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第一縷朝陽到來之前，早市便蘇醒了過來。最先到的一批商販，支起榆木桌攤子，鋪開水竹席面子，一氣呵成，行云流水。擺上油亮的菜葉脆脆爽爽，支起鑄鐵的大鍋熱油翻騰，嘈雜起來的熱鬧叫賣，掩不住鄰里相遇的殷勤寒暄。一日初始中的萬物鮮活，市井集市里的人間百態(tài)，都在涌動的煙火中明滅隱現(xiàn)。將治愈與美好，在歸去時載滿心房。用早市，治愈假裝生活。</p><p class="ql-block"> 山間沿河的谷地，戴著竹斗笠的阿公掀開扁擔(dān)上的青布，露出青嫩的蘆筍；廣場臨街的一角，底面微焦的餡餅跟著爐煙翻滾出鮮香的熱氣；樓宇夾道的長街，推開窗戶望見熙攘的人群流連在蔬果的新鮮顏色中，來來往往，走走停停。早市，在鄉(xiāng)村或城市的角落，先于第一縷朝陽，就這樣喚醒了人們。</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常跟著奶奶逛早市，迎著涼絲絲的空氣，坐在三輪車后看水靈靈的瓜果蔬菜堆成了小山，繽紛的色彩向著身后緩緩移動，到了各色早點攤前，伸長脖子嗅著升騰飄散起的食物香氣，還窺見車輪邊的黃狗在喧鬧中自顧自的呼呼睡著，那些蔬菜根莖上粘帶的泥土，仿佛是它戳印著“新鮮”二字的標(biāo)簽。目之所及，滿眼都是嶄新的，在這般鮮明和生動中，任誰的心情都會明朗起來。一日之晨，是時間歷過黑暗后的更新，更是一次去濁滌憂的自我重啟。終日的鋼筋水泥，漸漸在人心間構(gòu)建起了壁壘，但在這里，便可以完完全全放下戒備。早市里，沒有機械的職業(yè)微笑，沒有過分的規(guī)矩客套，質(zhì)樸卻鮮活，一切就這樣真實的流轉(zhuǎn)眼前。</p><p class="ql-block"> 如果說博物館內(nèi)陳列著一個地方的歷史，那么早市作為一方風(fēng)土人情的縮影，最適合被冠以“最當(dāng)?shù)亍敝?。快言快語雷厲風(fēng)行，或是慢條斯理優(yōu)哉游哉，口中說著的，盡是千百年未變的鄉(xiāng)音舊話。廣東的魚、云南的菌、新疆的果、東北的米、重慶的山珍、江南的河味，正當(dāng)季的食材，最應(yīng)時的料理，遵循季節(jié)的更替，體悟周而復(fù)始的輪回，四時有序，人生有序。</p><p class="ql-block"> 汪曾祺說過：“看看生雞活鴨、鮮魚水菜，碧綠的黃瓜，通紅的辣椒，熱熱鬧鬧，挨挨擠擠，讓人感到一種生之樂趣。”可不止是萬物的新鮮，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將世間百態(tài)一幕幕上演，交雜在早市小江湖中的快意交鋒與脈脈溫情。圖丨微博@喜瑪拉雅北坡的魚無論砍價之時是怎樣的一番刀光劍影，最終總是能和和氣氣的賣出買走。走近老相熟的鋪面，還不等開口，常買的干辣椒便被足斤足兩的擺上秤盤，還附贈了店家一連串的笑語。遇到鄰里，則不免談天說地一番，從今早的物價一直說到誰家新出嫁的姑娘。祖輩間，將這里變成了經(jīng)驗傳承的教所，帶花的黃瓜，泛紅的杏，經(jīng)驗于口耳代代相傳，早市成了向往生活的延續(xù)。藏在早市里的驚喜，是轉(zhuǎn)角遇到新上市的第一批香椿，那香氣，也是煙火涌動中的十足人情味道。</p><p class="ql-block"> 每個人心底的早市都大不相同。它可以是堆放了滿地的玉米苞衣漫在空氣里的清甜味道，可以是敲鐵補鍋的叮當(dāng)脆響穿越了人群熙攘，還可以是熱情店家的笑容長綻臉上......形、聲、聞、味、觸，全面調(diào)動著五感，早市是最接地氣的天堂。沒有超市果蔬區(qū)和網(wǎng)絡(luò)市場的“得體”，這里自在無序，恣意生長。我們總是抬起頭望向往詩和遠(yuǎn)方，但腳下最平實溫和的市井煙火，才是治愈日復(fù)一日的麻木與虛無的良方。</p><p class="ql-block"> 當(dāng)太陽漸漸升過眉頭，阿婆們?nèi)齼山Y(jié)伴，挎著籃，拖著車，載滿了一早的收獲，載走了最平凡，也最珍貴的治愈和美好。當(dāng)生活的樂趣和勇氣，隨著早市一同重新涌上心頭，才發(fā)現(xiàn)“將生活嚼得有滋有味，把日子過得活色生香，往往靠的不只是嘴巴，還要有一顆浸透人間煙火的心”。慢下來，再慢一些，拾起這細(xì)細(xì)碎碎的人間百味，用早市治愈假裝生活，讓疲憊的心靈在這片精神港灣停駐一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