里隨處可見小院風光,黃山,華山,花果山,馬陵山……的創(chuàng)作作品,當時八十高齡的老人還上華山寫生,不禁讓我感嘆他對藝術的執(zhí)著。</p><p class="ql-block">先生山水,花鳥,人物皆畫,佛像人物和點景人物尤為精到。其花鳥作品更見情趣,常自題小詩作畫,在一幅扇面上有首:野草閑花小世界,荒原滄海大乾坤,縱使一度繁華地,暖響歌臺處處春。在驪山寫生創(chuàng)作作品題到:驪山山上華清宮,隱約宮墻萬瓦清,似對白頭宮女坐,千葉桃下說玄宗。在馬鞍山創(chuàng)作中題到:瀑聲琴韻兩相和,竹簌松濤野興多,渾罷一曲流水調(diào),馬鞍上上有樵歌。隨手拈來,粒粒珠玉!</p><p class="ql-block">先生作畫多古意,</p><p class="ql-block">書畫文理見其中。</p><p class="ql-block">更是原創(chuàng)出新品,</p><p class="ql-block">云水仙撟翠竹松。</p><p class="ql-block">先生八十多歲,在陶瓷廠上班,畫陶瓷畫,每月才拿幾百元的工資,精神很好,患有白內(nèi)障,我便帶些特產(chǎn)給他,老人一臉不高興:你是來干什么的?我不喜歡這樣,你是來學習的,我要看到你的進步。而不是讓你動這些頭腦?你把它們帶回去!”這是老師對我最嚴勵的一次,都讓我感動今生。想想現(xiàn)在一些拜師,自己沒多少墨水虛名一推,少了錢門都沒有!南圃老人之品德可見一斑,幾人可及?。?!</p><p class="ql-block">我到新沂去,他總是帶我到市場的一家飯店,也總是他買單,這里的人都稱他南圃老人,小店的氣氛很不錯,老人抽著煙,點上幾個小菜頻頻地向來人打招呼,那酒香那情景至今留連 ,老人走后,我后來也去了幾次。卻感到異常的冷清,孤寂??床坏嚼先说挠白?,似乎也沒了那酒香菜濃的風味,坐在那張桌上,不覺流淚……</p><p class="ql-block">南圃一生多曲折,</p><p class="ql-block">笑對人生寫丹青。</p><p class="ql-block">筆墨競顯多亮節(jié),</p><p class="ql-block">流水高山聞清音。</p><p class="ql-block">寫到這里我已泣不成聲,淚水止不住地下流,我多想再看一眼我的南圃老人--我的馬老師 !你為什么會走呢?!別人都說你快九十歲了。該去了。我卻是永遠也接受不了的,仿佛你每天都在望著我,對我說:“勁,你今天的作品拿來我看看”。</p><p class="ql-block">我的學習進步不大,有次我對老師說:“馬老師,我太笨了”,老人笑了:“你扎實啊,學畫是一輩子的事,你心里有畫就會畫好,小草長的快,可它很柔弱,石頭幾年才長一毫米, 卻撐起一片天空啊?!彼袊@到:“跟我學畫的有一百多人,有的人很聰明,畫也好,但一結婚或做生意就放棄了,可惜呀!不能持之以恒,總歸是失敗?!?lt;/p><p class="ql-block">我對老師無以報答,在他生前我對馬老師說:我會堅持畫畫的,我會用一輩子學習去報答你。先生開心的對我說:只要堅持必有所成!</p><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道路里我經(jīng)歷了失業(yè),下崗,打工,裁員,失業(yè)直至今天我走到哪也把筆墨帶到哪里,即便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我還是把吃飯的錢省下來買宣紙,我覺得這是一種報答,我要對得起我的老師!對自己要守信。</p><p class="ql-block">長期在外家不歸,</p><p class="ql-block">年年工地塵土飛。</p><p class="ql-block">那得一刻清閑日,</p><p class="ql-block">伏案丹青照壁輝。</p><p class="ql-block">南圃老人淡薄名利,亞明老師在得到先生作品后大為贊譽,稱之江南第一丹青好手,請老人出山。老人說,我年齡大了,還舍不得屋前這塊土地。你應該出大名??!家里有人這樣問他,他笑了,我生不求名,死后必出名。我體會這句話,真的很深:生前求名求利,必誤學業(yè),后一句話是自信。和黃賓虹所言五十年后必識吾畫同一語。功過自有后人評!老人去世后,由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為他出版了《南圃老人畫集》并對老人的作品作了極高的評價,李可染的妹妹李畹親自為書作序,新沂市市長為書題詞。程大利先生為書題名,想他在天之靈得以告慰。</p><p class="ql-block">先生是在做畫中去逝的,一張未完的作品和一支緊握在手的毛筆伴他而去,這是一個傳奇, 也應了他生前的一句話:畫畫是一輩子的事。想是這一輩子他也不想放棄,在那個遙遠的天國,老人還在繼續(xù)……他的另一句話又響在我耳邊:我畫一輩子畫,也還不能說我的畫成功了。</p><p class="ql-block">一生淡泊無名利,</p><p class="ql-block">筆下丹青千古意。</p><p class="ql-block">山中閑人數(shù)南翁,</p><p class="ql-block">誰明禪中識人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