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時光如矢,轉(zhuǎn)瞬之間,父親已離開我們整整四十余天。然而,他的音容笑貌,宛如昨日之事,時常清晰地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我總會輕輕翻出父親的黨員證。在如水的月光之下,那泛黃證件上的數(shù)字散發(fā)著柔和的微光,恰似父親七十余載始終如一、對黨無比赤誠的紅心,歷經(jīng)歲月的洗禮,依舊明亮如初,從未有過絲毫的黯淡。</p><p class="ql-block"> 1931 年,深秋的資水河畔,一個男嬰呱呱墜地。那個在河畔奔跑嬉戲的少年,恐怕從未預(yù)想過,自己日后會成為勇劈時代風(fēng)浪的堅毅纖夫。24 歲那年,他帶領(lǐng)著鄉(xiāng)親們在洞庭湖的夜色中奮勇?lián)岆U,激昂的號子聲仿佛仍在耳邊回響。在那個寒風(fēng)凜冽的冬天,他的身影在潰堤邊穿梭,肩扛三袋砂石,腳步堅定有力。正是這一幕,讓“特等模范”的錦旗,驕傲地懸掛在老屋的正堂之上,成為一家人的榮耀。此后的三十六年,從車門鄉(xiāng)的田間地頭,到撥云大隊的油燈案牘,他歷經(jīng)八任職務(wù)的變遷,始終穿著那雙沾滿泥土的布鞋,一步一個腳印,丈量著為民服務(wù)的初心,風(fēng)雨無阻,從未動搖。</p><p class="ql-block"> 還記得那年秋汛,洶涌的洪水漫過了武潭江堤。已到知天命之年的父親,拄著一根竹竿,毅然決然地走進齊腰深的洪水中,連續(xù)三天三夜,爭分奪秒地轉(zhuǎn)移群眾。鄉(xiāng)親們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心中便如同吃了定心丸,踏實無比,紛紛說道:“李書記來了,我們的心就定了!”而父親,總是微笑著擺擺手,謙遜地回應(yīng):“莫喊書記,喊老李!”退休之際,當我們整理他的辦公室時,發(fā)現(xiàn)三個樟木箱里,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百多本工作筆記。在那泛黃的紙頁間,還夾著當年幫五保戶買藥的收據(jù),見證著他對群眾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p><p class="ql-block"> 父親的記憶力超群,令人驚嘆。去年他生日時,一位當年的知青前來拜訪,問道:“李嗲,您還認識我嗎?”父親爽朗地哈哈一笑,說道:“不僅記得,我還記得你當年穿著襪子在路上走,被我狠狠批評,還叫到田里做事的情景呢!”平日里,父親給我們打電話,從來不用翻看電話簿,那些號碼早已深深地刻在他的腦海里,信手拈來。然而,在那動蕩的文革時期,有人給他掛上“打倒當權(quán)派李XX”的牌子進行批斗。當我們問及那些人的名字時,父親總是平靜地說:“不記得了,歷史已然無法改寫,記住又有何用?”體現(xiàn)出他豁達的胸懷與對過往的淡然。</p><p class="ql-block"> 94載的漫長歲月,父親用自己的一生,完美詮釋了“老黃?!钡纳羁虄?nèi)涵。直至去年重陽節(jié),這位鮐背之年的老人,依然顫顫巍巍地攥著放大鏡,逐字逐句地研讀黨的二十大報告,展現(xiàn)出對黨的事業(yè)的執(zhí)著與熱愛。如今,當我撫摸著那枚熠熠生輝的“光榮在黨50年”紀念章時,終于深刻地領(lǐng)悟到:父親并非遙不可及的天上星辰,而是一盞明亮的地上之燈。他用自己的純粹與堅守,照亮了一方水土,溫暖了幾代人的心靈。</p><p class="ql-block"> 窗外,桃花江又吹起了和煦的春風(fēng),資水河依舊不知疲倦地日夜奔流。親愛的父親,您在春天里播下的信仰種子,如今早已生根發(fā)芽,長成漫山遍野的映山紅,綻放著永不褪色的光芒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