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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爐香

歐若拉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管以后的路還有多長,光看那走過的路,也夠長了。長長的路上,一定發(fā)生過許多值得說道的事,然而最出人意外的恐怕莫過于她89歲這一年春天生的一場大病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一年是公元2014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她這樣的年紀(jì),一旦有個稍微麻纏些的病癥,都不免會使人產(chǎn)生某些“聯(lián)想”——即使別人不想,自己也不由不想。在某種聯(lián)想之下,她得時時刻刻“提高警惕”,并堅(jiān)持自己最后的底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起初當(dāng)然是在家里打點(diǎn)滴,因?yàn)樗裏o論如何堅(jiān)決不肯進(jìn)醫(yī)院,逼急了便會說“就是走也要從家里走”。后來實(shí)在沒有辦法,大家便一起把她“誆”到了醫(yī)院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住院后,發(fā)現(xiàn)上了兒女們的“當(dāng)”,便開始一遍遍的絮叨埋怨,幾天后就越來越糊涂起來,再后來索性連親人也不認(rèn)識了,嘴里凈說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兩只手無意識地在空中揮舞亂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天精心治著,那病情反倒看著越來越重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看來這回的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咨詢過大夫后,兒女們商量的結(jié)果便是出院,回家,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既是等,等的同時便不能閑著,該準(zhǔn)備的都要準(zhǔn)備起來。另一方面,一大群兒女一個都不少的天天跟前晃動著,還有那些孫輩們大大小小算起來總有好一大幫,再加上那些平素要好的街坊四鄰等,人人唯恐錯過了那千金難買的最后一刻——每天都三三兩兩有來探望的,人多的時候她那老屋就會顯得異常狹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的老院子大概從來沒有這么熱鬧過吧,連老屋前那棵老榆樹上的小鳥都好奇得上竄下蹦,嘰嘰喳喳議論著:這個春天不一般??!</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樣慌亂了兩三日后,沒經(jīng)過任何治療的她竟開始清醒起來,還能被兒女們“強(qiáng)迫”著進(jìn)些稀飯流食了!——雖然量極少,也算是暫時系住了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醒后的她老喊肚子疼,藥也吃不下,又堅(jiān)決不愿點(diǎn)滴,任誰都說服不下。一個做醫(yī)生的外孫有一天來看他,也許是孫輩的話反而比兒女的更管用吧,反正磨了半日嘴,最后她總算是勉強(qiáng)同意打點(diǎn)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點(diǎn)滴個兩三天后,她便能正常進(jìn)食了,之后精神便一日日地好了起來,天氣好的時候還能坐在輪椅上被兒女們推著曬曬太陽或者去街坊家里串串門子拉拉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樣的她應(yīng)該就算是“康復(fù)”了吧——可是她就這樣好了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還真是計(jì)劃趕不上變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種局勢的戲劇性變化在周圍人看來簡直就是奇跡,難道是老天開眼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老天爺?shù)闹家?,因?yàn)樗莻€好人,所以要她再多活幾年。想來這樣的旨意那閻王爺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不尊的,所以她白上鬼門關(guān)溜了一圈,又大搖大擺回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是陽間飯還沒吃夠,沒吃夠閻王爺是不會收的?!薄?---這當(dāng)然只是淳樸村人的迷信說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客觀的解釋很可能是這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場病打一開始她就已經(jīng)做好了隨時”走掉“的準(zhǔn)備的——按她本人的意思當(dāng)然得是從家里走。但被兒女們誆到醫(yī)院卻觸碰了她的這個底線,所以住院治療的效果只能是每況愈下——雖然住院治療肯定也有一定的效果,但是很可能這種效果卻被她潛意識里某股強(qiáng)大意識掩蓋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回到家里后,首先應(yīng)該是環(huán)境起了很大作用。