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br><br>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件白色的襯衣，和兩個同學一起，坐在楊家垱岸邊的石頭上，與清風水色作伴，燦然一個笑……一回眸，便是地老天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著老舊的照片，發(fā)黃了，皺折了 ，模糊了……那件白襯衣，已然嗅不出它本身的氣息。而我，卻能從那輕飄飄的方寸間，從那一幅黑與白的影像里看到自己貼近又遙遠的人生過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我17歲，老照片里的那一段光陰，是在枝江中學度過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讀書，似乎沒有人不知道毛主席的“五七指示，我至今也是清晰的記得：“人民解放軍應該是一個大學校。這個大學校，要學政治，學軍事，學文化……”“工人以工為主……”“農民以農為主……”“學生以學為主，兼學別樣，即不但學文，也要學工、學農、學軍，也要批判資產階級，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以后，一段時間的高中，在我們那一年改為了兩年制，應該就是由此而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讓生命清澈，生香的，是因為有了念想；讓生活有了百般味道的，是因為有了感受而綿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忽一日里，有同學在同學群里發(fā)出一張當年學?！拔迤哐a鞋小組”的老照片，我非常驚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幾年寫過一段關于補鞋的文字，很遺憾沒有一張圖片。只記得補鞋小組開張的那一天，一個女生坐在那里。女生的文靜和天生麗質，似乎和散落在腳下的修鞋工具，什么剪子錘子、拔釘、鉗子、鞋拐子……有點格格不入。聽有同學說，女生是個干部子弟 ，父親是縣里的老革命。但就在眼前，低頭，穿針，引線……當用力的用力，當使勁的使勁，是不是這么多人看，有點羞答，又也許進入了角色，做得太認真，那個女生并不看我們一眼，兀自的顧著自己的手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多少年了，竟然還留下了一個那個時候“五七補鞋小組”補鞋的影像記錄，即便不是我最初見過的那個女生，也是我實在沒有想到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照片掠過時空，穿越年輪，它撞開了人的心扉，也讓人怦然而心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對學校的“五七補鞋小組”印象極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楊家垱邊，和教室隔一條水泥路的是學生宿舍，教室有外走廊，學生宿舍沒有。三排還是四排？不記得了。那時候住校的并不多，好像就前面兩排住了人。最后面一間空出來的學生寢室，成了“五七”補鞋小組的“補鞋鋪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不出這張老照片的現(xiàn)場是在學校的什么地方，草坪，路邊，還是在“補鞋鋪子”門口的什么地方……樹干上的字，模糊得很，唯有“五七補……”三個字看得依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鏡頭里，那個全神貫注，一本正經，右手持一把木工銼刀在補膠鞋的……曾經也是老江口的費家巷人。上世紀五十年代，當很多人還不知拖拉機為何物的時候，其母親已經是枝江縣的第一個女拖拉機手，曾經享譽枝江，宜昌……那個舉起釘錘，抿著嘴巴，眼睛卻一點也不看在手上，不經意間，又似乎不情不愿的……那個試著穿起剛剛補好的鞋，一臉的燦然看著鏡頭的……我知道，這是擺拍，那一瞬間，有入了戲的，自然，也有一不小心，出了鏡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擺拍也好，自然成景也罷，在朝氣蓬勃的青春面前，都讓人禁不住肅然，起敬，敬每一個清澈的生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記得這里每一個人的名字，歲月蹉跎，你是誰，你又是誰，你在，你或是已經不在，那些年的所有，高興地，不高興的，再或是一些同學間的別別扭扭，仿佛都定格在了這一個瞬間，酸甜苦辣咸，五味雜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生下來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活著，還要撲撲騰騰的活著，每一個撲騰，何嘗又不是在意味著老去。也許，只有那一張張老照片，能讓時間摶成了佛，天長又地久。</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枝江中學第二屆春季田徑運動會，我參加了運動會的宣傳報道組，寫過幾篇表揚稿子，而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運動會結束，工作人員集體拍照，一間教室，似乎是學校專門放置教學器材的，山墻上毛主席手書的“發(fā)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幾個字，紅底白字，格外醒目，山墻前的土坡上，參加合影的老師同學都在那坐等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韓廷寶老師時任學校黨支部書記，有一臺“海鷗120”的相機。至今不知道是韓老師自己的還是學校的。韓老師是當然的攝影師，有時候后面會跟著幾個低我們一年級的學生，算是學?！拔迤邤z影小組”的組員了，但終究也沒有看見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扛過相機子，那是個寶貝，韓老師似乎從來就沒有放過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剛才還在楊家垱的水邊拍我和兩個同學的合影照片，那邊操場上有人來叫，怕是已經等的時間長了，韓老師急急忙忙的離去。我急急忙忙的上岸，褲腿卷著，鞋子提著，一雙糊著泥的赤腳生怕被定格在鏡頭里，趕緊的往前面一個老師的后面靠攏，為了藏腳，一不小心，成了照片里一個沒有“臉”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歲月無聲，但一定留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張老照片， 即便沒有自己的“臉”，又即便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誰誰，但奈不何自己知道啊，那是我生命里的一截青春的過往。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半個多世紀以后，我把這張照片發(fā)到同學群，后來問過一個其中的同學，那里面哪個是我？還有你？老同學一臉的詫異，沒有吧，這張老照片，我看過N次NN次了，誰誰誰，只要是我們這一屆的，都能夠叫得出名的……說最左邊那個誰誰老師后面，就是我。老同學笑得個前仰后翻：哦呵，誰啊，原來那個沒得“臉”的，就是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煌煌塵世，常常漫過天地亙久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憶很清瘦，有時候，差的只是一個點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韓老師拍的照片，很多都會留一個“枝中五七攝影小組”的水印，而正是那個水印，讓今天的人在翻看那些發(fā)黃的老照片的時候，一恍惚間的心跳，青春澀動的傾情就又張揚開了生命的回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除了在韓老師那里留下了幾張青春的照片外，也在韓老師的親力親為中感受到影像的魅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并不是韓老師“五七攝影小組”的人，進入韓老師的暗房純屬偶遇。</p> <p class="ql-block">（枝江中學排球隊，那一年的枝江縣舉辦青少年排球比賽，女隊還得了一個獎）</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2年，枝江縣舉辦青少年排球比賽，在縣城里，枝江中學是當然的地主，我還是去做宣傳報道的事兒。閑余時間，韓老師給我和江口中學的幾個同學在當時的縣招待所門口照了一組照片。想趕在他們離開之前，把照片送到他們手里。我到韓老師那里去取照片，巧了，正碰見韓老師做暗房，曝光，顯影，定影，烘干，剪裁……在紅燈綠燈的交織里感受光和影的變幻莫測，很神奇，也很美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一段開始長大，學著成長的時光，那也是一段最容易被新事物傾心，感染的歲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是眼看著一張相紙是以怎樣的姿態(tài)在韓老師手里變成我們印象里的照片的，每一個影像的活靈活現(xiàn)，都是暗影里那個把持著所有步驟和節(jié)奏的人最愜意的神話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啊，實在是經不起誘惑，就因為那一剎那的念想之間，就成就了一個人最朦朧的夢，還能讓人耳提面命一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我就想啊，什么時間，我也有一臺這樣的相機，我也像韓老師這樣，在光和影的世界里天馬行空，那就好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結婚以后，我也買了一臺海鷗120。</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再以后，就自己在衛(wèi)生間里做暗房了，在韓老師那里的一個瞥，就算是入了攝影的門。一件軍用的雨衣，一個四腳的凳子，一個簡易的自制的暗箱，一個鑷子兩個盤子……韓老師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啟示錄。我很清楚，在光和影的世界里，那個點燃了我心中火炬的實實在在的啟蒙者，恰是了那個讓我走進了他的暗房的韓廷寶老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枝江中學”，一塊高懸在心靈深處的不朽的金字招牌，我始終是那塊匾額的膜拜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枝江中學遇見了很多好的老師，淡功尊，曹賢芳，張佐華老師，唐夢輝，李直漢，覃夢嬌老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覃夢嬌老師教授的體育課，常常令人耳目一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的體育課叫“軍體”課，每次上課前，體育委員施有明集合完隊伍，然后，報數(shù)，清點人數(shù)，跑步至秦老師面前，立正，行注目禮，仰起頭顱，聲音且是高亢：“報告秦老師，高一（1）班全體同學集合完畢，應到××人，實到××人，請您上課”。秦老師一聲稍息……開始上課了，沒有任何多余的話，開口就是：科目……動作要領……要求——1，2，3……一套的程式下來，學生們早已屏氣凝神，哪還敢有什么懈怠……后來才知道，覃老師大學畢業(yè)在部隊農場軍訓過一段時間。當兵以后就更明白了，秦老師都是按照解放軍的《隊列條例》和教學方法授課的，不差一絲一毫，名副其實的“軍體”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誰在群里傳上來一張覃夢嬌老師上射擊課的老照片，已經不記得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桿鋼槍在手，學生英姿颯爽；指點沙場迷津，老師颯爽英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的覃夢嬌老師也是年輕。印象里的秦老師，聲音洪亮得很，最是那一把馬尾辮，一到上課的時候就被束縛得緊緊的，高高的。有時候就在我們面前，雙手向后一伸，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動靜之中，只讀得出干練和敏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應該是那一個年代的老師和學生最有時代特征的老照片，自然了，這也是那個年代里，“學生以學為主，兼學別樣，也要學工，學農，學軍……”非常具象的一個剎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青春的種子，種下了，就一定會發(fā)芽，這張老照片里的李長義同學后來參軍，曾被授于人民解放軍大校軍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經年如梭，但老照片是鮮活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坐在電腦前，看老照片在靜悄悄的夜色下沉默不語，晶瑩剔透的時間，此時，被里面的每一個人物，每一個瞬間打磨得格外的清晰，明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個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補鞋的漂亮女生，那個和我一起合影的大男孩呢？那個引導我走進了攝影世界的韓廷寶老師，那個和學生一樣青春靚麗的覃夢嬌老師呢？離開了枝江中學，竟然從此沒有再見。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走出自我，是生命的一種練達，讓自己感動自己，才是真正的皈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暮色蒼茫里提起筆，舉起相機……在高山之巔，在深谷之下，在田園中，在溪水邊，在小巷的深處，也在阡陌的盡頭……近百萬文字，近萬張圖片，小景致，小人物，小事情……我如那樹上的鳥，似這曠野的風，同這河里的魚……為所欲為，忘乎所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仔細想想，那時候的青蔥，隨著五十多年雪飛雨舞的飄忽旋轉，一個落定，就變成了今天的蒼黃，所有的五彩斑斕，其實，都沉淀在枝江中學的那一抹底色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時間是個奇妙的東西，讓人在緩慢的成長過程中，將企盼釀成念想的滋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歲月在額頭上留下了幾多的蒼茫，無人能說得清，只有老照片心知肚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彼時，此刻，從17歲到71歲，一組相互顛倒的數(shù)字，像是了人生道路上的一個游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枝江中學那個青澀的起點出發(fā)，出門遇見艱辛，轉角就是挫折，跋山涉水，過十字路口的迷茫，趔趔趄趄里，再起步，彼岸才是成長……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枝江中學的時光，很曼妙，也很愜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今生，我和枝江中學，有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