熟悉的環(huán)境讓她心緒安寧,關(guān)鍵是暗合了她的底線和心意,再加上之前住院治療的一定作用,身體機(jī)能也就逐漸的協(xié)調(diào)起來,各種不適癥狀也就不攻自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種解釋雖然聽來有些不可思議,但暫時也找不出其它更加合理的說法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管何種解釋,她又活過來了是千真萬確的。親人街坊們在大感意外之余,又都為她大感慶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自己卻一點(diǎn)不慶幸,甚至還很失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唉,你這是又回來干嘛呢?往后的日子可咋整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之前她是一直獨(dú)居著的。這次大病之后,再獨(dú)自居住顯然已經(jīng)不適宜了。也就是說,往后余生,她將不得不長期住在兒女們家里,由她們輪流照顧自己的起居生活。按說人到老了大都會走到這一步,但當(dāng)這一步真的來了,多少總會有些不甘心,不情愿,想反抗——當(dāng)然又無能為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唉,這樣下去不但自己受罪,兒女也受累!倒還不如一走了之,至少還能落個痛快——也是一種福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就連走,她也是不由自主??!——人生最大的悲哀恐怕莫過于此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作為一個旁觀者,當(dāng)然也會為她感到悲哀,我們卻是為著她的悲哀而悲哀——既然老天已經(jīng)仁慈而又慷慨地為你延續(xù)了生命的長度,為什么不肯乖乖接受并繼續(xù)活下去呢?即使那生命的質(zhì)量是那樣的不隨人愿,至少你還能明確感知到這個世界的溫度,陽光與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有著這種想法的我們也許只是出于自私——我們只是從內(nèi)心深處不愿接受一個生命的突然離去,正如她不愿接受她突如其來的現(xiàn)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現(xiàn)在,我們不妨近距離來看看她——也許便可以更深層理解并體會她的那種“不乖”: 瘦小身材,背有些駝,稀疏花白的頭發(fā)照常在腦后盤一個小小發(fā)髻。高而直的鼻梁,瘦削的長方臉上橫七豎八布滿歲月的紋理。從現(xiàn)在的形容身段上,可以推測出年輕時的她應(yīng)該是長相比較漂亮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從現(xiàn)在的年齡還可以推測出她大概出生于1925年左右的民國時期。那時候的女子們流行裹腳——這一點(diǎn)倒是沒什么貧富之別。她雖然不但也擁有一雙與富家千金一樣的三寸金蓮,而且長相姣好,卻一點(diǎn)沒有耽擱她去吃盡生活的苦頭。好在吃苦耐勞之下,她也竟順利活到了新社會,同時生活也回饋了她許多,比如給了她勤勞善良淳樸的品質(zhì),給了她獨(dú)立自強(qiáng)不屈的性格,給了她兒兒女女一個穩(wěn)定和美的大家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一生共育有兩兒四女。六個兒女之中,最大的女兒都已經(jīng)六十好幾了,也有自己的兒女孫輩一大家子,況且身體條件并不是太好——也是人伺候的人了,現(xiàn)在倒還要來伺候她?最小的女兒五十來歲,倒是可以照顧她,不過也有一些腰腿疼的毛病,再說這么多兒女呢,也不能老”賴“著她呀!可是大兒子工作太忙,小兒子遠(yuǎn)在千里之外……反正掂來量去,兒女雖多,卻是各有各的經(jīng)要念,各有各的難要做——她心里明鏡似的。雖說兒女們現(xiàn)在來照顧她是應(yīng)該盡的孝道,也都毫無怨言,她也萬分不愿——兒女受累暫且不說,就是被兒女們照顧得再好,何如一個人在自己的老窩里舒坦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長壽長壽,人人都巴望著長壽,只恨不如崖壁青松,可是真長壽了,又有什么好處呢?當(dāng)然有個好些的身體自會另一番天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另一番天地,她也曾經(jīng)擁有過的,在這場大病之前——想起來仿佛就在昨天。雖然老伴十幾年前就走了,但是十幾年來她也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單身生活———不必為前途擔(dān)憂,不必談婚論嫁,不必望子成龍,也不必為兒女們發(fā)愁,甚至也不必有什么理想抱負(fù)……那些仿佛總是年輕時代費(fèi)力猜過并為之奮斗過的一個個不確定的謎。而到了她這個年紀(jì),人生所有的謎底已幾乎全部揭開,所剩的不多的時日里也幾乎沒什么迷可猜了,她只想過幾天舒坦自在的日子,而她也確實(shí)是這樣過著每一天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活的重?fù)?dān)不用說早已全部卸下,她可以為著自己當(dāng)下的快樂和寧靜活著,只為自己——細(xì)嚼糧食的味道,吸收蔬菜的養(yǎng)分,感受陽光的溫暖,接納風(fēng)的擁抱,聽小鳥們的歌唱,聞花開的芳香,看孩童們的嬉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給人的印象好像一直都是枯瘦如柴的樣子,腳雖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一雙小裹腳,卻是一生勤勞本分獨(dú)立自強(qiáng)。就是年紀(jì)大了,兒女們一個個另外成了家,她也是但凡自己能動手,決不去麻煩人,即便是親生兒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兒女們的共同幫襯下,她可以完全不必為經(jīng)濟(jì)擔(dān)憂。偶爾去幾個女兒家住一陣子,但絕不住太長時間。兒孫們時常會來看她,她也樂呵呵地接受她們的好意與關(guān)心。閑了與街坊四鄰故舊知交嘮嗑取樂禮尚往來或結(jié)伴游游轉(zhuǎn)轉(zhuǎ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生活的每一天都很尋常,尋常得甚至沒什么目標(biāo),——她常常都是沒什么目標(biāo)地度過自己的每一天,可都是按照她自己適應(yīng)并喜歡的方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果一直這樣平靜而又尋常地過下去,該多好??!——相信這不僅是她自己,也是每一個關(guān)懷掛念著她的人都希望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生活沒有如果 ,只有當(dāng)頭一棒——如今一場大病奪走了原本屬于她的那一番天地,同時,又給了她一個新的,她所不愿卻不得不接受的天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這個新的天地里,如果說還有什么支撐著她活下去,恐怕就只有那條路了,那條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路——總有一天會走上去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快點(diǎn)走上那條路,因?yàn)橹挥心莻€世界,才是她真正想去的地方。而那條路,雖然從未真正走上去過,卻并不覺得陌生,也許因?yàn)樗呀?jīng)走過太多遍,在夢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是的,那條路, 是那樣熟悉,熟悉得甚至都有些親切。她一路走呀走望呀望,然而望見的除了路還是路,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了那條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也許已經(jīng)沒有了路,甚至也沒有了天,那地也不是地,有的只是灰不溜秋的空寂,巨大的空寂如一只餓了太久的巨獸,一口口吞噬著她輕飄飄的腳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大喊了一聲,然而那聲音還沒來得及擴(kuò)散,便被巨獸一口吞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是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也是一個空洞的世界。其實(shí)就連那空洞的空也是模糊的——似云非云似霧非霧之中好像有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她輕得像一片羽毛在一片模糊中飄來蕩去身不由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試著伸出手來,希望可以抓住些什么……果然她抓到了一只手,這只手緊緊拉著她來到了一片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是一片云的海吧,還是光的海?許多顏色,藍(lán)的,紅的,黃的,綠的,紫的……交纏在一起,蕩漾著,翻涌著……彩虹般的波浪洶涌而來……眼看要淹沒了她干癟瘦小的身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就是那另一個世界嗎?看來是的,肯定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努力掙開眼睛,想看得再清楚點(diǎn)——終于看清了,卻是看到了一些熟悉親切的面孔。再向上望,便望到了她老瓦屋的暗沉的房梁。一道陽光正從房梁下的浮塵中穿過來鋪在她面頰的細(xì)密的褶皺里,溫颼颼,癢梭梭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知道她是又回來了,又一次從夢中回到了這個她想離卻離不開的世界。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知怎么她常常會做這種夢,尤其自從那場大病之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活了一輩子的經(jīng)驗(yàn)告訴她,她的這個不知道已經(jīng)做了多少回的夢是一個預(yù)兆,那可是老天對她特別的悲憫與眷顧的結(jié)果——特別地托夢與她,因?yàn)樗囊惠呑臃e德行善----不是誰都可以這么幸運(yùn)的。這個預(yù)兆終究,不,不久就會實(shí)現(xiàn)的,她堅(jiān)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醒來的時候,她常常會把她的夢講給身邊的人聽,完了便拍打自己的頭和臉埋怨,“你咋還不走???”,仿佛這樣子便可快點(diǎn)把自己“拍”進(jìn)那另一個世界里去。所幸她本就單弱的很,加上生病已很有些時日,舉起的手臂甩在臉上頂多也就瘙個癢一樣。兒女們解勸無用之余,只好由著她去“折磨”自己,只有以后更加細(xì)心地伺候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怎么算她都是活夠了本的,何況如今又百病纏身,再多活幾天又有什么意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可是,老天爺一天不收她,她就得再多活一天,多活一天就要多給兒女們添一天的麻煩。可是,就是添上再多的麻煩,又有什么妨礙呢?兒女們又不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誰又說得準(zhǔn)呢?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或者私下里她也是怕兒女們伺候久了會有嫌煩的那一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與其最后被多嫌,不如自個兒主動放棄倒還顯得有自知之明,也更有尊嚴(yán)些。反正那一天也不遠(yuǎn)了,還不如早些來----盡管事實(shí)是,自她生病以來,兒女們沒有一個不盡心盡力照料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人心隔肚皮,即便是自己的親兒女,誰又能分毫不差的看清楚心里的真實(shí)呢?而人又往往會對表象生疑的,尤其處在像她如今這樣特殊境地里的時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同樣是照料,照料一個嬰孩與一個“老小孩”那心情固然該是大不相同的。一個嬰孩,有的是未來與希望,所以再臟再累,誰照料著心內(nèi)不用說都是歡喜的;而一個老小孩,那過去與回憶整個堆起來像座山,卻獨(dú)沒有未來,沒有希望,說的再好聽,都不過是在盡一份該盡的義務(wù)罷了,又有幾個是心甘情愿滿心歡喜地去盡力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這深層的所謂原因,她不說,大家也就不捅破。捅破了也沒意思不是?一切的辯駁都好像是欲蓋彌彰,倒還不如用行動去證明。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過也許這一點(diǎn)倒是我們多慮了——相處了長長一輩子的親生兒女,她怎么可能對她們的那點(diǎn)拳拳孝心產(chǎn)生疑懼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許她的一心求去只是想要一個體面的人生——體面地來到這個世界,體面地活了一生,最后再體面地離開。而體面的唯一衡量標(biāo)準(zhǔn)就是尊嚴(yá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想要有尊嚴(yán)地活著,就得滿足兩個條件,其一,盡量不給兒女們制造麻煩,其二,自己還得活得自在,安樂!而且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如今的事實(shí)既然是恰恰相反,那么她就只能要求最后的那一點(diǎn)體面了——快點(diǎn)走上夢中的那條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我們誰都不是她,所以恐怕誰也猜不透她心里的真正想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么先不管她怎么想的吧,反正兒女們的小心伺候始終沒有打斷她做夢的節(jié)奏,也絲毫改變不了她夢醒之后那些不乖的想法與行為。兒女們既然都勸服不下她,便只好聽任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別看她老了老了倒這么任性而又倔強(qiáng),其實(shí)就她的一輩子來說,她是完全夠得上”好人”這個稱號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的確是個好人。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輩子幾乎無與人吵嘴結(jié)怨過”,“好人一個”,這是街坊鄰里對她的真實(shí)評價,可見她的人緣一向是極好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平常一個人住在老房子里的時候,街坊們都熱湯熱飯熱油膜的沒少送過。這次大病回來,那鄰里們更是三天兩頭一波接著一波的來探望。她雖是在病中,因喉嚨沙啞吐字不清而欠缺表達(dá),這份真摯濃烈的鄉(xiāng)情一定也使她感受到了不少人間溫暖的。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年輕的時候,在還沒有自己的一兒半女之前,便先養(yǎng)了一個有人生沒人養(yǎng)的孩子,在那樣舉步維艱的年代,這種善舉簡直可稱得上偉大。到現(xiàn)在那養(yǎng)子也有60好幾了,早認(rèn)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也有了自己的一群兒女子孫,但是知恩圖報,平常便沒少來照顧她,這次大病更是天天跑來,背上背下抱出抱進(jìn)照顧的更加勤懇了。她有時候也會對人說:“倒勝過自己的親兒子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的親生兒女陪在身邊的時間終究有限,也只是在這次病重的時候陪得多些,等病情穩(wěn)定了,便又各自奔波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活原本就是一場奔波,人生就是從奔波直到不能奔波。她這樣不得不停止奔波的人,也只有躺在床上等著謝幕的那一刻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實(shí)身體上的痛苦倒還不算什么,但是若是再加上精神上的,那么就夠上一鍋了—— 一鍋苦難的湯,在流年的火光里咕嘟咕嘟不斷冒著泡兒,把新鮮得有些奇怪的味兒一絲絲蒸發(fā)到空氣中,再一寸寸通過她的口鼻,在她的身體里毫無顧忌地肆虐橫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像她這種等,應(yīng)該就是人生最難捱的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她真想眼睛一閉就可以跨到另一個世界里去。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黎明的曙光,還是每一天都會準(zhǔn)時來到床前,輕輕撥開她褶皺的眼皮,驅(qū)走她的“好夢”,再把她內(nèi)心里的一切都映得清清楚楚,毫無遮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命是靈魂的衣服,當(dāng)這件衣服已經(jīng)破舊不堪,千瘡百孔的時候,為什么不干脆就脫了呢?脫了就可以松快地“上路”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知道,在那條路的盡頭,是一個沒有太陽的世界——冰冷,陰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明白,在那個世界里,迎接她的,只有毀滅,毀滅一切的毀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毀滅吧,沒有毀滅,便沒有解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解脫,是她今世今日唯一的出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然而這條解脫的路,究竟還有多長?除了老天,恐怕誰都不知道標(biāo)準(zhǔn)答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時光這東西,是從來不會像人那樣有那么許多乖不乖的想法,煩憂,或者疑問的。它只是自顧朝前大步走著,它記錄的只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歲月,不帶一絲感情色彩——實(shí)際上當(dāng)你感覺到她的腳步的時候,它往往已經(jīng)走,不,簡直是飛過了一段非常久遠(yuǎn)的時光。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當(dāng)時光飛到2020年的春天的時候,95歲的她終于走了。據(jù)她的兒女們說,是如她所愿在自己的老屋里走了的。值得欣慰的是因?yàn)橛袔讉€女兒一直在身邊陪伴照料,她走的時候倒也應(yīng)該并不感到落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靜悄悄地,就那樣走了,在那天早上,太陽剛剛升起來的時候?!?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她就在村莊不遠(yuǎn)處的一大片盛開的油菜花之中安息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遠(yuǎn)遠(yuǎn)望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新居”,難免會心生一絲悲哀——為一個熟悉的生命的離開,但這種悲哀,無論對我們還是對她,應(yīng)該都算是一種最為美滿的悲哀了??墒蔷蜑橹@點(diǎn)美滿的悲哀,她苦苦奮斗了一輩子,守護(hù)了一生!而我們,也曾經(jīng)為她的安危真心掛念,祈禱過。</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span style="font-size:20px;">人生多像那一爐香——著了,滅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那著與滅之間,是說不盡的瑣碎滄桑,人世百態(tài)。多少愛恨情仇喜怒憂恐,終了,不過就是散落的灰燼一堆與淡淡幽香一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灰燼會被風(fēng)雨洗滌殆盡,殘香也會被歲月一掃無余——常常要不了多久,仿佛所謂的某某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也從來沒有燃燒過,除非有人把有關(guān)的記憶保存下來,以某種相對可以永久些的形式,比如文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于是便有了這篇——幸虧現(xiàn)在有發(fā)達(dá)的網(wǎng)絡(luò)可以使這篇拙文得以相對長遠(yuǎn)些的存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其實(shí),看看別人經(jīng)過的風(fēng)景,或者倒可以順帶填補(bǔ)一下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虛空,清除些許于深更夜半之時,熟酣而醒之刻,失意仿徨之際,忙碌縫隙之中,無所事事之余,……猛然在心間失控瘋長的雜草野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也但愿文字里所記錄的那一爐香,可以在這里繼續(xù)閃耀輝光并得到些許安慰。</span></p>